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番外 說起顧惜朝和“顧惜朝”的初見, 倒也有趣。 那戚少商原就是給“顧惜朝”一路追殺而來的。 顧惜朝和白飛飛不知為何時空變幻、陡然出現在此間的時候, 穆鳩平會一見著顧惜朝就驟然色變、對其拚死攔截, 而戚少商同樣顧不上其他、便倉皇逃出 沒一人留意到就隱在陰影之下的白飛飛 自然是因為他們才正從“顧惜朝”手下狼狽逃離。 付出了極大代價的,剛剛逃離。 也就是說, “顧惜朝”還正咬在他們身後。 咬得很緊、很近。 戚少商和穆鳩平才會在見到顧惜朝的時候,以為“顧惜朝”已經追了上來、還故意繞開攔在前路等著他們撞上去。 所以顧惜朝要見著“顧惜朝”,也是極容易的。 事實上,兩顧相遇,其實比白飛飛得知“白愁飛”詳情還要更早幾日。 而且顧惜朝和白飛飛, 也不隻遇上“顧惜朝”這麽一個“故人”。 更重要的是, 鐵手,或者更準確地說, 是“鐵手”,也即是那個順順利利迎娶傅晚晴、傅祭酒的鐵遊夏的此間同位體,也在。 在則在了,情況卻很不好。 卻原來,“鐵手”追捕幾名惡徒途中,卻恰好撞上“顧惜朝”率眾追捕獨臂戚少商,因深信戚少商為人、感慨連雲寨遭遇,“鐵手”決然脫下捕衙服飾、以草民身份為獨臂戚少商等人攔截追兵 當其時,獨臂戚少商已知以“鐵手”秉性, 必不會在他們順利逃脫之後再與顧惜朝麾下走狗相爭;偏他又還知那群走狗卑劣處, 恐怕“鐵手”願意束手服罪、他們也不會給他依罪量刑、按刑處罰的機會。 即:獨臂戚少商帶著穆鳩平等人、趁“鐵手”為他們斷後之機離開的時候, 已經做好了與“鐵手”再見難期的心理準備。 奈何當時獨臂戚少商不隻一人, 甚至手下也不隻一個穆鳩平,還有其他十多位弟兄 在他倉皇已近絕路的時候,依然不離不棄的弟兄 獨臂戚少商不為自己,單為這些弟兄,也不能在“鐵手”已決然脫下捕衙服飾,與那追捕的鷹犬動了手、劫了人質的時候,繼續婆媽。 少不得,也隻好領了“鐵手”這份情。 縱然明知道可能一生,都未必還得起、有機會還的一份情。 但在遇上顧惜朝的時候,獨臂戚少商與穆鳩平一樣心思,隻當已被追上; 又,獨臂戚少商比穆鳩平更多幾分留心,他在瞬間就反應過來,上一刻還跟在他和穆鳩平身後的兄弟都悄無聲息地不見了蹤影 以“顧惜朝”之聰慧狡詐、手段百出,獨臂戚少商隻當那些弟兄是悄無聲息地已經被害了,再想不到還有白飛飛原先作用於顧惜朝身上的真氣幻術在時空變幻之後仍自行運轉、隻不過因時空變幻被扭曲到外圍、把他們和身後那十多人隔離開的可能 於獨臂戚少商而言,他領“鐵手”的情,原就是為著那十多個兄弟,如今既然失了那十多個兄弟,穆鳩平又是個必不肯拋下他去逃命、也未必逃得出去的,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少不得就要賭一賭“顧惜朝”或因忌憚京中諸葛神侯、或存著更歹毒的要借著“鐵手”攀扯諸葛神侯的心思,暫時沒對“鐵手”下死手的可能,舍了穆鳩平去攔“顧惜朝”,獨臂戚少商倉皇離開,為的卻不是逃命,而是盡最後一份力氣、拚一個將“鐵手”救出去的可能。 隻是周遭籠罩著被時空扭曲過的真氣幻術,那是白飛飛這個原真氣提供人一開始都沒發現、發現之後一時也控製不得的變異版幻術,“戚少商”如何出得去? 轉了一圈,還是繞到顧惜朝這邊來,還恰好撞見顧惜朝把穆鳩平捶得隻剩半口氣的慘狀。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為著“鐵手”,“戚少商”已經將穆鳩平舍了一回,一圈飛奔,沒能尋著“鐵手”、反撞上這麽一個場麵,“戚少商”當然做不到視若無睹、繼續想法子尋“鐵手”去 他要是有那般冷靜取舍,當初也不必因愛慕“顧惜朝”智藝雙絕,把“連雲寨”的基業與之共享,卻享出這麽個結果來了。 然,卻也正是戚少商這麽一股子不夠冷靜決然的心性,才能有這般落魄仍有穆鳩平等十多人生死不棄,才有“鐵手”不過湊巧相逢、完全不知究底的時候就選擇相信他、並為了這份信任寧可脫下捕快身份、以草民為他檔追兵的際遇, 顧惜朝:“……” 顧惜朝受向曉久影響,是個極看重法律權威,尤其看不得那等踐踏法律威嚴的行徑。 對司法執法人員的要求就更嚴苛了,別說付諸行動,就是言語上有所輕慢,顧惜朝輕易都是聽不得的。 覺得現行法律有不當處,無論官吏或者庶民,都自有上書乞改的機會。 不走法律途徑大放厥詞的,庶民也還罷了,官吏,尤其是有司法執法權的官吏,給顧惜朝遇上了,至少要脫一層皮。 像“鐵手”這等行徑,再如何情有可原,顧惜朝也是不喜的。 架不住白飛飛比他還憤慨: “萬想不到這裏的鐵遊夏竟是這種人!難怪傅祭酒看他不上,寧可選擇顧前探花呢!” 要是換了旁人,哪怕是此間那個“顧惜朝”,都看不出白飛飛的憤慨之中摻雜著別的啥。 可落在顧惜朝眼中…… 幾十年的老冤家就是這麽寸,白飛飛從顧惜朝身上磨礪出來的演技再好、再青出於藍,顧惜朝依然一眼就看穿這貨: 如今不過是換了一副憤慨模樣,照樣行的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混賬事。 還混賬得那麽正中要害,“傅祭酒”三個字一出,頓時叫顧惜朝沒了與“鐵手”計較的心思 畢竟這裏的法律不是他家聖宗陛下修正過後的法律。 顧惜朝也就毫無障礙地選擇了向曉久在麵對未修正法律時的暫行之法,例如當年還沒立下主要針對官員“貪汙罪”、“瀆職罪”、“巨額財產來曆不明罪”等等時,對那些以俠義之名打殺貪官者的暫時寬容。 暫時去了那點介懷,顧惜朝再看“鐵手”,可就比“戚少商”要親切許多,畢竟顧惜朝當日得聖宗陛下青眼,接他出牢房的就是鐵手的師弟冷血;而後來奉天子守國門的那些年,鐵手冷血師兄弟四個雖隻得一個成崖餘有領兵之才、還因為心地過分柔軟不適合真個領兵,但好歹禦前侍衛一職始終在,師兄弟四個輪流著,至少總有一個留在天子禦前,與顧惜朝也就更多共事相處 鐵手又不曾有什麽如“鐵手”這般的一時義氣與意氣落到顧惜朝眼中,幾十年下來,便也自然而然成了好友。 如今“鐵手”,便也是好友投影了,偏偏顧惜朝的投影,卻搶了他的妻…… 顧惜朝明知道不需心虛,卻仍忍不住的心虛,且莫名的,當著白飛飛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還越發心虛得厲害了。 心虛,居然還氣短。 不過顧惜朝畢竟大幾十歲的老狐狸了,心虛氣短之下越發雍容、從容。 他雍容著將鮮於仇、冷呼兒、黃金麟等人一腳一隻踹飛出去,嗯,每一腳都正中臉部正中,留下的鞋印子深淺高低都是那麽的剛剛好,一如他的雍容,多一份未免做作,少一分則要漏出氣短。 他將“鐵手”卷過來的動作更是從容,奇怪的是,就他如此從容到極度舒緩的動作,任憑“顧惜朝”那邊勢必留住“鐵手”的也好、“戚少商”這邊誓要救回“鐵手”的人也罷,都搶不過他。 “顧惜朝”距離“鐵手”之近,甚至不過一步之遙,卻竟搶不過在三丈之外就叫“顧惜朝”警覺了的、在三步之遙更還抽空賞了黃金麟等一臉一個鞋印子的顧惜朝。 “顧惜朝”駭然。 “顧惜朝”那方鷹犬更是色變。 隻是“顧惜朝”也分不清,到底是這個人的長相更叫他驚詫,還是武功之高更叫他驚駭。 顧惜朝一邊從容蹲下身去,往“鐵手”嘴裏為了一顆藥,又從袖中取下一個小巧的葫蘆,衝白飛飛晃了兩下,白飛飛無奈 因著當年莊懷飛謝戀戀故事,白飛飛連帶著待鐵手都不同三分。 雖說此“鐵手”非彼鐵手,看著和鐵手一模一樣的家夥這般血糊糊的,白飛飛終歸遂了顧惜朝的意,另取一顆藥丸,化入那葫蘆之中。 到底仍有些嘀咕: “你也太小氣了吧?好歹也是得了那位些微醫術真傳的,還要和我摳這一點兒……” 顧惜朝和白飛飛又沒有使用“荷包”的能耐,雙九給他們留下的藥丸子再多,也撐不住這大幾十年的消耗。 如今這兩人身上,真正由雙九賜下的好藥丸子,隻怕都不足五指之數了,自己保命都未必舍得用,這一路行來,用在“戚少商”那邊的也好,眼下給了“鐵手”的也罷,不過是就著雙九給出的藥方製作的,其中所謂更好點兒的,也就是顧惜朝這些年就著他從宮九那裏學到的些許醫術,更為改進少許罷了。 白飛飛身上的,還不都是顧惜朝自個兒做的嗎? 為此還要付出一半藥材,給顧惜朝做“加工費”呢! 忒黑! 這會子還見縫插針地摳! 白飛飛懣懣,顧惜朝卻不理他,將葫蘆隨手給了“戚少商”手下一個漢子,叮囑一句“外用”之後,就隻衝那邊看似收了神色、瞳孔仍微微緊縮的“顧惜朝”溫和一笑: “你好啊,顧惜朝!” “真巧呢,我也是顧惜朝哦!” “不過我比你癡長將近一甲子,你叫我老顧,我便喊你一聲小顧,如何?”第一百四十九章 番外 “顧惜朝”:“……” “顧惜朝”的母親陪伴了他十多年, 就連“顧惜朝”最初的啟蒙, 也是其母所為。 母子感情也很不錯, 算不上無話不談,至少顧母從未怨懟過“顧惜朝”的存在耽誤她從良的可能, 隻一心一意愛他。 在“顧惜朝”的印象之中,顧母是個遭遇不堪,卻始終堅強的女子。 堅強,也豁達。 “顧惜朝”猜測過自己不隨母姓、偏偏姓“顧”的緣故,但他從未想過, 就連“惜朝”二字, 都來自於某種照搬全抄。 明明從未看過母親有特別思念過誰! ……又或者有,隻是自己當時還不夠細致, 竟沒留意到? “顧惜朝”的目光又在顧惜朝臉上睃了一圈。 不得不承認,單憑這張臉,也怪不得自己會有這麽個照搬全抄的姓名了。 是的,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名姓,“顧惜朝”把顧惜朝當成和他母親一起製造他的那個人了。 誰叫顧惜朝非要強調“癡長將近一甲子”呢? 不隻“顧惜朝”這麽想,“戚少商”、黃金麟……兩邊諸人,連昏昏醒轉、恰好聽到最後那半句的“鐵手”,都是這麽認為的。 隻是顧惜朝既然知道“顧惜朝”, 為何要等二十多年後方才現身? 為何之前二十多年若等閑, 卻非要在這時節現身? “顧惜朝”麵色淡淡: “閣下來此, 總不會隻為了喊我一聲小顧的吧?” 顧惜朝十分滿意他自己三言兩語造就的局麵, 越發言語曖昧起來: “我隻是偶然路過。不巧聽說你繼謀事不謹、到手的探花飛了之後,還幹出這種搶了別人未婚妻、還要對人趕盡殺絕的稀罕事,忍不住就想要湊近前看個仔細罷了。” 在顧惜朝的印象之中,鐵遊夏與傅晚晴的配對太過理所當然,畢竟這兩位在顧惜朝前兩年七十歲的小宴上帶了三子四女並內外十三孫出席,再加上媳婦女婿們,一家子就坐了三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