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地示意新翰林們記下來,又以“今日朕與諸位行前所未有之仁政,當鄭重記之”為由,一邊交代起居注官專事專記,一邊又起草著祭祖祭天時作文告之……  總之,慎重其事地哄著朝臣們都在翰林記下的“協商完善會議記錄”上簽了字。  皇帝過往的寬和仁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  畢竟是個連讀書的時候,對著最親近信重的老師也好、伴讀也罷,都沒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疑惑問出口過的謹慎人呢。  如今也將滿朝文武,都哄得隻當他這般行事,是為了祭文敬天、史料形成之時更有理有據做準備。  就是有那一二心裏閃過那麽一點疑竇的,也在大眾裹挾之下未曾多做遲疑,悉數簽字。  再沒料到這簽字就是畫押。  連同日後的許許多多回所謂會議記錄,都成了日後女皇登基的圖窮匕見之用。  皇帝已經暗自得意了好幾天。  隻不過原先連和皇後敦倫都要擠壓睡眠時間了,自然也無暇和小堂弟炫耀。  這一回倒是正正好。  皇後別的聽不明白,這皇帝哄著朝臣簽字畫押、留待萬一日後真的需要女兒孫女登基之用的話,還能聽不明白嗎?  一下子就衝散了之前對那些“遠超公孫蘭之惡”者的憤怒。  不過對受害者的悲憫依然在。  從明天開始,就是日更三千的二十來天啦!下個月一號和五號將會繼續日萬字……  無論三千還是一萬,希望親親們始終都在(づ 3)づ第五十二章   皇帝還在和雙九組商量著:  “何必等到真需要皇女登基的時候再折騰?  等織布機大範圍推廣, 皇家船隊獲利回歸之後, 尋著時機,就該將皇女亦可登基明確寫入律法……  雖說下一代未必是皇女, 卻要趁著楊先生在的時候將事情通過, 最好‘查漏補缺’。”  楊先生可真是位禦用補鍋匠。  雖說皇女繼位一事,貌似於國於民無甚大利,  反而可能因為當前男女地位不平等,引發皇女夫家幹政禍患遠比皇子外戚幹政禍患大的顧慮。  可要是能恢複、甚至進一步促使相權相對獨立, 製衡限製君權……  哪怕隻是單單推行一項“王子犯法,亦與民同罪同罰”呢,  楊先生那個倔老頭, 也絕對能拚上老命的。  何況皇帝給宮九攛掇得,要推行的遠不止於此。  楊先生何止要給他拚上老命?  如果倒黴沒能遇著個好君王, 全家乃至全族下場比石太師都要慘淡的。  畢竟變相取消八辟八議, 得罪的就不僅僅是皇帝,動搖的那是全體勳貴高官的利益啊!  誰家還能沒幾個禍國的大事不敢做、殃民的“小事”沒少幹的後輩子孫呢?  就是勳貴人家的當家承爵人,也少不了那等指著能依靠爵位“以銅贖罪”、“以銅抵罰”的呢!  絕對要捅馬蜂窩了。  虧得當今著實是個好人。  雖說早早地就盤算著徹底“利用”楊先生,卻也早早就定下了對楊先生家族的保全之策。  “若此事可成,楊先生之功,縱不敢比曲阜孔氏, 也當有幾分風光了!”  皇帝說得慷慨激昂。  皇後聽得連連點頭, 看著皇帝也是眼含秋水。  宮九卻對著向曉久撇了撇嘴, 小聲嗤笑:  “其實他是恨不得自己代了楊先生, 成了可與聖人並肩之人, 不過是不好意思下場去與臣子爭功罷了!”  明明以宮九的武功,有的是叫一臂之遙的皇帝也聽不到的法子吐槽他。  偏偏非“小聲”說得連隔了又一個座位的皇後都聽到了。  皇後聽得直笑。  再顧不上去挖掘自家那個(小了她自己三歲的)“小丈夫”高大英明的一麵。  皇帝實在忍不住,哪怕腰間的軟肉仍有些疼,還是翻了混蛋小堂弟一個白眼:  “朕何必比肩誰人?此番若能諸事順利,漢武崇儒之功亦不及朕。”  向曉久原笑看他們兄弟和睦、歡喜宮九越發活潑可愛的模樣,聞言忽然皺了皺眉:  “漢武帝驅逐匈奴,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是功,雖將父祖幾輩積累一朝耗盡,為大漢衰退埋下隱患,卻也揚了大漢赫赫聲威;  漢武帝統一國家曆法是功,雖太初曆有不少需補足處,正月歲首卻沿用至今;  漢武帝時出井渠法、推行耬車是功;派張謇通西域、開絲綢之路是功……  諸般都是功績,唯有獨尊儒術?”  向曉久冷笑一聲:  “若非漢武之時還記著‘悉延百端之學’,便是今朝還尚且不顯、明日亦未曾聞,  漢武帝遲早也有因為‘獨尊儒術’一事,叫後人唾罵成狗的一天!”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幾乎是皇帝這個職業的頂尖人物。  雖說除了極少數極端崇拜者之外,  沒誰會說這幾位平生有功無過。  雖說皇帝自己也從沒想過活成他們那樣的人  畢竟宮九親堂哥,他未必要做不一樣的焰火,卻也一樣默默堅持我就是我。  但是!  謀劃著將楊家捧成類似於曲阜孔氏的時候,  皇帝確實也暗戳戳和漢武帝攀比過的。  結論尚可。  他覺得自己即使沒有漢武帝那打得匈奴隻得徒然哀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失顏色”的武功,  好歹叫皇族勳貴之流也同罪同罰、叫婦女也能揚起頭來行走人間……  如此種種文治,也能為後世列舉英明皇帝時候,多添那麽一位史料。  若是一切順利,祭祀也遠比任何前朝帝皇都要來得綿長悠久。  暗戳戳地比,悄摸摸地樂。  窮其一生,  爭取將四大帝皇變成五大帝皇的宏偉目標,  已經成了皇帝的新動力。  萬萬沒想到!  他心目之中,必須再努力更努力才可能並肩的漢武帝,竟被向曉久如此嗤之以鼻。  向曉久更正:  “我沒對漢武帝嗤之以鼻!  我是什麽人哪?我豈敢對漢武帝嗤之以鼻?  雖然覺得漢武帝在皇帝這個職業上,有些方麵還比不上你,他也仍是那個叫華夏民族首次對著外族挺直了腰杆子的千古一帝,曆史威望不比祖龍差,哪裏是我能嗤之以鼻的?”  “我隻是忒煩董仲舒!”  “說是尊崇孔聖,卻為了一己之私亂改聖人言論!”  “漢武帝獨尊儒術也沒逃過私心,可他好歹還記得‘悉延百端之學’。隻可惜他沒能算到儒生發展起來之後嫩那麽喪心病狂,曆朝皇帝又大多隻看到獨尊儒術的好處……”  向曉久說著,冷笑了一聲:  “儒家不是不好,孔子也當得起一聲聖賢,可如今的儒家還是孔子的儒家嗎?  別的不說,隻如今為政者普遍認為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最大的謬誤!”  “明明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卻為了自己的利益硬是給曲解成那樣!  把孔聖人的‘有教無類’、‘學而不厭、誨人不倦’……  此類種種都硬是塞狗肚子裏去了吧?  斷章取義到那種程度,不就是欺負孔聖人沒法子從棺材裏頭爬出來和他們爭論辯理嗎?”  向曉久這話可真是戳到皇帝的心坎上了,一時聽得連半盞茶喝到衣襟上都沒發現,  向曉久兀自侃侃:  “至於罷黜百家就更可笑了!”  “孔子周遊列國,固然有遊說諸國國主,以他崇尚的儒家思想治理國家的意圖在,但儒家思想到底是什麽?”  “且看孔門七十二賢人!”  “單以仁、以孝、以勤……  流傳於世的固然有,但也不能眼睛一蒙就非得給孔聖人扣上個排除異己的鍋啊!”  “我學問淺薄,是個連孔門七十二賢人都說不全乎的粗莽武夫。  卻也知道,孔聖人門下還有個端木賜,擅外交、理財、經濟諸事,民間還有奉之為‘財神’的呢!”  向曉久一連又舉了好些個例子,十分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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