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第一排的石桑已經被折磨到狐狸尾巴都露了出來,連人身都要維持不住。  躺椅上的人果斷撈起一本經書,走到眾人麵前將某個化身瘋狂的老師拉住:“聖僧,這本經書我有些看不懂,你可以教我嗎?”  金蟬子垂眸看向那本全是梵文的封皮,再看向眼前那張笑盈盈的麵孔:“哪個字不認識。”  “大部分都不認識,但是又很想看到全部內容。”陳煒隻掃了一眼封皮上寫的那幾個梵文,還不知道裏頭寫的是什麽。  西方佛子內心的天平從學生直接傾斜到了個人身上,拿起那本對方看不懂的經書後,又看向下方坐著的十名學生:“你們”  “下課了。”陳煒幫他接了下半句,扭頭看著那十張期待的麵容,衝著他們眨了眨眼,示意大家快快走。  石桑一看到陳煒的提示當場爬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文筆跟聖僧道別,飛一般的從藏經閣消失。  跑了一個剩下的九個也動作麻利,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每一個人都拿出了老虎在後麵追趕的速度,門內到門外,眾僧如同潮水般,轉瞬間就消失的幹幹淨淨。  藏經閣內刹那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陳煒跟金蟬子,還有在角落裏睡成一團的狐九跟白間。  “你都站著說一整天了,坐下休息會。”  陳煒將那還站著的人拉著坐下來,自己又將一旁的茶壺拿過來給對方倒上茶水,直接塞進他手心裏。  “喝。”  金蟬子將那杯茶水仰頭喝了下去,杯子裏又被人倒上一杯。  陳煒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跟他並肩做著看向藏經閣地上的青石磚塊,“還在為了陳光蕊的事情不開心?算起來我才是他兒子吧,我都沒什麽感覺你一直氣什麽呀?”  他有點搞不懂玄奘,明明該生氣的人是他自己才對。  可他還沒什麽反應呢,對方就已經氣的在這裏講了一天的課程還沒消氣。  金蟬子收起臉上明顯的不快,語氣平靜:“我隻是想到小時候你要為殷溫嬌報仇的事情。”  這個名字讓陳煒也跟著恍惚了一秒,眯著眼睛扭頭看向身邊的人,“那時候我們多大?”  佛子又飲了一杯潤喉茶:“八歲。”他記得很清楚。  “那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真久啊。”陳煒都有些記不清當年第一次看到殷溫嬌的畫麵,倒是記得他們想要去找賊人報仇時,被法明師父給逮住,狠狠教訓了一頓。  “當年他被賊人殺害,如果身死去投胎我自然不會生氣,可他明明魂魄還停留在這個世上,整整二十八年卻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如果不是法明長老救了你我,恐怕我們還要在他前麵去投胎轉世,更別說那個還在賊人身邊苦苦支撐的陳夫人。”這個人的出現,讓佛子隻有厭惡,沒有任何歡喜。  一席話,說的陳煒忍不住的轉過身去,一雙黑眸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張又將生氣掛在臉上的麵容,盯著這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看著對方臉上明晃晃的不高興的表情,凡人和尚不但絲毫沒有因為陳光蕊的無情傷心,反而覺得玄奘這個模樣格外可愛。  陳煒咧開嘴,手肘推了推他的身,慫恿道:“正好現在不困,我們去殷府一趟,看看她怎麽樣?”  金蟬子一愣,明顯沒懂話題是怎麽轉到了這裏。  凡人和尚大手一揮,瀟灑的站起身來將他跟著拉起:“就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們就走,反正這麽多年沒見過麵了。”  二人出了藏經閣大門,連兩隻愛寵都沒帶上就要這樣光明正大的去殷丞相家。  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金蟬子看著前方鬥誌高昂的人,問了一個他很不解的問題:“你知道殷丞相府在什麽位置嗎?”  興致勃勃要去探親的某人,腳下前進的步伐快速轉了一個彎,挑眉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客氣的從佛子寬袖裏撈出一串銅鈴。  拳頭大小的銅鈴在空中響了起來,住在齋堂後方的常光跟石桑同時聽到熟悉的召喚鈴聲。  石桑已經倒在被褥裏癱成一張狐狸皮,聽到鈴聲後全身隻有耳朵能動兩下,表示自己還活著。  另外一位廟精則是體貼的抖開被子,將變成一張狐狸皮的同伴埋在下麵,自己開門順著鈴聲走了出去。  廟門口,陳煒隻搖了三下就後悔了。  “糟糕!我忘記了常光也被你的課程折磨了一天。”  現在將被折磨一天的廟精還叫下來,顯得他們二人簡直不是人,深夜都不放過廟裏的僧人。  陳煒將鈴鐺重新塞進佛子袖子後,沒忍住的揚起嘴角看向一旁的佛子:“說起來我們好像還真的不是人了,除了廟精還能找誰?”  大半夜的,廟裏的人估計都睡了下去,總不能叫一個普通凡人給他們帶路。  “叫本地的土地神出來幫忙吧。”金蟬子想了一個新的人選出來。  化生寺廟門上的燈籠被風吹動,有一名頭頂烏紗,鬢發蓬鬆飄耳上,胡須飛舞繞腮的老者,拄著盤根老竹拐杖從地下往上鑽了出來。  上一秒心情極好的凡人和尚臉上當場沒了笑容,冷眼看著那土地神從地下鑽了出來,睜著昏花老眼就要給他們行禮。  陳煒餘光看到打著燈籠往這邊來的常光,當場避開了那土地神的躬身行禮,大步流星的走向常光。  作者有話要說:    金蟬子:殷溫嬌一片真心錯付,為她覺得不值。  感謝在2021-04-23  23:49:06~2021-04-24  22:42: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懿門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雪中小火花  20瓶;棒棒糖愛吃跳跳虎  7瓶;夢中裟  3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255章 二更  長安城土地公公睜著一雙昏花的老眼,  躬身行禮後才發現跟前的人少了一個,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旃檀功德佛的:“小老兒見過聖僧,聽聞聖僧想要去那殷丞相府,  特來為聖僧指路。”  他這邊說完,  那邊陳煒已經走到常光麵前,一臉歉意的看著這名廟精:“我想跟玄奘去殷丞相府,  不知道那房子在什麽位置所以想找個人給我們指個方向。”  常光提著燈籠看向不遠處站著的聖僧還有那名陌生的老者,視線重新回到陳煒身上:“殷丞相府我沒去過,  不過朝上大臣都住在三門五鳳樓前,  到了那裏應該會好找很多。”  陳煒看他臉上的倦容,有些抱歉的壓低嗓音附耳跟他小聲說話:“你回去告訴石桑,明天一天都不上課,它可以多睡一會。”  等明天一早,他就拉著玄奘出門,給廟裏今天被學習壓垮的學生們一天的放假時間。  這個消息讓常光臉上的倦容都減淡了幾分,揚眉笑道,“石桑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後悔今晚沒出來見你。”  想到那隻小狐狸,  陳煒問他:“石桑現在沒事吧?”  讓廟精來學那麽複雜的梵文,  真是為難小狐狸了,剛才下課前瞅著對方的大尾巴,懷疑這樣下去那條尾巴都要被學禿了。  提到自己的同伴,  常光苦笑著搖頭:“它已經累成了一張狐狸皮,  休息一個晚上再知道你的好消息,  應該就沒事了。”  陳煒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明天我上街給他買點好吃的送給他。”  他們說話時,站在廟門口的金蟬子就看著那個方向,看著那人將那隻廟精攔下來後,  靠的極近的說笑著。  甚至說道一半還湊過去壓低嗓音,兩個人嘀嘀咕咕起來。  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會開心成那樣,連自己站在這裏都忘的一幹二淨。  從來不是站著等待的佛子直接邁腳走向那二人的方向,一直站到陳煒麵前,才看到說話的人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他。  “在說什麽,土地神已經出來,他比常光對長安城更熟悉。”  提著燈籠的常光隱約覺得聖僧此刻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好。  “在聊石桑的事情,你去將那個人送走吧,我想讓常光帶我過去,或者我們分開走,你跟那個土地,我跟常光,看我們誰先找到殷丞相府怎麽樣?”陳煒看到那名土地公公,明明知道不是同一個人,可是依然控製不住自己的壞脾氣。  當初他從通天河內爬了上來,經過地靈縣,又經過那座有狼妖的高山時,那是他第一次徹徹底底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在那隻狼妖被天雷劈中之前,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求了當地土地公公出來幫他一把。  可是沒有。  一直到他被嬌娥嫂子從樹下當成屍體拖走,土地公公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西天取經十年,師徒四人一路西行不知叫了多少次土地,每一次有喊必應,哪怕現在玄奘隻是提了一句名字,對方也連忙從土地鑽出來等待吩咐。  唯獨他叫的那一次,被拒絕了。  從那天起,他沒有拜過任何神仙,在金山寺也好,在化生寺也罷,每一座殿內的菩薩他都沒有上過香供奉過。  那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那些神仙看到的從來不是他,給的所謂麵子禮貌也從來不是因為他。  隻不過是因為如來的二弟子在他身上,所以這些神仙才會給他麵子。  一旦玄奘離開,就再也不會有神仙搭理自己。  他的怒氣來的突然,金蟬子沒看懂他怎麽會突然生氣。  佛子將第十世的記憶快速翻找了一圈後,依然沒找到答案,隻好先示意身後的土地神歸位,又對著常光道:“你帶路吧。”  常光在前麵給他們帶路,後麵金蟬子看著明顯生氣的人,第一次顯得無措,隻好放慢腳步跟他一起走著,想等著他願意告訴自己後再開口。  三個人走到無人的五鳳樓前,除了腳步聲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敲更的更夫從牆角轉彎過來,剛看到一道人影眼前一花就發現是自己眼花了,街道上麵黑漆漆的,除了客棧酒樓門口掛著的紅燈籠之外,整個大街上空無一人。  絲毫不知道有三道身影從他麵前經過。  常光在前麵走著,不時看向五鳳樓前那些朝臣的宅院,在走了六家後終於在一座門上掛著殷府的宅院門口停了下來。  提著燈籠轉身看向身後一路無話的二人:“聖僧,這裏應該就是殷丞相府。”  走了一路沒吭聲的凡人和尚先停了下來,看向那扇大門,仰頭瞧見了門上掛著的牌匾寫著“殷府”二字。  陳煒將那不開心的事情丟到腦後,順著院牆往旁邊找了一圈後,指著一處隻有兩米多高的牆頭,估算了一下距離後回頭看向另外兩人:“你們會爬牆嗎?”  金蟬子/常光:“不會。”  “那怎麽上去?”陳煒自己會爬牆,可他自己爬過去也不可能拉得動兩個人。  身為佛子的人直接走到牆角,麵不改色的穿牆而過。  常光吹滅手裏燈籠裏的蠟燭,衝著陳煒客氣的笑了笑,輕輕一躍就飛上牆頭,到了另一麵。  一個人站在大街上的陳煒,第一次對這種非人類的存在產生了西瓜那麽大的不滿。  “成佛是很了不起是吧,成精也很厲害是吧。”  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掌搓熱,身子往後退了幾步,盯著那兩米高的牆頭做好姿勢準備往上爬去。  “讓你們看看凡人的厲”一隻腳還沒邁上牆的人,下一秒就被重新出現的佛子攬住腰身,直接穿牆而入去了對麵。  還擺著起跳姿勢的凡人看著眼前忽見的梅樹,默默抬手將樹枝挪開,又放下那隻想要奔跑的右腳,抬頭打量著這殷丞相府。  “怎麽不提醒我一聲就拉我過來。”他準備爬牆的姿勢都擺好了。  “你們有想去的地方嗎?”常光作為引路人,很盡職的詢問他們下一個目的地。  “後院女眷住著的地方。”金蟬子攬著手裏的人沒有鬆開,接著道。  常光了然,在前麵為他們帶路。  後方西方佛子卻沒有走動,而是就著剛才攬著人的姿勢將人抱入自己的懷中,低沉的嗓音帶著熱氣呼在陳煒耳邊:“為什麽會生氣,如果是我的原因你可以告訴我,或者寫日記給我,不要不跟我說話。”  剛才氣了一路的人,聽著這話反手將人抱住,腦袋埋在那化生寺精心製作的袈裟上,歎氣,“跟你無關啦,我隻是發現自己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善良,我也有討厭的人,討厭的事情,不好的回憶。”  “剛才的土地?他對你做了什麽?”金蟬子轉瞬就將今天的事情回憶了一遍,對方晚上離開藏經閣前還好好的,是從他看到土地神從地下鑽上來後,才變得心情極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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