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十分豬隊友


    耶律延禧已經率軍撤離到十裏外:“我們要不要繼續撤離。”


    天下這麽大,隻要我們撤離的夠遠,金主就無法再來煩我。


    蕭奉先無可奈何的奉勸道:“陛下和宋主簽訂盟約,耶律淳、耶律餘睹、耶律大石等人都拚死反對,幾乎要因為不滿而產生不臣之心。這結盟的事全憑陛下自己做主,到如今宋主率軍拚殺在前,陛下如果撤離了,如何得知他們的戰力?”


    天祚帝想了想,這倒是很有道理,要是宋軍戰鬥力不行,自己還打算收回燕雲十六州呢,那麽好那麽大一塊地方,國家重郡!五京之一。他們要是輕易滅掉金國,那我就是個信守諾言的人。“你說得對。”


    又過了一個時辰,來了報信的宋朝軍官,竟然說僅憑四萬多人,就殲滅金人一千八百餘人。


    耶律延禧喃喃自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派人去看,唔,告訴趙佶,朕明早上親自去看!”


    ……


    大宋中軍,在戰爭結束後,官家再出門終於不被攔著了,騎在純白的高頭大馬上,先去看了看受傷的宋軍士兵,命令軍曹撕破封條,拿銀子分賞給所有參戰的士兵,心痛痛的看著五千兩銀子離自己而去。


    去視察敵軍屍體。


    宋字大旗又被□□,重新安插在營門處。


    林玄禮策馬出營時瞬間驚呆,濃重的血水讓馬蹄下產生一種踩在淤泥或小雨過後的感覺,左右侍衛們都舉著火把簇擁著他,四下一打量,隻見月光下遍地是屍體,形形色色的鎧甲和武器反射著月光,一路蔓延到遠方。當前這光線,看不清楚,卻又讓人清清楚楚的看到囫圇個兒的屍體。


    能看出來戰場轉移了幾次,隻是他沒想到,這邊七八百人和馬匹的屍體鋪開來,居然有這麽大一片。人數聽起來不多,但屍體像死豬一樣癱在地上時,鋪滿的範圍比一個周長四百米的操場還大一點。


    一些勤勞致富的宋軍連飯也不吃,就在屍體之中翻翻撿撿,匕首短刀耳環戒指,尤其是護身符,要是摸著金軍腰帶、荷包裏搶來的金銀更是發了財了。


    月光還算明亮,是金銀還是銅鐵,在月光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還有些人正在就地分割馬肉,旁邊還放著扁擔籮筐,就擱在屍體上頭。大塊的肉割下來就扔進籮筐裏,前後兩筐裝滿,直接挑起擔子顫顫悠悠的挑走。


    副將尷尬的對官家解釋:“一匹馬四五百斤,要搬走再殺,再分,太費力氣。死了六百多匹馬,能吃的肉將近十萬斤,明兒還得繼續收拾。還有些受傷沒死的馬,先養著呢,等吃完了再殺。這群賊配軍偷懶,就在原地拆了。不堪入目,官家您別瞧了。”


    林玄禮上輩子連喝完的汽水瓶和拆快遞的紙箱都要拿去賣錢,賣個兩塊三塊的買雪糕吃,也算小賺一筆。偶爾太忙能攢夠十塊錢,還夠買炸雞呢。


    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除了朕的賞賜之外,這也是奮勇殺敵的將士應得的。一般交戰之後,箭頭上的鐵,人身上的鎧甲兵器,還撿回去用麽”雖然金人是我的敵人,但精煉的鐵是無辜的,這要是回收重新冶煉,大概能降低一點打仗的消耗?


    種師中也覺得很尷尬,倒是挑精品撿回去,軍隊撤離後,也會有拾荒的流民把鎧甲衣服都拔光了,但這事兒從官家嘴裏說出來,就感覺格外的……不合適。“兵器挑精致的骨朵、□□、狼牙棒都撿走,鎧甲上大多有破損,從這裏運回邊關去,這些鐵的價格還比不上消耗的糧草。”


    魏季禮捂著鼻子:“官家,您可越來越小氣了。”


    林玄禮白了他一眼:“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要是徐績在這兒,他算完賬,得逼著我找人問問能不能把這些金兵拿鹽醃上當軍糧用。什麽窮兵黷武,就是錢不夠用。”


    一群文化人都露出了惡心心的表情。


    先大吃了一頓煮馬肉片,能騎來打仗的馬都很健康,沒生病。


    遼主派使者過來慰問,親眼看見了一地的屍體,激動萬分的騎馬走了。


    官家掏出一小瓶秘製香辛料,往碗裏一拌,味道更好了。


    晚上安排了沒有參戰的士兵守夜,在十裏外、五裏放出崗哨,防備金國大軍趕路到這裏,不休息,立刻夜襲。其他人全部睡覺,養精蓄銳,明早繼續吃肉。


    士兵們現在不抱怨深秋初冬時天氣寒冷,天冷,肉能多吃幾天,十萬斤肉,每人能分一斤,隻是煮不過來。


    ……


    完顏昌救了金兀術之後,不敢戀戰,一口氣跑到十幾裏地外,才停下來,下馬坐在馬劄上,歇息片刻。士兵們東倒西歪的靠在一起,不敢點火,輪流喝著水袋,吃炒米和肉幹。


    金兀術眼前發黑,頭皮發麻疼痛,又很癢,汗水蟄的傷口火辣辣的:“你帶了多少人?你怎麽會來?”


    “四大王。我隻帶了一千五百騎,不敢戀戰,能逃出來就是萬幸。”完顏昌歎了口氣,掏出個勉強算是幹淨的手帕給他:“先摘了頭盔,看看傷口。我來這件事,說來話長。”


    金兀術手指也僵硬發痛,剛剛手握骨朵激戰,手指手臂都震的麻了。看了看跟著自己的殘兵,抬手勉強挪了挪頭盔,剛抬起來一點,隻覺得天靈蓋像被雷劈中一樣,激靈的一疼,順著後脊梁直接往下躥,連尾巴骨都跟著疼。


    完顏昌繼續說:“你剛領兵出來的第二天,陛下收到遼主的書信,本來以為又是求和、警告咱們適可而止的,沒想到耶律延禧在書信說,他們已經和大宋結盟,宋主親自領兵幫他抵擋大金。陛下和大夥一商量,宋軍的能耐咱們都不曉得,看宋主勵精圖治的樣子,應該還挺ne的。趕緊派兵,兵分兩路來追你。陛下有意和宋主結盟,瓜分遼國。”


    金兀術不敢挪動頭盔,人身上中箭了不能輕易拔,得等大夫來動手。隻是瞪著眼睛,甚是不爽:“瓜分遼國做什麽,他們契丹人能統治的地方,咱們女真人也能統治。二哥總說這裏太大了,咱們女真人少,管理不了。嗬,一個牧人一隻牧羊犬就能管理幾百隻羊,多與少不重要。”


    完顏昌本來要和他爭論,看他這慘狀:“你帶了兩千精兵,去追耶律延禧,回來隻有不到二百人。可見宋軍的實力挺強。他們人又多,又強,能瓜分遼國就不錯了。”


    金兀術咬牙切齒,怒拍大腿:“宋軍沒那麽強!是我在黑夜中誤把他們當做遼軍,用錯了戰術。”


    完顏昌看著這族兄弟,把酒囊打開遞給他:“喝點酒止痛。四哥,你怎麽打的?”


    金兀術喝了口酒:“老樣子,直衝中軍大營,衝著黃羅傘蓋衝殺,準備活捉耶律延禧。如果知道是宋軍,我不會這麽打。”


    如果是宋軍,就應該在己方休息好之後前去襲擾,打一場硬仗,籌備自己計劃中還沒湊夠的重甲兵去衝殺,不會去帶兵突襲他們的中軍寶帳。


    宋主親自參軍身上還有刺字、廢黜黥麵、以及一係列政策之下,又輕徭役薄賦稅,黃河兩岸修繕河堤的百姓都不恨他,任何一個宋卒都願意為他死戰,戰死都不會退縮,這和遼兵不一樣。


    金兀術咬牙切齒:“竟然是宋軍,這就對了,遼國不會有這麽強的實力。這哪能料到。耶律延禧是土撥鼠嗎?驅狼逐虎,我不滅他,宋主也要滅他。”


    完顏昌倒是不覺得沮喪,他不像兀術和粘罕那樣,咬定牙關非要滅了遼國,他覺得能占領一部分遼國就挺好,畢竟女真人人太少,管理不了太大的區域,打下的地區太多沒有好處,難管,容易謀反,誰願意一直征戰呢。


    “天下局勢有了變數,現在不是一味征戰就能解決問題的。”


    金兀術沒有再說什麽,安安靜靜的摸著頭盔上的箭頭:“宋軍中有個神箭手。”


    完顏昌:“宋主禦駕親征,帶著神箭手很正常。”


    他早就聽說宋主經常親自訓練侍衛和禁軍將領,他一個能打十多個將領,就像大唐天可汗一樣,由此也知道他雄心勃勃。“你見到宋主了麽?這一箭是宋主射的?”


    “沒有。粘罕說的可能是真的。”金兀術不得不承認:“如果你今天沒來援助……我會死在這裏。”宋軍的安排調度那麽巧妙,完全預料到我的想法,作出了相應的策略回應。他們甚至撤掉了宋朝的一些旗幟,談話時也隱藏身份,就連指揮作戰的將領都裝著契丹口音。太邪惡了。


    完顏昌笑了笑:“幸好耶律延禧,哈哈哈,幸好他將這件事通知我們。”


    金兀術考慮了一下這家夥是不是想坐山觀虎鬥,看宋金之間打個兩敗俱傷,以保證他自己的安全。耶律延禧可能會幹出這種事,那樣的話,宋主大概會和我們聯合,一起剿滅遼國。回去商量一番,隻要略施巧計,一定能讓宋遼決裂,這一點都不難:“現在天下三分,魏蜀吳三國時沒有這麽亂。”


    完顏昌:“三國隻在中原腹地小打小鬧,三個國家加在一起,也就比現在的宋朝大一點。魏國倒是管的到咱們黃龍府附近,我還看過一些魏碑,字真是好字。”


    ……


    清晨。


    宋軍迫不及待的衝出營門,繼續搜刮屍體上有的東西,有些東西晚上看不見,現在趁著長官還沒起床罵他們丟人現眼窮酸樣,趕緊找到什麽算什麽。


    官家醒的也很早,一大早沒穿太華麗的衣袍,頭上戴了頭巾,穿了一件半睡衣性質的純白小棉襖,一條青布棉褲,黑氈鞋,晃晃悠悠的走出帳篷,帶著謝英和史官,準備在軍營裏溜達溜達。


    謝寶剛在帳篷裏被親兵伺候著洗漱,往臉上擦了點麵脂,準備再去看看昨日的戰場。迎麵就撞見樸素的官家、還有一臉懵懂沒睡醒的侄子。“官家!您這是幹什麽去?白龍魚服”


    林玄禮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閉嘴!叫我十一郎。不要驚動那些文官,陪我去看看戰場。昨晚上沒看清楚。華梅會攔著其他人說我還在睡。”


    謝寶:“十一郎…您請,您快請。”趕緊看完趕緊回去。


    營門外走了一百多步,就能聞到一股腥甜的血味兒,一百多斤一個的女真人屍體沒人負責收斂,依舊散亂的扔在地上,隻是被翻來翻去。搜檢了好幾遍。宋軍一點都不窮,人人都穿著新發的棉衣,沒人搭理屍體上的衣服。


    眼前這一幕看起來有點慘烈,像是一場不對等的屠殺似得。


    林玄禮默默的想:[這是敵軍,沒有投降,也不是平民。這不是屠殺,而是戰勝。]


    [敵人死光光好過我的百姓和軍隊被殺。上次平夏城城牆下的屍體,我沒有仔細看。]


    [這是一場寶貴的勝利,金兀術一定會卷土重來,把這樣的失敗再次重複,不斷重複,直到他死亡、金國被我征服為止。廣袤的黑土地啊,鬆花江畔應該種滿大豆高粱和玉米。]


    [六哥:禮子,你會贏的,你總能獲得勝利。但是哥哥有一個問題,現在的小玉米棒子怎麽隻有一寸多長?]


    [因為……品種還得改良。隻要持之以恒的用最大的玉米留下做種,總有一天會長到一尺的。]


    謝寶亦步亦趨的跟在官家身後:“您在想什麽?”


    林玄禮低沉的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不知道金國能不能派來這麽多人,讓朕是將士們青史留名。”


    謝寶笑嘻嘻的搓搓手:“種師中能青史留名,我作為侍衛指揮使,帶人全殲滅了一千人,也能小小的留個名字。”


    在一陣沉默之後,官家低聲說:“我想鑄京觀。”


    謝寶下意識的說:“這不仁,會落人口實。”


    早起視察軍隊結果在營門口偶遇官家的種師中低聲說:“恐怕為金軍報複。”


    史官欲言又止:“官家…”


    林玄禮冷著臉:“董卓殺入長安,安祿山殺入長安,黃巢殺入洛陽,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為錦繡灰,哪一個是為了報複?”


    曆史上的金國在大宋境內做的那些事,也不是為了報複,而是掠奪和示威,以及徹底的摧毀敵人的根基。建造很難,毀掉卻很容易,根本不需要受害者做什麽。


    種師中:“官家說的是。但官家素有仁愛之名,又打算征服此地,還是要以懷柔為主。”


    林玄禮思考了一下《世界曆史》,我想的很靠譜,可惜大宋的官員都是這麽想的,軟弱。


    種師中補充道:“京觀得是一場大勝之後,才能堆砌。如今僅僅剿滅了金人一千餘人,並未傷及他們的根本。不值得。”


    謝寶附和道:“確實有點小題大做。”


    林玄禮想了想,嗤的一笑:“還真是,我太看重金國了。”


    [冷靜點,禮子,現在還沒發生靖康恥。做事之前還得考慮國內的影響。]


    看完溜回去,裝作剛起床的樣子,吃了一碗馬肉的麵片湯,還挺好吃。


    寫信告訴京中的皇後、丞相他們,剛剛取得了一場小小的勝利。


    華梅在營門口一晃,慌忙稟報:“官家,燕雲路種經略急報。”


    林玄禮緊張起來:“拿來!”別讓我白費功夫,再截斷了我的退路。能出什麽大事呢?


    種師道急報:南京留守耶律淳拒不上繳幽州城。遼主命令他們撤離,表麵上遵旨而行,一副愚忠的樣子,也率領南京城中的遼國官員和大宋官員一起出城恭送遼主和官家。回去打點行囊收拾東西、和親朋好友鑒別,忙了七天。


    第七天宴請種師道去吃酒,他疑心有詐沒去,耶律淳果然在席間摔杯為號,抓了宋朝官員,號令城裏城外的遼軍勾結在一起,當夜關閉內城,發出檄文,討伐將陪都拱手讓人的無道遼主。幽州不僅是幽州,更是遼南京(北京廣安門、宣武區),也算是意義非凡。現在大宋和耶律淳之間,正在南京城外城中交戰,宋軍占據了一半,但耶律淳除了內城之外還占據民心,以及人質。希望官家放心,種師道有信心平定叛亂,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附件:耶律淳《伐天祚帝檄》  ,寫的真不錯,曆數耶律延禧十大罪,第一個就是奉送幽州。


    林玄禮氣的把信拍在桌子上:“他倒是不傻!”  耶律延禧一時糊裏糊塗的割讓出去了,這南京留守說的清楚,南京,可謂軍事要塞,兵家必爭之地,山勢是天然的屏障,堪為國門。好,這都罷了,這操蛋玩意居然等七天後才動手。大軍已經走了七天,回去救援也難了。送信的追著大軍行軍的痕跡來送信,要兩天。


    也就是說,耶律延禧簽訂的盟約隻是給大宋出兵以合理借口,而十六州還是得靠打的,這十六州都有可能不奉詔。他們僅有的五萬兵馬夠用麽?


    剛要叫人來開會探討,突然想到,這消息一旦傳揚出去,恐怕士兵們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還以為後路被截呢。現在的幽州城都沒到後世的北京二環,大片後世寸土寸金的地還是不值一文的荒地,糧道和運兵道都不會被截。他們城裏的兵馬隻夠爭奪城池。


    又有遼使飛馬來報:“啟稟宋主,遼主前來拜謁。”


    林玄禮準備出門迎接,種師中迎到營門,他隻要迎到大帳前百步處就可以了。等了一會,來人匯報:“啟稟官家,遼主在營門口鞭打金軍屍體,請官家出營一見。”


    林玄禮罵了一聲:“這欺軟怕硬的孬種!”


    侍讀、侍郎、翰林昨夜陪著官家推理到深夜,現在還有點困:“官家慎言。”


    “遼主欺軟怕硬,正是官家的好處啊。”


    “官家息怒。”


    林玄禮擺擺手,翻身上馬,後麵有人舉著黃羅傘蓋,緩緩行到營門處。凹了個英明神武的造型:“兄弟,你起的可真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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