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田比他更懵,原因也很簡單,東田與織田作太熟悉了,完全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說簡單點就是“不會吐槽”,甚至到了情緒波動微弱的地步。 表現出明顯的喜愛,也就是對咖喱吧。 東田:這不正常,很不正常。 * “政江夫人,她的話,您看配這圖可以嗎?” 政江夫人是織田作筆下的人物,某短篇小說的主人公。 葉藏隨身攜帶速寫本,寥寥幾筆便勾勒出政江夫人的草圖,織田作看著看著視線不由凝在葉藏皓白的手腕上。 ‘這是畫家的手嗎?’ 這句話換成“這是鋼琴家的手嗎”或是別的精巧職業也毫無違和感。 葉藏然出生道:“織田作先生?” 他還可憐兮兮地用著敬語,織田作不僅沒感到生分,他根本就沒這根神經,反倒是將葉藏聯想成紅著眼睛的小兔子,或者一切戰戰兢兢度日的生物。 織田作看了眼畫道:“可以,不如說非常好。”他無比細致地描繪中究竟好在哪裏,“不如說就連額頭前滑落的發絲,發髻的高度,和服上花紋的樣子都與我想象中一模一樣。” 換個人,尤其是日本人,發現自己喜好被素昧平生的人摸清至如此地步,絕不會高興,反倒會覺得“不適”“惡心”,誰叫絕大多數的日本公民都是“套中人”,最怕被看透。 可織田作恰巧是個異類,他是個不會吐槽的男人,簡單說來,他對世間種種異事都懷著寬容之心,能夠讓他動肝火的,隻有mimic對孩子們做的事。 葉藏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敢無底線地貼近織田作的靈魂。 他沾沾自喜地想:那是當然啦,政江夫人也好,蝶子也罷,我可都按著織田作的要求改了無數遍,早已知道你想要什麽了,能做到這地步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嘴角幾乎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了:就這樣,請將所有的插畫都交給我,請再靠近我一點吧,織田作。 葉藏心中也是有隱秘的渴望的,跟太宰一樣,他認為自己這人隻會給他者帶來不幸,因此極力躲避人與人之間的深入交往,但從聽說他能夠織田作帶來幸運開始,他心中便燃起了一絲微小的希望。 ‘告訴我這件事的是太宰先生,他可是織田作的毒唯呀,無論他欺騙誰,在這件事情上是絕不可能騙我的。’ ‘我竟然有這種力量嗎?我也能幫助別人嗎?那個人還是織田作,無論如何都要努力一下才行。’ 葉藏抱著以上堪稱樸素的想法。 * 對織田作跟葉藏來說,這是一場愉快的對話,可對別人來說卻不一定了。 中島敦匍匐在距漩渦咖啡廳最近的狙擊點上,雙手持望遠鏡,盯著葉藏他們,入耳式耳機時不時傳來滋啦滋啦的電流聲與人的對話聲。 他與黑蜥蜴的成員、泉鏡花分布在漩渦咖啡廳周圍,從遠近多個距離保護大廳葉藏,此外還派能力不大強的成員坐在葉藏隔壁位,實時轉播兩人的對話內容。 監聽當然不是他提出的,中島敦是對葉藏很好奇沒錯,卻也沒變態到這地步,他品性還是不錯的。 能對織田作斯托卡到如此地步,卻不敢出現在當事人麵前,這樣的人放全橫濱也隻有一個。 * “為什麽呀!” 首領辦公室內,太宰治不滿而大聲地抱怨著。 中原中也在他身後背著雙手充耳不聞,全當沒聽見太宰治的喊聲。 中原中也無數次思考,眼下這局麵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首先,在“暗戀”上葉藏之前,太宰治是隻陰暗的黑泥怪,奉行神秘主義,滿肚子壞水都不向他人傾倒,“專斷獨行”…… 中也一頓,也不能說太宰這樣不好,起碼港口黑手黨發展得很快,沒人能跟得上太宰天才的思維,隻是,他有的時候會想,當年森首領每天忙得像陀螺,過得苦哈哈的,太宰做著先代數倍的工作量,難道會樂在其中嗎? ‘當然不會,這家夥一點兒喜歡黑手黨的樣子都沒有。’ 中也哲學家似的想道:‘擅長不代表喜歡。’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擔心太宰的心理問題,誰叫他手下有心理崩潰後退出黑手黨的,可每次看著太宰虛幻而令人厭惡的笑容,中也又覺得“他可是太宰啊,怎麽會出問題”。 久而久之,也就習慣將對太宰那一丟丟的擔心壓在心底,隨便他下達無人理解的命令了。 可在葉藏出現後,他多多少少開始跟其他人分享了,分享自己的想法,分享不知真假的調皮話。 中原中也第一次知道,太宰治關注叫織田作的新人作家,不,以他斯托卡般的行為來看,說“狂熱”才更合適。 ‘也不對。’中原中也想,‘誰知道他是在看葉藏還是在看織田作啊。’ ‘誰搞得懂他。’ 太宰還在嚷嚷:“可惡,我要練畫畫,我也想跟織田作在一起聊天,阿葉真的是好狡猾,明明他有自己的織田作了,怎麽還……” 中原中也:。 他的眼睛變成了死魚眼:你知道你說了什麽嗎? ‘說到底,不是你讓他去找那作家的嗎?’ 太宰又大聲宣布:“可惡,我也好想加入他們啊,三個人一起貼貼什麽的。” 中原中也:“……”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想加入就加入吧。” 他“嘖”了一聲:“你也會易容吧,我看葉藏易容得就不錯,實在想出去的話我陪著你就是了,總歸不會遇見什麽麻煩。” 太宰緩慢扭頭道:“中也君?” “幹嘛?” 太宰睜大眼睛,用女子高中生般的嬌俏口吻道:“你是中也君吧?” “哈?” 中原中也怒了。 太宰撲哧一聲笑了:“我開玩笑的,怎麽說呢。”他托腮道,“真意外啊,你竟然會有這種少女一般的心思,擔心我什麽的……” 中原中也當然要反駁,我一點都不擔心你,我有什麽擔心你的,可話才到嘴邊上,太宰辦公桌上的古董電話卻丁零零作響,太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起聽懂道:“摩西摩西” 也不知另一頭的人說了什麽,隻見太宰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道:“啊,我明白了。” “不,不用,遠遠地跟著他就行了。” “不要做多餘動作,他早就發現你了。” 又吩咐了幾句後,太宰掛斷電話,他對中原中也道:“機會來了,中也君。” “什麽?”中也問道。 “你不說想跟我一起出門嗎?見織田作。”他說,“一起去吧。” …… 【葉藏的世界】 ‘紀德是相當難纏的對手。’ ‘即便有中原先生幫助訓練,打敗他也耗費了一番功夫。’ 葉藏的大中也跟江戶川亂步都知道織田作對葉藏來說有多重要,亂步製定好計劃後把中也拖至一旁嘀嘀咕咕幾分鍾,便有了計劃。 總的說來,現在的織田作對上紀德有風險,可隻要中也以他超人的體術幫織田作恢複訓練一階段,再加上其他人協力轄製mimic,肯定就沒問題了啊。 中也想想,認為自己不能讓葉藏失望,便逮著織田作往死裏操練,織田作是數一數二的殺手沒錯啦,可他還是人類,再加上重力異能實在是太作弊了。 一言以蔽之,他被中原中也揍得很慘。 經過了中也的集訓後,mimic也被恰到好處地放入日本內,紀德在中東戰場上從一日本傭兵口中聽過織田作的異能,當年織田作可是殺手榜單上的紅人,挺多人都認識他。 因異能力與自己太過相像,當時紀德就把織田作放在心上了,等他與橫濱的地下暗樁聯係上後,第一個打聽的就是織田作。 那諜報人員眼神閃爍了半天,還是說了織田作的情報,卻也說他棄武從文多年,現在是日本文學界的瑰寶,正當紅的小說家,如果織田作死了,怕是會引起社會騷動。 紀德還真猶豫了一會兒,他畢竟是愛國軍人,如果被發現是他“明殺”了織田作,法國方肯定要承擔政治指責,可轉念一想,他已經被開除法國國籍了,且他認為自己跟手下的士兵根本算不了“人類”,他們隻是遺留在戰場上的幽魂。 他們隻是想要死亡而已,拋棄他們的國家與安詳的死亡相比,紀德選擇後者。 大作家的居所保密係數還挺高,再加上紀德聯係的線人早已被亂步他們揪出來,在此基礎上,無論是紀德找到織田作的時間,還是他們決鬥的地點,都在眾人的控製內。 最後織田作與紀德在橫濱美術館決鬥,異能力碰撞打開通道,便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織田作被卷入隧道前的一瞬間還在思考江戶川亂步跟他說的一段話。 他問:“找到阿葉後,該怎麽回來?” 亂步雀躍道:“順其自然就可以了。” “對了。”他說,“記得對平行世界的阿葉,不對,記得對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好一點。” 織田作:? 他不大能理解,以織田作來看,無論是哪個世界的他都會跟葉藏成為朋友,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江戶川亂步仿佛他肚子裏的蛔蟲:“如果你跟阿葉認識前就站在對立麵呢?又或者所有人都告訴你,阿葉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織田作疑惑道:“但在我們這,不也是這麽要謠傳的嗎?” 港口黑手黨的陰謀家、詭詐的幹部、天生的黑手黨,這些詞堆砌在葉藏的腦門上,可隻需一眼,織田作便看破了葉藏惹人喜歡的本質。 他第一眼便很喜歡阿葉。 江戶川亂步糾結了半天,差點都要撓他張牙舞爪的亂發了,最後骨氣臉頰對織田作說:“算了,亂步大人也無法解釋,就是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他、他看上去就不像好人,還是個隻會暗戳戳偷窺,見到真人隻會說一堆莫名其妙話的社恐。” 織田作:?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真實困惑。 江戶川亂步道:“不需要聽懂,你看見就知道了。” “那個世界的太宰治,是社恐來著。” * ‘社恐嗎?’ 織田作看著眼前的太宰,他比阿葉高不少,卻一樣纖細,蒼白到不健康的皮膚包裹在黑風衣內,臉上帶著難以形容的笑容。 ‘他很高興我出現,可這高興的程度,未免有些不正常,以我貧瘠的詞匯來形容,隻能說是狂喜或者病態吧?’ 首領宰的笑容也病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