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便趁著這個空檔,領著芍藥進宮了。


    在寧和宮中陪趙太後待了會兒後,瞧著天又有些陰了,趙太後擔心會下雨,她身子骨剛好沒多久,怕她又染了風寒,遂沒多留她,就叫她出宮了。


    昭玉剛到馬車上,外頭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天氣比起方才,顯然涼了許多。幸好芍藥提前在馬車裏頭備了一件頗為厚實的紅雲紋織錦披風,給她披在了身上,不至於叫她涼著。


    馬車正要走的時候,忽然被人攔住了。


    芍藥撩開帷裳一瞧,見攔在馬車前的人是前任駙馬尚修明,登時便皺起了眉頭。


    昭玉問:“芍藥,是誰在外頭?”


    芍藥闔上帷裳,道:“主子,是尚大人。”


    昭玉疑惑的撩開帷裳,便見尚修明也沒打傘,便那麽站在雨中,目光直直的看著馬車這邊。見著昭玉後,他的眼神還閃爍了下,下意識上前一步。


    “尚大人,今兒個這是怎麽了,在本宮這兒唱苦情戲呢?”


    昭玉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沒什麽好氣兒的問。


    尚修明苦笑一聲,“今日,林小姐去了尚府,是我誤會你了……”


    林小姐,正是前頭昭玉找去公主府的那位小姐。


    從前頭與昭玉談話便能瞧得出來,那是個性子直的姑娘。許宜盈沒死,卻害的她這一年來叫人戳脊梁骨,不僅如此,還往她身上潑髒水,說是公主指使,那位林小姐忍了幾天,實在是覺著窩火。


    幹脆找去了尚府,將許宜盈給罵了一通,正巧叫尚修明撞見了。


    昭玉聞言,麵上瞧著也沒什麽波瀾,隻揉了揉額角淡淡的道:“得了吧尚大人,你誤會本宮的還少嗎?也不差這一件兩件的,日後別因著這丁點小事再來煩本宮了。”說完,昭玉闔上帷裳,不再看他。


    不知是不是叫雨給淋的,尚修明這會兒臉色有些泛白,瞧著怪狼狽的。


    “昭玉,是我對不住你,你若是心中怨我,打我罵我都好,隻要你能消氣……”


    昭玉的聲音從馬車裏頭傳來:“打你罵你?省省吧,想叫本宮消氣,這代價你恐怕付不起。尚大人回吧,別淋雨生了病,尚府那位表小姐又要怪到本宮頭上。”


    “什麽代價?隻要你說,我定盡力去做。”尚修明急道。


    昭玉沒理他,他白著臉笑了笑,輕聲道:“昭玉,我知道負你良多,你心中怪我、怨我,都是情有可原,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也不想瞧著你日後難過,陸宴知他……並不是個良人。”


    就在此時,不遠處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馬車內,陸宴知黑了一張臉,問駕馬的青衣,“他說什麽?”


    青衣穿著蓑衣,牽著韁繩,麵上尷尬的笑:“王爺,他許是聽說您逛窯子的事兒了。”


    陸宴知冷著臉:“這些人閑的?”


    話音剛落,就傳來遠處昭玉不耐煩的聲音。


    “尚大人,本宮的事與你何幹?再說了,攝政王不過逛了兩次窯子罷了,怎麽也比你三天兩頭往府裏頭抬妾要強得多,他不是良人,難道你是?”


    青衣忙拍馬屁道,“主子您聽,小殿下多在意您,半點都不叫人說呢。”


    理是這個理兒,可陸宴知聽了昭玉這番話,怎麽都覺著不順耳。


    他頓了頓,擰眉問:“本王去逛窯子,她怎麽不吃味?”


    青衣被他這番無理取鬧的話弄得卡殼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圓了。


    陸宴知幹脆下了馬車,朝著昭玉的馬車走了過去。


    他瞥了尚修明一眼,語氣微涼的道:“尚大人,你這張嘴怎麽比婦道人家還要碎?還朝中大臣,碎嘴大臣還差不多,依本王看,孟薑女就是被你們這群聽風就是雨的碎嘴大臣給冤死的。”


    青衣臉色一僵,在陸宴知耳邊小聲道:“王爺,冤死的那是竇娥。”


    陸宴知皺緊眉,踹了青衣一腳罵道:“那你不早說,沒用的東西!”


    青衣十分委屈,心說您也沒問啊。


    尚修明叫陸宴知陰陽怪氣的罵了一通,臉色也難看了幾分:“不知所謂!”


    而昭玉聽見陸宴知這番話後,也頓時間忍俊不禁,眉目間都帶了幾分笑意。


    撩開帷裳看了眼,便吩咐芍藥:“去給攝政王送把傘去。”


    馬車上放了幾把紙傘,如今正巧兒碰上了用場。


    芍藥很不想去,她覺著前駙馬跟攝政王都是一路貨色,一個賽一個的混賬,都淋著雨才解氣呢!


    可見主子在一旁蹙起了柳眉,芍藥隻好應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拿了把傘下了馬車。


    芍藥走到陸宴知跟前,道:“王爺,我家主子差奴婢給您送把傘。”


    陸宴知原本覺著,這雨下的不大,淋在身上要濕透也得半炷香,打傘太矯情。


    可這會兒芍藥送來了傘,他倒是接了過來,還朝著尚修明扯唇一笑,當著他的麵慢吞吞的打開了傘撐上。


    他淡聲道:“尚大人,本王瞧你雖碎嘴了些,也尚算得上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何必這般苦苦糾纏,討人嫌呢?”


    尚修明臉色難看至極:“你——”


    陸宴知不再理會他,幹脆走到昭玉的馬車前,撩開帷裳,上了馬車,然後一副主人姿態,吩咐車夫:“回公主府。”


    車夫繞開尚修明,走了。


    送完傘還沒來得及回去的芍藥傻了眼,她忙撐著傘要去追:“哎,等等——”


    青衣趕忙拉住她,“芍藥姑娘,王爺與小殿下已經走了,你還是坐後頭這輛馬車回去吧。”


    芍藥氣的跺了跺腳,隻好上了青衣駕馬的這輛馬車。


    ……


    再說回陸宴知。


    他上了馬車後,就擰眉目不轉睛的盯著昭玉。


    昭玉已經有許多日子未瞧見他了,此時二人擠在馬車中,她下意識那日在桃花樹下之事,身子瑟縮了下。


    “冷?”陸宴知問她。


    昭玉抿著唇笑了笑,“今日是有些冷,王爺您瞧著身子淋濕了,可還好?若不然,這披風還是您用吧。”說著話,昭玉便要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


    陸宴知嗤了一聲:“不必,你穿著便好,別到時風寒複發又要賴本王。”說完,他脫掉帶著潮意的外衫,丟到一旁,又撩開帷裳,衝著一旁駕車的青衣喊:“將本王的披風拿來。”


    兩輛馬車停下,很快,青衣就將陸宴知的披風遞了進來。


    昭玉以為他拿披風是自個兒穿,誰料陸宴知接過披風後,竟丟到了她身上。


    “穿上。”


    昭玉:“王爺?”


    陸宴知:“廢什麽話,叫你穿就穿。”


    昭玉隻好裹了兩件披風,像個球一般坐在馬車上。


    她小心翼翼的瞧著陸宴知,瞧著臉色不好,這是……還未消氣?


    陸宴知忽的又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麵上沒有表情,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開口道:“本王去花樓一事,你知曉了?”


    昭玉聽著他的話,終於明白他為什麽這副樣子了。


    心中無語至極,可還是配合的表演起來。


    她垂下眸子,低落的應了一聲:“自然是知曉的,旁人都說王爺是厭了昭玉,所以才會去那等地方的……”


    陸宴知聞言臉色一沉,罵道:“他們懂個屁,都誰說的?”


    當然沒人說,是她瞎編的。


    昭玉低頭垂眸不語,瞧著十分難過。


    陸宴知輕咳一聲,道:“本王去那裏是事出有因,你莫要多想,日後本王不會再去了。”


    昭玉眼巴巴的瞧著他:“此話當真?”


    陸宴知方才那股子不舒坦,這會兒散了個一幹二淨,他點了點頭:“自然,本王何時騙過你。”


    說話間,二人便到了公主府。


    路上的時候,雨便停了。


    馬車一停下,芍藥就跳下了馬車,著急的走到昭玉的馬車旁,將她扶下來後,又一臉警惕的盯著旁邊已經先一步下車的陸宴知。


    陸宴知則是慢吞吞的收回手,嘴唇一點一點的牽直了。


    他忽的覺得昭玉身邊這小丫頭有些礙眼。


    進府前,陸宴知朝著青衣招了招手。


    “主子,您叫小的?”


    陸宴知問:“你說,本王若是弄死沈昭玉身邊伺候的,她可會怪本王?”


    青衣順著主子的目光看過去,就瞧見了芍藥的背影……


    他連忙道:“主子,萬萬不可,芍藥姑娘自小伺候在小殿下身邊,與小殿下感情很好。若是出了事……小殿下許會日後都不想理您了。”


    陸宴知擰緊眉,語氣十分不滿:“在她眼中,本王竟還不如一個丫鬟?”


    青衣心中複雜極了,心說這是一回事嗎?


    陸宴知黑著臉:“罷了,你想個法子,盡快將她弄走,本王不想再瞧見她了。”


    說完,陸宴知往前走了兩步,又仿佛想起什麽一般停了下來。


    他扭頭對青衣道:“今兒個夜裏,你去將尚修明打暈,扔進窯子裏。”


    青衣苦著張臉:“主子,毆打朝廷命官是大罪,且尚大人身邊有小廝,小的如何能近身不被察覺……”


    陸宴知:“這是你的事。”


    說完,便大步進了公主府。


    -


    為了芍藥的小命著想,昭玉早早的就將她打發走了。


    又喚來了府中丫鬟,吩咐將陸宴知的外衫烤幹。


    廚房送來了薑茶,昭玉遞給陸宴知一杯,又自己飲了一杯。


    陸宴知喝完,眉頭一皺,“這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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