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這句話能被解讀出多種含義,沒有一種是利好的。  很奇怪的是,戰爭沒有在葉藏的心中留下太深刻的痕跡,而這來自好友的質問卻讓他膽怯了,他就是這樣的人。  這回實在沒法編造假話,於是葉藏說:“這並非是核戰爭,我猜是歐美方的異能力者……”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是異能力衝擊。”  晶子重複道:“異能力衝擊。”  “是的。”  葉藏又說:“而我們,或許有誰覺醒了相反的異能力,抵禦了對方的攻擊。”  那究竟是誰呢?  晶子沒吭聲。  大約三十秒後,她一聲不吭地躺下來,在地上打滾,又對葉藏說:“你也快點,咱們得染些痕跡。”  葉藏:“哎?”  晶子用她慣常的,老氣橫秋的口吻道:“無論是誰有異能力,在當下也太顯眼了。”  她看向葉藏的眼神讓後者模模糊糊意識到了什麽,就像是晶子已經看透,他的異能是無效化似的。  “你也做點偽裝吧。”  ……  他倆裝成幸存者,一路南下,葉藏觀測泥土的凹陷程度,判定南方會有其他幸存者。  兩孩子走路速度不算快,但他們都憋著一股勁,最近青森天氣很好,萬裏無雲,因此也沒有雨可下,看城市的慘狀又找不到能入口的東西,一旦遇不見搜救隊,他們熬不過三天。  好在青森的搜救隊伍比較給力,傍晚五點左右,他們就遇見活人了,葉藏不用說,就那幅性子,晶子看見那呻吟著求救的人,都咬咬牙接著向前走。  他們連自身都難保,別說他人了。  晶子跟葉藏統一意見,將自己打扮得破破爛爛,與受災人群別無二致,至於受傷問題,確實強行搞了點傷口出來,但跟燒灼傷相去甚遠。  葉藏偷偷對晶子說:“我大哥,他們應該不會放棄我們。”  “估計跟搜救隊打過招呼,到時候我跟他們說,應該不會泄漏私人信息。”  不會泄漏他們其實沒怎麽受傷的消息。  與謝野晶子點頭,默認了。  *  再說文治,接到葉藏的電話後強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對搜救人員吩咐道:“勞駕,請將他們送到東京。”他說,“要靜悄悄的,別讓記者知道。”  他常跟記者打交道,知道他們沒什麽底線,青森轟炸這麽大的事,當然要找幸存者采訪采訪。  文治的腦子也聰明,比森鷗外就差一點兒,他猜“轟炸”發生時葉藏跟與謝野晶子在一塊兒,這就有問題了,他倆學校那兒別說是人了,連建築物都沒留下一塊磚、一塊瓦。  多半是覺醒了異能力。  問題是覺醒異能力的是誰,又是什麽能力。  文治猜是防禦一類的,可“青森轟炸”的當量堪比兩枚核彈一起爆炸,這衝擊能抵得住,那是相當不得了,要是與謝野晶子覺醒了還好,如果是葉藏得藏嚴實。  否則他就要被當成防護罩,給大人物帶在身邊了。  不管怎麽說……  他長舒一口氣:人沒事就好。  與謝野晶子跟大庭葉藏被護送至東京。  這件事本該如此解決。  誰知道……  *  那件事發生時,葉藏也沒反應過來。  津輕與臨近縣的接壤線上有不少幸存者,葉藏跟晶子雖被保護著即將送往東京,可在這大混亂中,哪怕是打過招呼的搜救員都不可能24小時盯著他們不放。  葉藏無法忍受呆在這種密閉、狹窄、充滿悲戚之聲,就跟晶子說:“我想出去走走。”  晶子看他說:“我也想出去走走。”  他們漫步在瓦礫廢墟之中,什麽廢墟上開出雪白的、柔弱的花,是沒有的。  青森的天一如既往地晴朗,異能力的衝擊波衝散了雲彩,以至於葉藏一抬頭就能看見明亮的星星,依偎在明月身側。  夜晚其實是很喧鬧的,幸存者因疼痛不斷呻吟著,可外麵總是比由塑料板臨時搭建起的避難屋開闊,葉藏舒了口氣,籠罩在他心頭的窒息感終於減輕了。  晶子忽然問:“你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什麽?”葉藏的心又緊繃起來,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說,“好像有。”  “在很近的地方。”  他們散步散得有點遠,真要說的話,找搜救隊的人來幫忙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晶子的情緒還是不夠平穩,此時情感大於理智,已經開始搬碎磚了。  葉藏遲疑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總不能讓晶子一個人吧。’  還好那孩子埋得淺,等扒拉出來時,晶子指甲縫都被黑色填滿了,小孩兒一陣接著一陣地哭,最大不超過三歲,葉藏在旁邊站著,頗有點無措的味道,晶子一咬牙,幹脆將孩子抱了起來。  奇跡是在那一刻發生的,這孩子身上算不得完好,有部分燒傷,這很正常,目前的幸存者都有大小麵積不一的燒傷,可當晶子手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燒傷竟然好了。  不僅如此,原本他還發出貓兒似的、微弱的哭聲,可蜷縮在晶子懷中後,哭聲戛然而止,他舒適得睡了過去。  “……”  晶子跟葉藏麵麵相覷。  *  葉藏從未去過東京。  在認識晶子之前,他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津輕火車站,之後地圖一點點拓展,延伸至青森。  【太宰治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並未閱讀青森轟炸相關章節,若讓中原中也知道這事,嗤之以鼻的同時定能看出,這是太宰僅剩的同情心作祟。  青森轟炸,姑且就用這名吧,給大庭葉藏帶來的傷害難以用言語來衡量,如果沒有這場變動,他或許會走上另一條道路,跟“太宰治”完全不同的道路。  總的說來,哪怕是太宰也不會用這事來打趣葉藏,他為了給對方留下一絲餘地,幹脆就跳過了這片段。  中原中也可能會說:“那家夥也不是完全的惡人。”  可到東京後的故事,太宰治還是好奇的,他很想知道葉藏與家人的相處方式。  ‘我連文治跟英子的臉都想不起來。’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怎麽就喜歡阿葉呢?’  他接著往下看。】  ……  葉藏的心情並不好。  與謝野晶子被東京的親戚接走了,這是昨天的事,在發現了晶子的異能力後,葉藏鼓起勇氣給文治打了通電話,他用上了自己看透人心的詭譎伎倆,知道兄長不會拒絕死裏逃生的幼弟,交代了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  “這不好辦啊。”文治說,“她這能力該有不少人垂涎吧。”他甚至聽說過尚在孕育中的不死軍團計劃,畢竟是東京大學的森前輩提出來的,他們是校友。  葉藏弱弱道:“是……”  “我知道你想保護自己的朋友……”文治本該堅定地拒絕葉藏,可他忽然想到,拒絕的話,聽筒另一邊的幼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眼圈一定會變紅吧,還有他的小鼻尖兒。  光是聯想起那幅畫麵,就無法拒絕他了。  “這樣吧。”文治跟英子商量後道,“與謝野,她在東京還有親戚對吧。”  “是。”葉藏道,“聽說與她父母關係很好,也常走動。”  文治說:“就讓那對夫婦來接她好了,”他又說,“她要是公布自己的異能力,我就沒辦法了。”  如果她沒有異能力,津島家收留這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還是沒問題的,可她現在不僅有異能,還如此得強大,這就有問題了。  留在家裏若是被父親發現了,少不得將她的能力開發利用至最大,可那樣修治肯定不高興,但你說白白收留異能力者,還沒好處,文治又不願意了。  他想來想去,現階段以保護葉藏脆弱內心為主,幹脆就把晶子送走,這樣哪怕是她暴露異能力,遭遇了不幸,也不是津島家的過錯。  把他倆隔開最好了。  *  晶子聯係上叔嬸後,略感驚喜,幾天內她的心情大喜大悲,起伏不斷,臨別前她圈著葉藏的脖子道:“上天賦予我請君勿死的異能,一定是讓我救助更多人。”  在說這話時,她眼中燃燒著火焰。  葉藏的笑容勉強極了,他說:“這樣的話,你會讀醫科嗎?”  “當然。”晶子說,“異能力隻是錦上添花的外物,我終將憑借自己的知識成為出色的、救死扶傷的醫生。”她的理想從來沒動搖過。  可是……  她問葉藏:“你一個人坐火車,真的沒問題嗎?”  以葉藏的社恐程度,上火車後他怕是頭都不敢談,惶惶不安地度過漫長的四小時吧。  阿葉小聲道:“沒關係。”  晶子不相信:“我早一天晚一天去都沒事,我跟你一起走。”  不就是改個票嗎?  葉藏隻能說:“兄長派人來接我了。”  晶子反複確定了好幾遍,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等他走後葉藏鬆了口氣,文治沒有派人來接他,他跟晶子說得,是善意的謊言。  首先,青森轟炸對外宣傳中投下的是核彈,政府的官員有知道內幕的,可他們個個都惜命。  核彈都是有核汙染的,誰知道異能力有沒有汙染。  其次,他對阿葉還是挺了解的,知道阿葉不會與陌生人相處。  這種人並不少,講白了,不就是極度社恐與自閉嗎?文治正處於對葉藏愛心大爆發的關心時期,恨不得把小弟弟拴在褲腰帶上。  他問葉藏:“你想怎麽來?”  葉藏說:“我一個人就行了。”  文治:“這樣,我給你買一等座的車票,讓小野將你送上列車。”他還鼓勵葉藏道,“隻有三小時,你可以帶本書,買份車站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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