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玉獅了。 項羽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愛將那道毫不客氣越了自己去的背影, 不假思索地催了身下玉獅緊隨其後, 以免 被越甩越開。 玉獅懼於霸王一身氣勢,始終如履薄冰, 這會兒哪敢不從。 哪怕累得再厲害, 也不敢有片刻耽擱, 趕緊追上去了。 烏騅極瞧不上這玉獅,見它還敢跟上,倏然來了脾氣。 趁著背上騎將隻鬆鬆挽著韁繩、一副由它 自由發揮的架勢,它哪肯叫玉獅追上了, 立馬就四蹄狂奔起來! 然背上馭著個大殺神,玉獅心中甚為恐懼,哪能叫它 甩開,當場也拿出了畢生氣力朝前狂奔。 一黑一白的二人二騎縱馳,就如二道閃電掠過廣闊平原, 始終是一前一後地 緊咬著。 這一番風馳電掣, 到頭來將烏騅與玉獅具都累得氣喘籲籲, 卻隻將身後騎從又甩得老遠。 二馬傾力狂奔 ,晃眼功夫已過近百裏,具都極為疲累。 呂布似是這會兒才回過神來, 不禁擰了擰眉。 他略緊了下韁繩,烏騅便 麻溜地順梯下台,轉為慢悠悠地踱步了。 項羽這時從容命玉獅加快幾步,與他齊頭並進,若無其事地問道:“奉先方 才覷那呂馬童作甚?” 呂布懶洋洋地側了側頭,漠然睨他一眼,隨口胡扯道:“大王看錯了罷,布不曾覷甚麽人。” 項羽抿了抿唇,下一刻未忍住道:“三眼。” 呂布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項羽冷冰冰地板著臉。 那對重瞳 並不看他,隻嚴肅盯著前方無人路徑,半晌方慢吞吞道:“奉先共回頭,覷了那呂馬童三眼。” 他咋不知這憨子還有 這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能耐? 呂布暗中腹誹,嘴上隻若無其事地“喔”了一聲,滿是敷衍道:“布難得遇著位本家 ,方才多瞧了幾眼。” 項羽默然不語。 呂布一想起呂馬童那可憎模樣,便滿心嫌惡。 加上已將對付列入日後 清算的清單裏,哪願這憨王再提那人來惹他心煩。 不過…… 呂布眼珠一轉,忽覺眼下四周無人,呆王心情又看似 不錯,可不正是提那便宜老兄之請的大好時機! 他的火氣素來是來得快、去得更快。 主意一定,他虎眸一眯,唇 角微微彎起,方才的橫眉冷眼即一下化作了黠然笑意:“大王,布有要事需稟!” 他這臉色變得飛快,著實叫項羽目 不暇接。 項羽微微一怔,淡淡道:“奉先但說無妨。” 呂布隻略斟酌了下用詞,便開始滔滔不絕:“年節既過, 春耕將至,不論為百姓或是將士,斷都不可誤了耕種時機。而眾所周知,齊地向來地廣人眾,縱無法與關中之地比得,卻 絕然不可小覷,更遑論還有燕趙二地?若讓諸侯得了喘息之機,大王僅靠西、東楚二地之錢糧兵員,怕是一時陷入勢均力 敵之僵境,難以破敵,反而陷入危險。” 項羽認真聽著,斟酌片刻,詢道:“奉先之意,可是年節一過,即要發兵奪 回三地?” “陳平等人尚在趙地,”呂布嘴角微抽,毫不客氣道:“大王若是如此,豈不將自家所遣使者坑害死了麽 !當然還需等上一陣!” 項羽蹙眉。 見這憨瓜毫不開竅,呂布心道得虧未指望於他,繼續道:“依布之見,那北 地局勢一日不定,東楚之地恐怕便一日離不得大王坐鎮,更無法輕易移師北行,免叫那鼠輩趁虛而入,屆時疲於奔命。隻 那衡山雖下,九江戰事卻始終未明……” 項羽越是聽他分析,眉頭越是擰緊。 見項憨子已徹底上了勾,呂布心下 竊喜,麵上則一本正經,鄭重提議道:“大王分明還有一虎狼之師在別處整裝待發,緣何不用?” “何部,”項羽目 露疑惑,順著愛將的話問道:“何處?” 呂布眉飛色舞道:“我那兄長雖低調內斂,卻是天生將才,於兵法一道才華 橫溢,大王自他大破彭越、駐鹹陽、理殘兵諸事中,莫非還難察所能麽!” 饒是對眼前這愛將深信不疑的項羽,聞言 也實在無法取信。 他默然不語,呂布卻已察言觀色、品出那抹不以為然,不由急道:“那辯士辦事不論成或不成,一 時半會總急不得。既那九江一帶戰況膠著,東楚之軍不可輕動,關中尚有二十餘萬精卒,何不趁其不備,先攻下那魏地, 好讓那輸糧路途暢通無阻?” 項羽沉聲道:“國邑不得有失,章邯動不得。” 呂布心罵這項憨子太不識貨,至今 還未將韓信那下金蛋的母雞當個可獨領一軍的將軍,真就當個尋常副將使喚。 況且由鹹陽出兵討魏,實在是百利而無 一害。 不管魏地能不能徹底打下,隻要造成一定威脅,便可引起諸侯軍的惶恐,從而大幅減輕接下來位處關外的主要 戰場上的壓力。 若那時陳平還未說服趙王歇,魏地失守一事,定也能增加遊說籌碼。 呂布心念一動,突改口道: “罷了,布與韓兄關係匪淺,大王難免疑布用人唯親,偏聽偏信……” 他何時說過此話? 項羽抿了抿唇,欲要言 語,卻聽愛將的下一句話已接了上來:“大王為一國之君,一軍主帥,行事慎重些,亦是情理之中。隻布有一提議,不知 大王可願一聽。” 項羽一番話就被生生堵了回去,半晌方悶悶道:“講。” 呂布定定看著這顆喜怒難定的榆木腦 袋,眸中似有光芒萬丈。 在項羽眼中,這愛將唇角上揚,眉目間滿是令人見之喜愛的自信與驕傲:“關中守軍近二十 萬,為防出甚差錯,大王可令韓信一員不動。” 一員不動? 項羽不解地蹙眉。 就見他愛將神采飛揚道:“布 不才,願以身家性命為韓兄擔保。大王盡可下令,命他需自籌兵員、糧秣,納漢、魏俘虜……隻以三者拚湊而成,至於旁 的,莫說是那城中軍,連關中軍亦一人不用。” 說到此,麵對難掩愕然的項憨子,呂布隻覺揚眉吐氣,痛快道:“倘 若憑如此一支雜湊軍,韓兄亦可於魏地有所建樹,大王可願從此任用於他?” 項羽久久不言。 任誰聽得此話,都 隻會覺是癡人說夢。 僅靠倉促征入的青壯與敵軍俘虜編就而成的部曲,戰力如何? 當年於章邯那可圈可點的 指揮下,也輕易一潰如潮的中部軍,便是最好的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