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安靜了三秒鍾,隨即改口:“煦兒待他有天高地厚之恩,即便是宮中的太後皇後挾持不住他,丞相章惇受煦兒深恩,為人臣子,也要拚死一爭。至於其他人麽,都是聖人門徒,冠冕堂皇之輩,倘若趙佶要做令人不齒的勾當,哪一個不得以死相勸?聽說他那盛寵的皇後也是個賢德的人,皇後既然無子,自然要竭盡全力維護正統。”


    他反對高滔滔的任何觀點,就如同趙禎堅持對劉娥唱反調一樣,不僅是立場,更是本能。


    趙煦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就靜靜的聽他們爭論。他雖然迄今為止不確定小豪豬是誰,但從信中有些內容來看,那種親昵的口味、以及某些輕浮戲謔的事,小豪豬指的肯定是一個和他睡在一起的人,初步考慮或許是個男的,哪有女子的昵稱是……男寵的昵稱也不該是這個。頭疼。


    屋外也在爭論探討。


    柴榮常年在鎮外、在地府中做生意,錢財就是勢力嘛。除了存東西和接風之外,隻有看熱鬧才回來,這次就為了燕雲十六州在地府中與曆代著名政治家談論了許久,又和地府的工作人員一起研究了半日,心事沉重的回來說:“你們宋朝,當真與遼朝結為兄弟了?”


    趙光義深沉歎氣:“看來是趙佶太迂腐,不知變通。戰國時都曉得遠交近攻,此時遼國近,金國遠,遼國強,而金國弱……他趙佶屁顛屁顛的去做什麽,趕著為人家馬前卒嗎。為近的,滅遠的,為了強的滅了弱的,又能有什麽收獲呢!”


    趙匡胤對此持有保留意見,隻是踢了一腳弟弟:“我勸你謹言慎行,免得將來為人恥笑。”雖然沒有證據,但我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遼朝皇帝們談起耶律延禧時語氣複雜,似乎對他不是很滿意。陰間消息不靈通,什麽事都別太篤定,以免成了別人的笑柄,前朝多少信誓旦旦的皇帝,都成了劉徹所書的史書上的千古笑談。


    過來炫耀新鮮糕點的耶律阿保機:“柴老弟不要太擔心,歹竹哪能出好筍?說不準趙佶要幹出臨陣反水,私下聯絡金國的事。更有甚者,這次說不定是宋朝內部的糾葛呢。”譬如研究一下有誰想要謀反之類的。


    可能性增加了一份,令人擔憂的事情變多了。


    柴榮有點疑惑:“怎麽,你們不知道遼朝數次大敗的事?金朝以一兩萬人,大破遼朝幾十萬大軍,勢如破竹,不費吹灰之力。”


    耶律阿保機冷笑道:“耶律延禧那小貓崽子都快跑到大同了。你們宋朝的皇帝,連人間的情報都不知道,在這兒探討什麽?哦,難道還想讓人依陣圖行事?”


    趙光義的陣圖計劃被所有非宋代的皇帝們嘲諷過,又氣又無奈。


    趙匡胤反而安慰道:“世上哪有不滅的朝代,以唐太宗生前的八麵威風,寄語李治也不過是希望大唐不要亡於他手。”


    趙煦懶得出門,憑欄遠眺,看他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耳畔隱約聽見一些談話內容,心中暗笑:你們也不知道佶兒的計劃。你們還道,非要再遼金中選一方,佶兒登基之後苦心孤詣練兵、打造軍械、補充糧草,為的就是能在鷸蚌相爭時,做個漁人得利。佶兒計劃的是,在遼朝的生死關頭,他要力挽狂瀾,一舉扭轉高低之分,還要壓製住異軍突起的金人。


    計劃在信裏寫的清清楚楚,因為前後幾個月反複修訂計劃,連思考過程都清晰可見,他特意單獨拿了一個大信封,裝起這些尺牘,又鎖在箱子裏以防不測。


    這封信裏又說小寶對他戀戀不舍,一直送到邊關,一路上看見寫信還覺得好奇,問了幾次,好奇是什麽內容。因為恰好寫到赤峰對夾和酸棗,不是很正經,不給孩子看。


    趙煦拿出大信封,翻翻撿撿,找出兩張沒有私房話、隻談朝政,沒提到奇奇怪怪小外號,嚴肅正經又不潦草,也沒畫奇怪小圖畫的計劃——真不好找啊。


    屋外議論的熱鬧,一直等到深夜,趙煦才悄悄的袖藏這兩張紙,做飯後散步狀走到宋太宗屋前,輕輕扣門。


    趙光義開門見是他:“怎麽?”


    趙煦低聲道:“想借本書看。”


    進屋關門,又拜會了太宗的皇後,移步到書房,關上窗子,放下竹簾。


    趙光義急切的問:“趙佶是另有安排嗎?他在信裏對你說了?”


    趙煦輕輕從袖子裏抽出兩張紙:“佶兒的計劃在此,請太宗過目。”


    “他要‘借’燕雲十六州屯兵?耶律延禧也答應了?耶律延禧瘋了嗎?”趙光義狂喜不已:“這是那一天的事?”


    趙煦:“……一個月前。”其實是半年前就在說要趁機搞回來。


    “好小子,真有城府,你竟能忍住不說出來。他想的倒好,現在先別往外宣揚。”趙光義快樂的險些離席起舞:“他若能做到,我與二哥就從即日起動土,給他修造亭台樓閣,曲水環繞。”


    趙煦心說那挺好,到時候我們同住同吃。


    又過了一個月,宋宣宗就收到了弟弟的信,開片先畫了兩個小人手拉手麵條淚抱成一團,他過了這些年逐漸能分辨清楚這些亂七八糟的線條和占據半張臉的奇怪大眼珠子。信中:燕雲十六州到手,借來了,正所謂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哇哈哈哈哈哦嗬嗬嗬,我真想對月高呼,可惜還得裝作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沉靜樣子,哎,盡在掌握中也不耽誤我樂的打滾啊哥哥!


    (罵了耶律延禧兩頁紙)燕雲十六州準備更名為燕雲路,把章惇的兒子扔在這兒任知州。我繼續率軍往東北進。遼朝上京中京都被占了,金國勢力增長太快,必為我心腹之患,我要去遏製一下。我要宋遼金三朝之間,三國鼎立,不好不壞,以防備將來的成吉思汗。那才是真正的強敵。


    趙煦死後閑來無事也學了一點契丹文和波斯文,又開始琢磨成吉思汗是怎麽回事,別的不知道,看字麵應該是契丹人的北邊,那些還沒有文字的草原蠻夷的稱呼,不是吐蕃人的命名風格。


    想找人討教,又怕泄露了趙佶的秘密。正如祖宗們所說,有些躲過孟婆湯的人,在人間也不泄露半點風聲,死後還能逃避懲戒。可真是禍從口生。


    趙頊問:“有新的消息嗎?”


    趙煦:“沒有。”


    趙光義也問:“有新的消息嗎?”


    趙煦:“您耐心等他收兵告廟,稟報的更清楚。”


    趙匡胤嗤的一笑:“還能有你知道的清楚?”信攢了四箱,趙煦出屋都不肯走得太遠,怕有人進去翻看。


    趙煦眉眼彎彎的笑了笑,顯然心裏十分快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可我不想搶他的風頭。佶兒率兵出征,與兩朝鬥智鬥勇,捷報應該由他祭下來。”


    還沒等收兵回朝,祭告太廟,貌似毫發無損的耶律延禧先被祖宗們帶來見人:“哎,我死了,幸好有趙賢弟沒做了亡國之君。趙煦,恭喜你啊,賢弟他得到了燕雲十六州,你們宋朝曆代皇帝的心願,都滿足了,真有麵子啊。我瞧瞧你,謔,還挺俊。”


    趙煦滿腹嚴肅都被打亂了:“佶兒說起過我?你英年早逝,真是可惜。”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三國和談,簽訂盟約,要安享太平了,我竟死了!虧得趙賢弟和我交情好,不遠千裏前來幫忙,我卻未能好好款待他。”耶律延禧很自來熟的自己倒酒喝:“好滋味。哎我聽說趙佶在宮中為你單獨設祭,每逢有新菜新酒都祭祀一番,你收到過嗎?”


    趙煦摸摸肚子,感覺自己死後仿佛吃胖了:“收到了許多珍饈美味。”


    耶律延禧捧著下巴為:“你覺得憑我們倆的交情,他能為我設祭嗎?這倒方便,省的他千裏迢迢送菜譜。唉你這裏怎麽沒有妃妾啊,我的妃妾都在身邊,有幾個不安分的想跑,你要嗎?”


    趙煦慌忙擺手:“我們中原的皇帝死後都要安心清修。”


    就今日麵談的情況來看,佶兒罵他罵的不冤。


    蕭太後一個眼神過去,耶律洪基拎著倒黴孩子就回家了,不在宋朝這裏丟人現眼。


    來的目的是懷疑耶律延禧的死因不明,過來試探試探,看看宋宣宗知道什麽,結果耶律延禧本人毫不懷疑,還在這裏恬不知恥的大談酒色。


    唐朝皇帝們看熱鬧之餘,也敏銳的分析出一些不對勁的事。坑了趙佶一次的耶律延禧,在第一次會盟後,在趙佶提出來的互換食物以示信任之後,回去就死了。這不離奇嗎?!!


    以武則天為首的皇帝們紛紛開始陰謀論。


    趙煦勃然大怒:“再離奇還能有耶律延禧的所作所為離奇?以七十萬雄兵,輸給兩萬女真,這不離奇?佶兒一向光明磊落,並無敗壞道德的行為,你們一再的懷疑他、背地裏惡語傷人,這就不離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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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 六哥的地府震驚


    趙煦是真生氣了,自從他死後,沒兩個月得知了自己還有個兒子,其他人就開始了!這孩子很難順利出生→有男孩也會被換成女孩→男孩子夭折的太多也太正常了→可能會被軟禁→立為秦王就有可能要‘被謀反’了  →太子又怎麽樣,又有幾個能當太子呢?


    多年來針對佶兒的全是浸淫權術多年、活到死、生前就不信人死後更加陰暗的猜測,陰謀論。無數最惡意的揣測已經到了宣德十一年。聽了十一年了!!煩死了!


    但是他對於素未謀麵的趙森能繼承大統這件事,也不是很有信心,因此從未辯駁。


    趙煦正色道:“若趙佶能不留痕跡的謀害耶律延禧,那有人要議論說,是秦王謀害了我。實際上我記得很清楚,在佶兒還會為了尿床躲在被子撒潑打滾不出來的時候,太醫們就說了,我精心調養少要動氣,少吐兩口血,能活到而立之年。你們表麵上議論的是耶律延禧的死因,又在暗示什麽?耶律延禧狂喜之下縱欲過度而死,難道沒有先例嗎?”


    武則天笑吟吟的說:“要說縱欲過度,漢唐的皇帝都有經驗,尤其是漢成帝。要說被毒死的皇帝,這漢唐兩代,也都有人有經驗,有一個還是我兒子。事情這般蹊蹺,這樣巧,不早不晚,便宜讓趙佶占盡了,不是他處心積慮的謀劃,難道是上天厚賜?”


    李世民都點頭:“三國之中,兩國互有殺父之仇。唯獨他置身事外,做了個好人。”


    柴榮流露出幾分羨慕的譏嘲,隨即一笑。


    他不善於用表情嘲諷人,而且這趙佶的運氣的確挺好的,運氣特別好。


    上次這種上頭哥哥都死光了撿到皇位的人是李煜。


    留在這兒沒走的耶律阿保機:“還有一點,你們家趙佶不傻,我們家耶律延禧蠢得要命。這兩個人能做了好兄弟?你逗誰呢?你們家趙十一郎圖什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為了什麽?你對著耶律延禧那張蠢臉,能圖什麽?”


    趙煦一窒。竟無話反駁。


    眾人:……雖然您說的是實話,證據也很確鑿,但是……


    劉徹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忍俊不禁的依著樹,準備看熱鬧。


    耶律阿保機盯著趙煦:“耶律延禧自詡這是他應得的,他懂個屁。”


    蕭皇後們附和的點頭。這群生前善於騎射、曾經帶兵打仗的皇後們都在柔軟的衣袍裏藏了匕首,雖然按照耶律阿保機的計劃,是等趙佶死下來再過來打架,憑借人多勢眾和每一代帝後的武力都不錯,掠走趙佶,帶回去仔細逼供。


    宋朝的部分皇帝也支持唐和遼的觀點,但在趙匡胤和趙光義威嚴恐怖的眼神堅定了立場:“對,知子莫若父。”


    “趙佶有什麽心事都寫給煦兒,他說沒有,那必然是沒有。”


    “宋遼兩國友好了這麽多年,即便耶律延禧傻了點,佶兒又見過他幾次?當麵時敷衍一番,背後寫信時有幾次是親筆信?耶律阿保機,你活了這麽大歲數,沒和人客氣過?”


    堅定我方將燕雲十六州弄回來的皇帝是個好人,這是政治正確,誰敢說不是,那就是政治錯誤,是立場和原則問題,是會被別的皇帝質問‘官家想要叛國投敵嗎’的嚴重程度。


    趙煦湧起一種熟悉的感覺,負責善後的感覺,生前就有幾次這樣,隻不過這次找來的人更麻煩一點。


    他理直氣壯、沉靜淡然的說:“列祖列宗都說,倘若趙佶能收複燕雲十六州,就要為他修造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你們唐朝皇帝要不要出一把力,添置些贈給佶兒的禮物?我賭他與耶律延禧的死因無關,是你們自家勾心鬥角的事太多,推己及人。”


    除了趙煦之外,大部分皇帝都經曆過‘繼承人真他娘的不是個好玩意’、‘當年這廝可不是這麽答應我的’、‘我瞎了我看走眼了’,畢竟明君不多,大夥又都有種寬以待己嚴以律人的脾氣。


    於是紛紛跟他打賭。精品藏書、收藏的古董、陪葬品中的珍寶、蘭亭集序、以及生前的佩刀,都可以做押注。


    “遼朝皇帝,皇後,你們不必著急,佶兒在書信中寫了些內情。”趙煦欣然去拿了完整的一封信出來,文章前後相連能看出來沒有減少,字體也容易分辨。


    他捏著這一遝紙,一張張的按照順序擺在桌子上。“這是三天的內容、結盟前、結盟當天、第二天。”


    皇帝們紛紛伸著脖子,像是鑒賞名家墨寶一樣,好奇內容,畢竟沒有皇帝會私下裏騙鬼,又好奇與這每個月都會有幾封,堅持了十多年還沒停的信究竟會寫些什麽,即便是兄弟情長,也太長了。


    結盟前:狂喜,又畫了小人抱抱,說和金朝打仗弄死的馬和驢好好吃,吃胖了,閑的沒事留了小胡子,感覺自己有點老了。軍中每天都很快樂,摔跤,蹴鞠,看看奏本,遼朝的皇帝帶著後妃到處遊牧真是快樂,還可以野-戰,兩種意義的,小豪豬不介意這個,隻是宮裏宮外沒有合適的地方,可惜了。我前幾天上陣衝殺超級帥,讓人畫下來了!一定要千古流傳!附京城寄來的蘇軾寫的詞。


    結盟當天:狂喜,喋喋不休的吐槽了天祚帝其實是作天作地,七十萬人都能輸,哪怕是七十萬頭野豬一頓狂拱都能把人踏平了(大部分時候單野豬的戰鬥力大於單人),自己設伏時他還知會敵人,媽的他還挺高興,氣死了,不知羞恥。斡魯補這廝就是運氣好,女真人裏有幾個算是英豪的家夥,又趕上遼朝有個笨蛋,他們運氣要是再好點,趕上宋朝也有個笨蛋皇帝,就要吞並九州了。幸好女真人沒有這份好運。


    結盟次日:略感遺憾的說了耶律延禧的死訊,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並表示這哥們就不適合當個皇帝,適合一起踢球烤串喝啤酒吹牛皮探討誰家老婆更辣。(林玄禮在信中沒寫怎麽殺的耶律延禧。是迫不得已,並非得意之作。他也覺得自己有點缺德,就不提了)以及耶律延禧的老婆和孩子都頭腦清醒,敖盧斡看起來就挺支棱的,遼朝可能還有救,並愉快的展望未來,其中不乏以鄰為壑的心思,平穩持續的商業貿易、以及製衡。


    眾人看完之後,都問耶律阿保機:“支棱是契丹方言嗎?”


    阿保機結合上下文猜測,麵沉似水的點點頭,因為罵了耶律延禧,這封信反而可信:“說他還不錯。趙煦,你覺不覺得,這不像是給你寫的信,倒像是日記,隻是祭祀給你。也罷,竟然是我猜度太過,等趙佶來到地府,我再攜牛酒前來致謝。”


    蕭皇後們低聲議論,都覺得以鄰為壑合情合理,遼朝要是真滅了,對他宋朝倒是沒什麽好處。遼朝就因為太大,邊境有許多羈縻的地區控製的不行,宋朝並無吞並遼朝的實力。


    趙煦是真想把其中一些黃暴和罵罵咧咧的片段給和諧了,又不能,佶兒談吐隨意,自己看著都微微過火,展露在人前真有點缺乏家教。又有條不紊的收起來:“他諸事都不瞞我,雖然親昵,也讓人有些頭疼。”


    趙匡胤和趙光義又冠冕堂皇的說了幾句,一場幹戈化雲煙,一群人快快樂樂的踢球去了。


    趙煦不願意去,回到屋裏盯著幾箱書信看了一會,信箋中的秘密越來越多,害得他最近兩年不敢出門,怕有人近來偷偷翻看。出去找了一個砂鍋,抱了一捆木柴進屋,在燒水烹茶的紅泥小火爐上放上小砂鍋,點燃火,加上一些水,徐徐燒開。


    開始從第一口箱子的第一封信開始整理。


    信是萬萬不敢燒掉的,誰知道燒掉之後會落在誰眼前呢,地府是有冥君的。關於‘林玄禮’的秘密,‘一定將皇位傳給小寶’的承諾,每樣隻留一張紙以備不時之需就夠了。其他關於未來、關於祖宗們都是笨蛋的內容、關於什麽科技之類的,全都扔進鍋裏。


    整張或是半張的紙,煮一煮就融化了,煮成一鍋漿糊,往桶裏一倒,一會搬出去倒在地裏,加點土攪成泥,拿來種荷花。荷花能不能長成不重要,絕對安全隱匿。


    趙煦收拾了半箱子,扶著腰喘氣,這活兒可太累了。


    趙頊溜達過來,靜靜的看了一會:“想不到陳氏的兒子竟有如此本領。趙佶他長什麽樣子?身量幾許?長得像我嗎?我不知道他什麽模樣,陳氏也不知道。你把他教養的很好。”


    趙煦拿筷子攪拌稀薄的漿糊,繼續往裏下紙張,隱約有種自己在烹調的感覺:“他小時候白白胖胖,後來去邊關,把自己弄得又黑又瘦,到我死前又胖回來一點,相貌有些像太-祖——瘦上許多的模樣。佶兒從小開始,或是黏在人身上耍賴,或是滿地亂滾,再不然就是坐在書桌前魂遊天外,總被高娘娘斥責不夠穩重。”


    趙頊神采飛揚:“高娘娘這幾日都不敢出門了。哈哈哈,她說頻頻用兵會損害國家,現在如何?人口、賦稅都在增長,百姓們安居樂業,樂意從命。自從把黥麵改成紋在手上身上之後,地府中的鬼都高呼德政。”雖然是親媽,卻也是政敵。雙方的氣勢此消彼長,暗中爭鋒一刻不停。


    趙煦繼續淡定的煮紙,看起來有點像紫菜魚片疙瘩湯,想吃了。


    想劉清菁今年也三十多歲了,最多不過在等三十年,夫妻就能相會,又可以歌舞嬉戲。


    趙頊在旁邊誇讚這陌生又不怎麽了解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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