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夫傑伊雖然長了一個難看的癩痢頭,卻並不意味著他的腦子比別人笨,相反,他的思想和他的頭型一樣醜陋,總是帶著那麽多的yīn暗麵,總是會懷疑一切,總是喜歡用質疑的目光審視一切,所以,亞曆山大忽悠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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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沒有半點尷尬的表情,阿夫傑伊慢吞吞的放下打火機,找出他的公章,在之前那份宣判書上扣了章,這才用一根手指的指肚揉搓著紅腫的酒糟鼻,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


    見阿夫傑伊沒有反應,亞曆山大又把目光投向我。我立刻拋開心中的鄙夷,對他報以一個足夠令人感覺溫暖的微笑。


    亞曆山大是個小人,臭不可聞的小人,對付這種人,我會在心裏報以最誠摯的鄙夷,能對他下手的時候,絕對會準備好最鋒利、最卑鄙的刀子,但在麵對麵相處的時候,我卻隻會給他最媚俗的奉承和最馬屁jīng的笑容。


    顯然是從我的笑容中得到了鼓勵,亞曆山大jīng神一振,先是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緊接著上半截身子都扭過來,原本縮在製服大衣袖子裏的手鬼鬼祟祟的伸過來,將一個藍碎花手絹折疊成的小包塞到阿夫傑伊的手裏。


    “就我得到的調查結果,類似這樣的指控並沒有切實的證據,”就像是桌子下麵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亞曆山大繼續嚴肅的說道,“相反,我走訪的幾位工人兄弟對她都給了不錯的評價,基於這些人提交的供述,我認為,那些對捷蓮娜的指控應該是……應該是不能成立的。”


    那個小花手絹的包直接到了阿夫傑伊的手裏,我隻能看著,一層層的布料被阿夫傑伊這家夥掀開,裏麵露出來的卻是一遝花花綠綠、上麵還扣了鐮刀錘子印章的票子。


    哈,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可不陌生,團市委對麵那個居民消費品配給站就是發放這種票子的地方,憑著這種票子,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在消費品配給站領取同麵值的生活物資,像什麽魚子醬啊、鮮肉啊、糖啊、香煙啊之類的東西。


    這年頭就算是**的公務員家裏都沒有餘糧啊,更何況是我這麽清廉自守的共青團幹部,所以,這些配給券應該也必須有我的一份,否則的話,亞曆山大剛才所說的那些就都是屁話,我才不會理會。


    “亞曆山大·埃內斯托維奇同誌的做法很正確,列寧同誌告訴我們:不用相當的dú lì功夫,不論在哪個嚴重的問題上都不能找出真理;誰怕下功夫,誰就無法找到真理。亞曆山大·埃內斯托維奇同誌的做法,無疑是從根本上論證了這句話的正確xìng,”阿夫傑伊眼睛看著麵前桌上的審判書,雙手卻在下麵熟練的將那些配給券過了遍數,而後,在說話的同時,準確的分了一半出來,遞到我的手邊,“同時,也給我們敲響了jǐng鍾。捷……”


    大概是忘了待審犯人的名字,阿夫傑伊又把臉往前湊了湊,瞅了一眼審判書上的條目,接著說道:“捷蓮娜·羅曼諾夫娜同誌的案件告訴我們,並不是每一項指控都是成立的,在今後的案件審理過程中,我們應該花費更多的力氣去核實案情、檢驗證據。”


    這個癩痢頭,真是太不地道了,明明已經收了人家的東西,卻還要額外提出更多的條件。什麽叫“在今後的案件審理過程中”?說白了,他還不是在告訴大家夥的,以後他要想撈個什麽人出去,別人也不能攔著嘛。


    丟包袱誰不會啊?老子比你們這兩塊貨擅長多了。


    “兩位同誌經驗豐富,對我來說,在今後的審訊過程中,最主要的工作還是學習。”我給出一個最最馬屁jīng的笑容,言辭懇切的說道。


    是啊,難道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少嗎?至少這兩個家夥徇私舞弊的做法我得學個通透。


    嗯,除了對他們的徇私舞弊感覺不爽之外,別的還是比較讓人滿意的,尤其是手上的配給券——一共十張,每張都是200盧布的。上帝,這家夥打劫了消費品供給委員會嗎?不然從哪裏搞到的這麽多配給券?


    該死的,我現在一個月的配給額度都不到100盧布,這100盧布的配給券,就能換回3俄鎊的肉、1俄鎊的糖外加兩打雞蛋和一條香煙。可恨、可惱啊,這個臭狗屎一樣的東西憑什麽就能過上這麽滋潤的rì子,而我卻要在清水衙門般的團市委混吃等死?


    不行,得想個法子改變現狀,既然到了這個時代,那就得有一番收獲。我也沒有太大的野心,隻想過的舒心一點,舒服一點,不愁吃,不愁穿,兜裏有點錢,手上有點權,身邊有那麽十個八個的漂亮女人,僅此而已。哼哼,要是誰敢攔在我的前麵,想讓我過的不舒服,我就讓他連rì子都沒得過。


    姍姍來遲的秘密jǐng察終於把犯人押了進來,捷蓮娜·羅曼諾夫娜,這個讓亞曆山大不惜花費大價錢挽救的女人,終於出現在我們的麵前。


    好吧,我得承認,臭狗屎一般的亞曆山大確實走了狗屎運,而我和阿夫傑伊則成了天字第一號的蠢蛋,就為了那麽區區兩千盧布的配給券,竟然就把這麽一個女人送到了亞曆山大的懷裏。


    被兩名秘密jǐng察押送進來的捷蓮娜隻帶了手銬,卻沒有戴上沉重的腳鐐,或許是因為受了驚嚇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羈押所的條件太差,她那張標準的瓜子臉顯得異常蒼白。一條灰sè的長圍巾包裹在她的頭上,隻在前額的部分露出一縷黑sè的頭發。頭發的發穗有幾綹披散下來,遮住了一道細長濃黑的黛眉,可是在眼部長長睫毛的襯托下,這樣的形象卻令她看上去更加的嫵媚xìng感。


    一個被關進羈押所的犯人,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好衣服穿,捷蓮娜的身上就穿了一件稍有些緊身的長袖絨線衣,素黑sè的,左側下擺處還結了一個四角的布片補丁。下身是一條土黃sè的男式列寧褲,整條褲子明顯不稱她的腿型,太短了,露出下麵半尺長的一段小腿。真難這女人沒有在羈押所裏凍死,今年這該死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


    “坐下!”兩個秘密jǐng察都出落了一副死人臉,不懂的憐香惜玉,押著捷蓮娜走到對麵那張孤零零的鐵椅子前麵,一把將她推的撲倒在椅子上。而後訓斥一聲,就把椅子上連著的一條鎖鏈套在她的脖子上。


    “咳!”今天亞曆山大幹咳的次數似乎多了點,就像是嗓子裏塞了雞毛一樣,“捷蓮娜·羅曼諾夫娜,我們手上掌握著關於你的6項檢舉指控,這些檢舉和指控,證明你已經站到了無產階級的對立麵,是蘇維埃政權的敵人,是人民的敵人,對此,你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嗎?”


    這是程式化的一套說辭,我發現亞曆山大這個角sè真的很好扮演,因為他在每一場審判中首先所說的都是這麽一段話,就連罪名都是按套路定的。


    捷蓮娜的目光極度木然,她朝亞曆山大看了一眼,淡藍sè的瞳仁不易察覺的跳動了一下,而後說道:“我沒什麽需要解釋的,亞曆山大·埃內斯托維奇同誌,不過,你不打算為我解釋點什麽嗎?”


    我靠,這女人有個xìng,我喜歡。


    亞曆山大那張尿戒子臉登時漲得通紅,他支支吾吾半晌,手裏的檢舉材料拿起又放下,折騰了將近半分鍾,卻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咳咳……”阿夫傑伊還是比較厚道的,拿了人家的好處,他還知道要替人家解除尷尬。見亞曆山大差點被這女人一句話噎死,他拿起麵前的材料看了看,插口道,“捷蓮娜·羅曼諾夫娜,我這裏有份材料,上麵提到你在三年前,也就是1935年的6月,曾經有一次可以光榮入黨的機會。但是你卻拒絕了,放棄了這個對你來說應該是至關重要的機會,為什麽?難道你對我們的布爾什維克抱有敵意嗎?”


    “不,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敵意,”捷蓮娜的視線挪動分毫,焦點恰好落在阿夫傑伊的臉上,不無嘲諷的說道,“我隻是喜歡平靜的生活,而事實證明,做一個普通的市民,即便是晚上睡覺也要比你們這些布爾什維克安心的多,難道不是嗎?”


    這案子不用審了,就憑這幾句話,我就能判斷出來,眼前這個女人要比過去幾天裏處決的那些犯人更加反動,但她卻不會被判處死刑,甚至連勞動改造都不會有,因為三人審判小組裏至少有兩個人不會判她有罪。至於我?嗯,我得承認,我很欣賞這個女人,至於她是不是消極怠工的反動分子,是不是yīn險醜惡的“第五縱隊”成員,關我鳥事?國家的敵人自有國家的暴力機關去對付,我隻是一個小公務員,每月拿著幾十盧布的工資,住著不到三十平米的破房子,看得到天,看得到地,卻看不到自己幸福生活的小公務員,我哪有那麽多的jīng力為國家大事cāo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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