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諫握拳:“三個盾陣後麵都是火炮!”


    “妙哉!”


    五萬中軍,就留五千人保護喝醉的耶律延禧和文官們,還有一萬兵馬正在交戰,三萬五千人分做四組,三萬步兵分成三隊,留五千人騎兵靈活機動。


    三個盾陣遮的結結實實。倒叫斡魯補猜不出宋主在哪兒,他這裏也隻有一萬兵馬,沒辦法分兵。


    憑直覺感覺哪一個都不是,但來都來了,再踟躕後退豈不浪費大好時機。


    依照宋人的脾氣,宋主必然在中間那一堆。


    三百重甲鐵騎和七百拐子馬一同衝鋒在前開路,斡魯補親自率領其他人跟著衝過去。


    在距離僅有二百步時,雙方開始瘋狂放箭。


    三門並在一起的火炮已經完成添彈。


    “撤盾!”


    持盾的步兵後背屁股對著炮口,緊張的手都抖,屁聲不絕於耳,一聽命令趕忙連滾帶爬的撤退。


    三門火炮一起噴出烈焰和濃煙,重甲騎兵頃刻間像是被收割的稻子一樣倒下一片。


    斡魯補不退反進:“衝上去!別給他們時間!”


    火炮和弓箭一樣,靠近就沒威脅了!


    盾陣後麵各有一萬人,卻都是步兵。兵馬之中隱藏了五千騎兵。


    就在敵軍衝過來短兵相接的時候,裝作守在盾陣後的五千騎兵,突然在一個人的帶領下衝了出來。


    小白馬疾馳如飛,騎士一身金甲在夕陽的照射下十分刺眼,頭上隨風飄動的紅纓和日光紅成一片。


    宋軍看官家穿的像個金磚一樣,已經看了多日,都很適應,金軍卻被這富貴樣子刺激的流下眼淚——真的太晃眼了。


    林玄禮雙手握著三十斤重的硬木盤龍棍,九尺長的棍子粗細程度恰好適合他的大手抓握,棍子的一頭鑲嵌鋼尖和鐵環,一尺長的鐵鏈上鏈接著一根一尺五寸長的鐵棍。他很心機的把短棍部分放在身後,用自己的身體遮著,讓對方誤以為這是刀槍或骨朵。


    幾名神箭手緊隨他左右,連連放箭清除障礙。


    斡魯補一眼就認出來,這一定是宋朝皇帝,這種氣勢不是將領能有的,看起來和傳說中的宋太-祖一眼悍勇,但更華麗。他一揮手裏的骨朵,八尺長二十多斤的錘子虎虎生風,任由先鋒官去衝擊炮陣,自己帶人迎上這金甲的猛士,心裏有些吃驚,用漢話大喊:“趙佶受死!”


    林玄禮隻顧著看肩甲上中了一箭但自己沒受傷,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喊自己,拿女真話罵到:“你這個忘恩負義不知足的驢子和狗所生的雜種!”


    他背著所有人悄悄學了一些女真話——僅限髒話單詞和髒話長句,即便記串了也沒有半句好話。


    斡魯補都驚了一刹那,左右勇士替他撥開了射到眼前的箭,顧不上對罵就開始親密接觸。他一輪錘子,作勢要砸趙佶的馬頭。


    馬的頭是弱點,一錘下去準死。


    林玄禮在馬上以擰身,以腰為軸心支撐,把盤龍棍掄圓了斜劈向對手。


    盤龍棍不是戰場上慣用的武器,實際上除了趙匡胤之外,幾乎無人使用,覺得僭越而且不好訓練。


    林玄禮上輩子精通雙節棍,這輩子也練習了七八年,才有信心說自己能在槍棒的用法之外,得心應手的用短棍的慣性來陰人。


    斡魯補不學物理也知道如果自己靠近招架,架住長棍會被短棍按照慣性對著腦袋輪一下,隻得調轉骨朵,用杆子往外一撥。


    雙方的神箭手隻能攔住對方的小兵,不敢對交戰的兩位皇帝下手。


    一雙寶馬良駒在主人的操控下不停的交錯,暫時分開又重新衝鋒,兩把長兵器不停的切換進攻的角度,又反複被攔下。


    大戰了三十多個回合,足有十幾分鍾。


    亢奮,高度集中注意力,體能盡全力輸出,林玄禮在這嚴寒時節汗流成河,熱氣騰騰。


    斡魯補也沒好到那兒去,體力還充沛,可是應付盤龍棍太難,稍不留神他已經被甩過來的打中了兩次。


    兩軍同樣廝殺在一起。


    鼓聲、喊殺聲、慘叫聲、人嘶馬喧鬧的震天動地。


    但兩位主帥誰也沒顧上排兵布陣,對身邊發生的事近乎充耳不聞,專心致誌的死磕在一起。


    斡魯補咬牙切齒:“你當你的官家,來北地做什麽!”


    林玄禮忽然想起靖康恥,想起趙家三傻所做的一切,可憐的百姓們,想到被氣死的名將們,想到弟妹李清照原本的命運,怒氣值飛快攀升:“宋遼唇亡齒寒。而金國都是屠夫。”


    你以為老子上輩子在乎宋朝滅不滅嗎?金國要是征服宋朝之後能做的挺好,我能愉快的點讚叫好。這輩子才利益相關!


    “你錯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們認為不能治理的地方,人是殺不完的。我倒想做個仁君,從愛自己的國人開始。”斡魯補一骨朵砸過去:“你也是一樣!”


    林玄禮心裏豁然開朗,隻覺得自己丹田氣十足,可能是被氣的,突破了自己練武時恒定的極限,更快更猛的橫掃盤龍棍過去,直掃他的腰。


    斡魯補照舊斜著往下一壓。


    林玄禮這次卻用了巧勁,一股暗勁傳過去,在他斜著往外側下方壓的時候,之前幾次都能壓住,短棍甩起來也打不到他,這次卻掌握的更好,在被擋住的前一刻,把盤龍棍往前遞了一尺七分,自己雙手握著一端,就側麵往下一壓,另一端在斡魯補背後翹了起來。


    短棍輪起來,準確無誤的一棍子敲在斡魯補的後腦勺上,就像有人在背後偷襲。


    幸好帶著頭盔,人當時就暈了。


    要是沒帶頭盔,得死在這兒。


    金主的親軍拚死上前搶回了主公。


    林玄禮本來想追上去,可兩手酸軟疼痛,也已經無力再戰。


    已近日暮,戰爭可以宣告結束了,金兵敗走,之前在軍營中設下的陷阱基本上都用上了。雖然在中京城下交鋒的大軍始終沒能炮轟金兵大營,戰線被牢牢擋住,但他們也爭取了勝利,並一步步的逼近城下,中京留守最後也壯起膽子放下吊橋,派了一千騎出城廝殺。


    中箭並眩暈的斡魯補被人救回去這件事,最終決定了金國敗局。


    剩下許多的馬匹又留給宋軍燉了無數鍋。


    次日清晨就忙正經事——派人進入中京城取用他們的糧草和庫銀。又把宋營中一車車的銀子和交子拿出五分之四來,賞賜三軍。


    林玄禮依舊很亢奮,終於能脫了鎧甲。


    可惜手臂酸軟,手也抖,不太方便,又不便讓內侍代勞,童貫毛遂自薦也不行!


    隻好清心寡欲的靜靜心——誦經不好使。


    算算這次打仗死傷多少將士,花了多少錢——當時就不興奮了。


    農曆九月二十二日,中京城外,宋金遼三方經過幾天的摩擦和‘深入交流’之後,決定按照宋朝提議的,坐下來談一談,談一談割讓土地、歲幣、以及聯姻。


    宋金遼三方排名順序按戰鬥力排列。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是很懂騎馬交鋒…


    累死寶寶了。但是很爽!寫的根本停不下來!


    反正我打完架之後會性奮,特別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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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戰後慢慢來


    三國會談的時候不需要皇帝親自出場,丞相和官員先去會談。


    主要也是遼國和金國討價還價,唇槍舌劍,拚命占據道德製高點,試圖指責對方缺德冒泡頭頂流膿腳底長瘡。


    大宋沒帶丞相出門,派了參知政事、太子太傅、龍圖閣大學士、燕雲路參軍……等頭銜的兩個宋朝官員前往會談,不發表什麽言論,隻是勸大家以和為貴。


    斡魯補被一棍子打在後腦勺上,第二天依舊頭暈目眩,四肢無力。


    林玄禮戰到脫力,太緊張了,手指微微有點痙攣,次日就懶洋洋的躺在床上,被內侍們按摩揉捏,愉快的聽童貫的彩虹屁,賞析官員們的散文。吃飽就睡。


    耶律延禧在宿醉的頭痛中奄奄一息。蕭奉先勸著耶律延禧搬離了大營,他覺得有這麽強的宋軍做主力,要是自己來指揮遼軍進攻就好了,宋主可能是因為當年謀害完顏阿骨打的事,存心故意不和自己、不和自己的親外甥親近。耶律敖盧斡是自己侄子登基繼位的最大敵人,偏偏本人長得不賴,又允文允武,還受人喜歡,這多可恨。


    張叔夜是進士出身,這些年都是文官身份,雖然練武不輟,跟著官家一起上陣衝殺了一陣,回來撿起文官該做的事,開始寫散文記敘此次大戰期間官家的高光時刻。


    史官拜托中書舍人暫時頂班,記錄官家的言行,官家此時正被兩個內侍捏腰捶腿,在帳篷裏睡午覺緩乏,大概能睡一個時辰。史官自己去采訪跟著官家一起衝殺在前的將士們。


    張叔夜還很興奮:“拿我的散文去看,我如實寫下來了。”不是每一個文官都有機會左右開弓射箭,和官家一起上陣殺敵,那是多麽親密、多麽信賴的關係,他興奮的像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似得。


    又謹慎的補充道:“我已經上奏勸諫官家,不能再將千金之軀置於險地。”


    史官點點頭,去找別人。


    謝寶:“當時我領一路兵馬,奉官家的命令,打眼前的金人,不去救援。一直在關注官家所在的方向,官家真是疾如風,徐如林,不動如山,難知如陰。斡魯補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在官家的預料之中,無一遺漏。官家對他了如指掌,如同父親懂兒子的小伎倆。”


    折指揮使:“當時我也領一路人馬,奉詔迎敵,不敢擅離職守。隻看到白馬金甲紅纓,如天神下降,動雷霆之怒。長棍勢如盤龍,幾乎和活的一樣,無人能擋。唐太宗當年就是這樣!”


    狄諫:“當時我緊跟在官家身後,用弓箭為官家開路。官家真是,世間少有的明主,比唐太宗也不遜色。我寫了一首詞,描繪當時的情景。”如果先父侍奉的是當今官家,又怎麽會被人猜忌呢,倘若有人對官家鼓動唇舌,誣告武將,官家大概會自信滿滿的說‘他不是我的對手’。嗚嗚嗚。


    猛將甲:“官家那盤龍棍上下翻飛,真好比有神龍盤旋,和那個金國皇帝大戰五十個回合!官家神色不變,我估計官家尋思著他老人家是來勸和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就放了斡魯補一條生路。當時官家在馬背上含笑看著斡魯補七暈八素的被人弄走,那真的是,天宮中的天王一樣,威風,霸氣。”


    猛將乙:“當時官家和金主戰的虎虎生風,針插不進,水潑不入。我們不是不想上前助陣,實在是無能為力,擠不進去。官家的武功真是舉世無雙,俺在官家手下,過不了五個回合,真不是禁軍中那些將領糊弄官家。”


    都頭丙:“當時我就傻了。說句不恭敬的話,廟裏的金甲神人得按照官家的相貌和鎧甲來塑,才算是威風凜凜。”


    都頭丁:“太威風了。不到一千的陣亡人數,殺傷敵人數萬,全靠官家指揮的好。小人等兄弟幾個都說,為了官家拋頭顱灑熱血,太值得了,隻要官家一聲令下,不論是什麽事,小人等萬死不辭。”


    按理說,一位武功卓越的皇帝,應該和本朝的開國之君相提並論,奈何在身份上有點小尷尬,而本朝太宗打仗也不怎麽能贏……拿來讚美的官家的,除了唐太宗,就是天神天將。


    史官一連問了幾十個人,包括跟隨的親衛、禁軍,基本上連招式都記錄下來了。這才心滿意足,回去看官家睡覺的樣子。


    在兩國交戰時,倆皇帝親自見麵互毆是一件很離奇的事,幾乎從來沒有過,通常情況下,即便兩國開戰,這兩國的皇帝也不會見麵,就連互通的書信都不是親自寫的。


    其他文官也各自寫命題散文,共讚官家神威無敵,然後紛紛遞交勸諫的奏本,拚命反對他再來這種冒險行為。


    林玄禮手抖抖的看了一些:“來人,為朕代筆,給京中寫信。”由他人代筆,隻能是潔淨版,給丞相們的,給太後、皇後和太子的書信,一點胡說八道和貧嘴都沒有,正正經經。


    代筆的舍人都覺得疑惑,平時官家和娘娘在一起膩歪糾纏時,他們都看在眼裏,現在突然正經起來,怪怪的。


    童貫本來想吹官家可能是唐太宗轉世投胎,仔細一想,官家雖然很仰慕唐太宗,但很對自己的身份引以為豪,可能不樂意聽見這種因為是誰誰轉世所以無所不能的話。試探著一問,果然不行。


    ……


    中京守備急著勸遼主天祚帝答應金國的要求,隻要以中京為分界線,重新規劃南北地界,一切就都還算不錯。主要是宋遼加在一起的三十萬大軍得盡快撤離,這中京城中雖然積蓄了大量的糧草,但實在供不起這麽多士兵無節製的大吃大嚼。


    耶律延禧考慮請趙賢弟徹底剿滅女真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價碼,仔細想想,不能再多給了。實在是沒有了,上京的珍寶被金國搶光,遼國各地城池的糧草都告急。


    那麽不論金國要多少歲幣,立怎樣的盟約,都可以,和平是最重要的。


    蕭奉先每天都在對宋主出盡風頭而耿耿於懷,不外乎‘雖然我打不過他我也不敢上戰場,但是我也很優秀,他不能比我更有名望’等種種思想。越想越憋氣,又看著敖盧斡貌似仰慕的跟著他,越發不安,幹脆搬弄是非:“陛下,您看宋主名聲鼎盛,現在就連咱們大遼中的官員、將士,都對他心生仰慕,交口稱讚,拿他和您比。”


    耶律延禧歎了口氣:“我實在比不過他。打不過他,那又如何?我有親兒子,有五個呢。他有什麽,隻有幾個侄子。還不能過繼給他自己。哼,為了情分或者名聲,選了他哥哥的兒子,這下子騎虎難下了。沽名釣譽不可取啊。”


    蕭奉先幾乎要窒息了,他正為此而頭疼呢。文妃好不容易失寵,可是到現為止,耶律敖盧斡都算是天祚帝偏愛的兒子,最出色的兒子,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兒子。蕭奉先的妹妹蕭貴哥剛剛大受寵愛,前兩年才生了耶律定,他有了親外甥,當然盼著親外甥登基,自己當國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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