「不用擔心,我的神明大人, 」太宰朝他彎了彎眼睛,哄小孩一樣漫不經心地說,「您是最強的戰神,沒有人敢傷害我。」


    那雙鳶色眸子深處分明空無一物,中也本應將這當成神器又一次敷衍, 毫不留情地拍開他的手, 身體卻忽然微微一滯,而後慢慢皺了下眉。


    太宰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異狀,本能彎下腰問道:「怎麽了?」


    「……沒有。」中也回過神,揮開這傢夥仍舊按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被你氣得說不出話行了吧——說什麽最強戰神, 是在奚落我嗎?」


    以他現在的情況,連「戰神」兩個字都要打個引號,更遑論「最強」。


    太宰的回答依舊是彎了彎眼睛,一句話沒說。


    中也知道他又在搞神秘主義,但這次他同樣有事瞞著自己的神器——剛剛太宰說那句話的時候,中也確定自己什麽都沒想起來,心髒卻被狠狠紮了一下。


    既然不是前代荒霸吐的影響,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太宰那傢夥在搞什麽啊,問他有沒有做過壞事的時候不心虛,結果為了隨口說出來一句話刺傷神主,自己還一副全無所覺的樣子……


    真讓人火大!


    他轉身氣勢洶洶地往回走,太宰邁著長腿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像說起天氣一樣隨意道:「我們要把家搬去下界,你有需要通知的朋友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中也踉蹌了一步,回過頭迷惑地看著少年神器:「哈?」


    「你不是問我天照為什麽找我嗎?」太宰淡定地說,「祂看不慣我的本體,尤其你醒來之後我逐漸變強,對祂來說大概非常礙眼吧,所以祂讓我離開高天原。」


    「那和我有什麽關係?」中也接受了這個解釋,但太宰這傢夥先是什麽都不說直接通知他決定,而後才說明前因,根本吃定了他不會拒絕!想到這裏中也越發不滿,仰頭瞪向太宰,「祂討厭的是你。」


    「中也要讓我一個人到下界嗎?」太宰半垂下眼簾,濃密修長的睫毛如同顫動的蝶翼,在眼窩投下陰影,與略顯蒼白的膚色對比鮮明,顯出幾分脆弱。


    他強調道:「我的神器形態隻是一本普通的、毫無攻擊力的書哦。」


    饒是中也知道這傢夥骨子裏的惡劣強勢,也明知道這是他的計謀,但是——


    「噁心死了,」中也麵無表情地刺了他一句,轉身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城池中心走,「我沒有要通知的朋友,去下界的事你自己安排。」


    這就是同意了。


    。


    太宰一旦做出決定,行動力不容小覷,與天照見麵後第二天,他就使用咒術將整座城池拔地而起,連著地基一股腦搬到人間界。


    「喂,太宰,這是什麽地方?」中也站在樹梢擰眉望著這一片山脈,說人跡罕至都算誇張,根本連個鳥影都看不到,「我怎麽感覺好像在高天原沒有聽說過?位置太偏僻了吧?」


    「沒辦法,這個時代平安京附近最為繁華,但是人類聚集的地方妖怪、陰陽師也很多,您的同僚們同樣喜歡在那些地域建造神宮,像我們這種病弱年幼的組合還是不要趟渾水了。」


    「不過您要是喜歡熱鬧,我隨時可以帶您飛去平安京,雖然我隻是一本沒什麽用的書,也會盡力為神主排憂解難。」太宰一邊和神明對話,一邊漫步在山林中布置結界,遇到纏繞邪氣的怪物就隨手丟過去一道符咒,劈裏啪啦靈光閃過,邪物就被淨化得幹幹淨淨。


    「……所以說,你自己一個人可以應付吧?如果不考慮我的安全,你自己行動反而能夠過更自在,不用擔心被其他人影響,所以為什麽一定要我到下界?」


    在中也看來,神器使用咒術時行雲流水從容不迫,嫻熟得讓人忍不住懷疑他生前是否從事過類似職業,比如斬妖除魔的巫女、神官、高僧、陰陽師之類。


    不過簽訂契約後,神明就保管了神器生前全部記憶,所以中也很清楚太宰沒有做過類似的事,而且恰恰相反,這傢夥從生到死都沒有站到過正義一方。


    正常情況下,這樣作惡多端的人類靈魂死後甚至不會下地獄,因為那種程度的惡念連鬼神也心懷畏懼,不敢靠近。所以太宰本該在死後化鬼,如酒吞童子那樣成為為禍一方的大妖。


    正是因為了解太宰的性格,中也才覺得難以理解:「我以為你不會心甘情願侍奉誰當主人。」


    太宰手上動作一頓,隨後毫無異樣地繼續工作,嘴裏幽幽嘆氣道:「真讓人傷心啊,我家神明大人居然是這麽看待我的嗎?明明高天原所有神都知道焉器忠心耿耿,耗費千年時光將本來失去換代機會的主人復活呢。」


    「這一點我確實非常感謝焉島,」中也認真地說,「因為我知道你本來不必為我做這些,以你的能力沒有神明壓在頭上反而會過得更好,其他神器失去神明繼續住在高天原會遭人排擠,可你絕對不會落到那個境地。」


    太宰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聽著中也繼續說道:「但你也不要玩弄文字遊戲,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相,我知道你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說不定哪一天目的達成就把我扔到一邊——但我覺得很不高興。」


    中也從樹上跳下來,走到太宰麵前,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太宰的眼睛,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照進林子,年幼的神明鑽藍色眸子力盛滿細碎的光點,晃得太宰意識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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