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想到:‘阿葉的術式到底是什麽,目前還沒有定論,但就他展現出的能力來看,哪怕是我都得在他手上栽跟頭,再加一個禪院甚爾的話……’ ‘還真麻煩。’ 夏油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淡淡道:“是嘛。” 五條悟道:“傑的話,早就猜到了吧。” “差不多。” 夏油傑說:“我早就猜到了。” …… 次日早上,葉藏出門倒垃圾。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可燃垃圾投放日,錯過了今天,隻能下周才能處理垃圾。 他開門的時候撞見了在庭院附近踱步的夏油傑,對方猛地被葉藏撞見,還挺不好意思的,他下意識地找借口道:“散步、散步。” 葉藏笑道:“上次傑君來找我也是散步。” 他的挪揄讓夏油傑笑了,後者也輕鬆不少道:“那我可以進來嗎?” 葉藏輕鬆道:“當然。” * 夏油傑的關注點跟五條悟差不多,從神奈川到東京,屋內裝飾並無大區別,連沙發都是從意大利運過來的,上回離開後,襯衫都要25萬一件的五條悟跟他科普過葉藏屋內裝修的奢華,夏油傑對此倒是淡定,跟五條悟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也出自中上產家庭,父親是地方銀行的行長,家中也有幾件好東西。 此外夏油夫人頗好排麵,一直試圖在夫人社交中維持地位,她會教夏油傑認人看物,甚至一開始跟津島家幼子的交往,就是夏油夫人攛掇的。 葉藏素來敏感,看見夏油傑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麽,他跟傑說:“這些都是文治哥準備的。” “他怕我在東京住不慣,接我來前一切都準備好了。” 夏油傑猜到了他來東京的原因,可在禪院甚爾死亡的現在問葉藏,嘲諷味實在太濃。 ‘他像是遺孀。’ 這一想法很快被夏油傑從腦海中甩出去,他認為自己在冒犯葉藏,怎麽能形容自己當年的幼馴染是遺孀? 如果五條悟知道他在想什麽,肯定會給夏油傑說,那是因為葉藏太女氣,這就像是太宰治當年以女性口吻寫了《女生徒》,他寫的男性往往陽氣不足,太過優柔寡斷,但他寫得女性卻剛剛好,充滿了女性魅力。 這種女氣源於他的前半生,生長在隻有女性親屬的古舊家族,還有就是原罪意識。 他沒有男子氣概,就連惹女人迷戀的點,都不是原因他像個男子,而是因為他的軟弱,與對女性的憐憫。 在他跟百合子同居時,夏油傑認為他受女人歡迎理所當然,但等聽說他在幫禪院甚爾養孩子時,他也沒多意外。 夏油傑陷入了思想的漩渦中,他不知道開啟對話。 葉藏遞上台階。 “傑君來找我,是為了甚爾的事情嗎?” 夏油傑隻能被動道:“啊……”他沉默了。 葉藏給他倒了杯茶,又端出鹹味點心。 “請放心。”他平靜道,“我跟甚爾已經結束了。” 葉藏坐在夏油傑正對麵。 “更準確地說,從我答應撫養惠開始,我跟他之間就有了決斷。”葉藏娓娓道來,“甚爾並不是一個好父親,他是愛著惠的,這點沒有錯,但他認為自己是個爛人,是個沒有責任心跟自尊的人,如果他跟惠在一起,隻能給他帶來負麵影響。” ‘這自我定位還算精準。’夏油傑尖刻地想到。 在他印象中禪院甚爾是怎樣的人? 殺手,沒有良知,為了錢隨隨便便殺死天內理子,惡劣到了自己都希望他去死的程度。 這樣的男人就不該擁有家庭。 “因此,甚爾一直希望能夠將惠寄養在安定的家庭中,跟他脫離關係。” 他平靜地表述。 “惠是個很好的孩子,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當時就想,不能讓他過著寄人籬下、顛沛流離的生活。” “真要說的話,我在甚爾跟惠之間選擇了惠。” “就是這樣。” “所以,傑君不必感到抱歉。”他溫和道,“我很早就做出選擇了。” 夏油傑知道,葉藏的話其實沒錯。 “可做出選擇,跟直麵選擇,是兩件事。”在五條悟麵前難以啟齒的話,換了一個人卻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夏油傑沒刻意製止自己的傾訴欲,他習慣了在外人麵前維持強者的姿態,對他來說,從小一起長大葉藏不屬於外人。 甚至可以說,他與他的關係,宛若家人般親密。 而且…… ‘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在修治麵前都是強者。’ 他有這樣的自信。 ‘因為修治實在是太脆弱了。’ ‘脆弱到無法一個人獨活的地步。’ “這個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夏油傑道,“無論做好了多完備的心理準備,在悲劇降臨的瞬間,依舊無法接受。” 語畢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單手捂住自己的臉道:“抱歉,說了莫名其妙的話。” 葉藏搖頭道:“沒關係。” 他說:“傑君。” “請你相信。” “你的選擇,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唯獨隻有自身的意誌與選擇,是不可動搖的。” …… 夏油傑回校的時間遠比五條悟早,每回見過葉藏,五條悟都是踩著零點的坎回校舍,夏油傑卻不同,他隻吃了頓午飯就回來了。 五條悟賴在夏油傑的宿舍裏打單機遊戲,兩人之前合計過,任天堂的主機裝在夏油傑的房間。 他抬頭看了好友一眼:“來得這麽早。” “有什麽新的感悟嗎?”他吊兒郎當地問夏油傑。 後者無奈地笑道:“被開導了。” 五條悟一愣,重複一遍道:“被開導了。” “是啊,原本是想著去安慰修治的,結果反被開導了。”他脫下外套,掛在門口的樹杈型衣架上,“拖他的福輕鬆了不少,可想想,又覺得自己本末倒置了。” 很難說他在自言自語還是講給五條悟聽,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但話被五條悟收入耳中後,他隻有目瞪口呆的份。 五條悟想:我真傻,真的。 他的表情近乎痛心疾首:我怎麽就低估了阿葉的洗腦能力,過去這麽多年,他就將傑哄得服服帖帖,我竟以為說兩句話就能把傑的想法掰過來,真是太天真了。 夏油傑一低頭,剛好看清五條悟的臉,他無語道:“……你這是什麽表情。” 五條悟:“哈!” 是“小醜竟是我自己的表情”。 他嘟囔道:“現在這麽相信他,你就等著後悔吧,傑。” 他嘟囔得聲音太小,夏油傑捕捉到隻言片語,他憑對五條悟的了解猜到對方在說自己小話。 “……隨便你吧。” 他說道。 …… 甚爾事件後,葉藏過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日子,他老老實實地待在東京,偶爾消失不見,文治開頭還以為他去找禪院甚爾,氣得半死,直到某一天英子忽然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文治反駁道:“你怎麽知道?” 英子正在專心致誌切割培根,她甚至沒給文治一個眼神。 “你難道不知道嗎?”她以平淡的口吻道,“禪院甚爾已經死了。” “死了?”文治驚呆了。 “沒錯。”她將小片肉塞進口中咀嚼,咽下後才道,“死於星漿體事件,被五條悟殺死的。” “……”文治沒先做出評價,他看著英子道,“你對咒術界的關注超乎尋常。” 文治對咒術界的了解已經多過一般議員了,這是因為他出身五條分家,但他的了解遠不及英子。 “確實。”英子道。 文治定定地看著她,最後別過臉去,不做評價。 無論英子想做什麽,都是她的事,自己無權過問。 文治是這樣想的。 他對修治有過分的保護欲,對英子就不同了,文治承認,論能力,英子遠比自己優秀,她因女性的身份,在仕途上注定會走得更艱難。 他們是兄妹,是合作夥伴,也是對手。 英子的話值得相信,文治問了禪院甚爾死亡的時間,他發現,對方死亡後,葉藏依舊趁夜出門,不知到哪裏去了。 葉藏超乎他意料的行為,讓文治陷入焦慮:“他人到哪裏去了?” 英子道:“你派人跟著修治沒。” 文治道:“那不是限製他自由嗎?” 英子:“。” 文治不情不願地承認:“修治他很警惕。” 英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