鵪鶉蛋商人家裏一陣忙亂,慌忙擺香案,不是其他的官員人家,沒有接旨的香案,匆忙間把供觀音的香案擺出來,香爐上都寫著‘慈航普度’。


    益鑫心情沉重的罵了一會三個煞筆,本來憑借無所不知的高中生身份,能結成同盟,混的風生水起,封疆大吏也可期,青史留名到能成為高考考題的程度。聽完了旨意:“方益鑫叩謝天恩,官家萬歲。”


    謝寶神色冷峻的把聖旨遞給他:“好生供奉。”


    “是,是。”益鑫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請天使轉呈官家。”


    謝寶萬分嫌惡的接過信,拿在手裏一看,封口了,在手裏揉捏了一番,隻是紙張,沒有多餘的不明物質:“我盯著你。官家讓你再研究一番,讓雷*管在被拆開時,能直接爆炸,以防被人抄襲。”


    要不是有越凶給你作保,你也得死。可換句話說,誰知道越凶請官家登門,究竟是為了提醒,還是為了引君入甕?人死了,死無對證,官家樂意怎麽信就是怎麽回事。隻可惜死者不能複生。


    官家已經回宮,又是點心時間,順便留張商英吃冰酪。依然加了蜜紅豆、烤山核桃仁、麻薯和龜苓膏,還有一點點昂貴的芒果,滑溜溜口感豐富一大碗。


    蘇軾吃了都覺得牙疼,一邊牙疼一邊好吃,還為此寫了首詞。


    張商英吃的渾身發冷,官家慷慨,給的太多了,龜苓膏又能降火。


    放下碗,歎服道:“想不到工匠竟有如此巧思。那麽小巧,竹筒一樣的東西,既能地崩山摧。官家叫它雷*管,真是將雷藏於管中,半點不虛。”


    林玄禮翹起二郎腿,這時候的芒果還沒被農學家改良,吃起來絲絲縷縷的,味道倒是很對,就是塞牙。舔了舔,不好當著大臣麵前剔牙,打算一會回去拿老婆的蠶絲繡線當牙線用,比銀牙簽好。“自你到我眼前這兩年,頭一次見你這個神情。”張商英平時都是一副心高氣傲,舍我其誰,我什麽都懂的神態,據說和章惇年輕時很像?思辨能力執政能力都很強。今天居然服氣了,哈哈哈,這是知識層麵的碾壓……雖然不是我的知識。


    張商英微微有些羞慚:“臣自以為學貫古今,無所不知,沒料到火器常新,常有變更。是我故步自封。”


    林玄禮也不覺得有多得意,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麽可得意的。“日新月異嘛,哎,古話說活到老學到老,就是因為世上變化太快。”


    張商英精神一振:“金石變化而已,本是天地間存在的道理,不是人創造的。臣很快就能掌握。”


    林玄禮心說你再得意,叫你去編撰數理化課本,看你頭禿不頭禿,反正朕覺得有可能要禿:“你怎麽知道不是人創造的呢?人不這麽做,哪有這樣奇異的效果。”


    張商英笑道:“官家,若不是天地間存在的道理,豈能一試就成功?這些金石物料相配合的機密,如山中珍寶,隻等人發現。”


    林玄禮哈哈一笑:“我等你發現一份更好的。”你們這些士大夫,但凡有張商英這種不求甚解的進取心,也能把化學知識往前推動一下。


    高蜜看童貫的神態,搶在前麵說:“天地間存在的道理,和山中珍寶一樣,都歸官家所有。”


    林玄禮瞪了他一眼:“這太過了。說的好像‘身懷寶珠,雖不曾失,亦不曾知’似得。”


    張商英笑道:“官家,身懷寶珠說的是自性,佛家講自性具足萬法,倒也貼切。隻可惜明珠蒙塵,待臣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林玄禮不怎麽讀佛經,隻好鼓勵他好好研究化學。


    又閑聊了一會:“你替我寫一篇祭文,祭告六哥。”


    書房裏有給官員用的筆墨紙硯,蓋子掀開裏麵有濃墨。


    張商英想也不想一揮而就,書法也好,文采也好,歡喜雀躍和霹靂驚雷躍然於紙上,除了《蜀道難》之外還用了漢光武帝召喚隕石的典故。


    “好好!寫得好!”


    韓忠彥剛回京沒幾天,在官家的召見下進宮見駕。張商英退下,他緊接著進來,深深作揖:“官家,今日好氣色,有什麽喜事?”難道是皇後有了?


    “免禮免禮。”林玄禮笑吟吟的說:“我寫了一篇祭文,你去替我祭告六哥。丞相之中你是最年輕的,舍你其誰呢。”別人都七十上下,就你,才五十多一點點。


    韓忠彥也知道就因為自己年輕,上次工部起火時就去代替官家祭告帝陵,回來之後聽範純禮細說其中的機密,可真有點後怕。問道:“官家要臣去太廟還是帝陵?中秋祭祀剛剛去過,官家…又有事要說與先帝知曉?”說到最後,不禁湧起淡淡的笑意。


    林玄禮也笑了笑,悵惘道:“是啊,新研製的火器很不錯,章楶見了都說好,將來必能大放異彩,我想告知六哥。你剛回來,那就讓禮部尚書去太廟祭告吧,你一年到頭,得有二三十天被我派出去祭祖,一路奔波。倒是耽誤了不少公事。”


    “祭祀是國家大事,公事豈能與之相比。”韓忠彥道:“官家憐惜老丞相,臣再過些年,也有新人更替。”


    “說得很對。”


    批了一會奏折,判了幾個死刑秋後處決,又看各地自己關注的那三十多個官員中有不少人上奏議事,說黃河兩岸有些人聽說要修河道,嚇得全家連夜逃跑。聽說隻是修繕河道,不是黃河改道,又扶老攜幼的跑回來了。如此這樣的,共計四個村莊,想為他們求個赦免,免除逃避勞役的罪。這四個村莊是上次黃河改道工程中被淹沒的對象。——批準。


    抓住了一個八十人的私鹽販子非法武裝,持弩一張,弓二十把……建議殺其中六個,剩下的刺配——準。


    發現了純白的牛,祥瑞,大白神牛——不要進貢。


    彈劾官員扒灰——發吏部派人調查。


    地方富戶融錢鑄銅器,按律當流配,但是他們願意出錢贖買——準。


    當地鬧妖精,求官家派龍虎山張天師前來捉妖——發往刑部,派人去捉拿裝神弄鬼的人。


    建議官家鑄造九鼎,銘刻功勳,傳之萬代——朕做的還不夠好,還要繼續努力。


    監察禦史舉報江南市舶司的高官嚴重貪腐,勒索克扣出海船隻。——撤職查辦。


    ……


    轉眼到了九月霜降。


    林玄禮認認真真的畫了拆樓吊錘車的圖紙,看來看去,還真不難,在現有的攻城器械上都能改裝出來,配重和擺動也可以用人力改變。但是要想運用在山地,就很難,很容易翻倒。


    仔細研究一番在打別的國家時用拆樓吊錘車的可行性……不可行!這玩意太容易仿製了,到時候別的國家也做了來攻城,假如本來像四川八柱那樣能守住的城池,也禁不住日夜猛捶。


    實在是很煩惱,叫兵部尚書進宮來聊軍械,將心中的擔憂傾述了一番:“章楶……你覺得我擔心的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章楶仔細看了看圖紙,比較婉轉的說:“官家的擔心,不無道理。這吊錘車距離城牆不遠,隻要城內還有火球,猛火油,二三十米的距離,壯士可以投擲到車上。此物要作用於攻城時,要先耗到城內彈盡糧絕。若不然這樣高大的木車,一旦高處、長臂起火,地上的士兵無法救火,隻能等著燒光。”


    雖然遼國和西夏的火器質量一般,但他們夯土的質量可不差。他們用最原始的、箭頭上綁著油布點燃,射出去,都能解決這輛車。而且車身雖然大,但擺錘擺動時力度驚人,一旦撐不住,整輛車傾覆砸在對方城頭上,肯定無法砸垮,反而讓我們士氣不振。能用,有條件限製,需要繼續研究。


    林玄禮興致勃勃,拉著他暢談了一番攻城守城的機要項目,又一起yy了一會收服燕雲十六州的路線,有好幾個非常合適的切入口,在耶律延禧的任人唯親和遼國的笨蛋樞密使治理下,遼國的邊關防禦得有多疏忽大意。……當地的漢人是怎樣的翹首以盼……收服燕雲十六州之後能養多少好馬、增加多少賦稅。


    先不考慮耶律延禧會不會氣瘋,發兵反攻,戰況焦灼時大宋一方的損失,就單純的yy。


    章楶:“為了收百姓之心,頭一年、或者兩年免稅,再過五六年時間,單是燕雲十六州這片水土豐茂之地,就能把開戰軍費全都賺回來。”


    林玄禮快樂的撚著指頭,感覺已經看到了賬簿,數到了交子。


    一頓暢快的閑聊,又在一起喝了頓酒:“這些天連陰雨,叫人很不痛快。今天和你聊了聊,我心裏舒服多了。”


    章楶笑道:“連陰雨卻沒有水患,官家應該高興啊。軍隊也很怕連陰雨,不僅道路泥濘行軍困難,就連沿河邊紮營時,也怕夜裏突然漲水,那樣會毀掉大批糧草、帳篷。一旦軍中染上時疫,得耗一兩個月才能好。官家,臣有一本條陳,現在正在寫,還未想好。”


    林玄禮興致勃勃的擱下酒碗:“你說,我幫你想想,看看合適不合適。”


    “太醫院每年新生不過兩三百人,還要各地鄉紳舉薦、官府承擔薪俸。每逢開戰時,全國征調依然缺少軍醫,臣想……”章楶神色微變,想到醫生地位高於普通百姓,有時候和秀才也相等,賊配軍原先比普通莊稼漢都不如:“自從官家免去黥麵之後,有不少窮人家的孩子沒了顧慮,都前來投軍。他們臉上幹淨。臣想從中擇取聰明機敏的少年,暫挪到城中居住,請軍中經驗老到的郎中,再聘請幾位太醫院的教授,教他們接骨、縫合傷口、治療風寒中暑等常見病。”


    現在的軍醫已經知道要用沸水煮針線,縫合傷口,以及清創、截肢。


    林玄禮訝然:“我看《在京軍營法》,其中連軍*屬都包了醫治接產。諸路修建城寨等役兵,委本處以住營相近分甲次,各差使臣管轄,察其飲食醫藥。為先帝建陵役兵‘糜粥煮藥,時其食飲……有病則遣官挾太醫診視’。我這次修造河渠,也下令‘提舉各縣村所察視兵夫飲食,如有疾病,令醫官悉心治療’。還不夠用嗎?”


    當然在攢錢打仗時研究了這個問題,看起來很有富裕。


    已婚的人投軍,妻子也算作軍籍,有一份錢糧,進入軍方醫保覆蓋範圍內,死後也可以葬入(軍方公共墓地)漏澤園,國家負擔真的很重。


    但是就這麽沉重的國家負擔,還是有很多廂軍缺衣少食,窮困潦倒的勉強度日,打短工糊口,這就很奇怪了。不知道是人太多,還是被貪汙的太多。


    章楶也覺得自己有點貪心:“夠用,但還可以更多些。仁宗修造了醫書《聖濟總錄》,天下人都得恩惠,但還是有庸醫招搖撞騙。各地醫官雖有考核,依舊良莠不齊。而且晝夜兼程趕路、分兵設伏時,如果每千人能攜一名年輕、能長途奔襲的醫官,那樣更好。”


    林玄禮咬咬牙:“好,你去寫奏本。”


    繼續批奏折。


    忽略拍馬屁的,甚至想讓這官員來找童貫進修一下。


    突然腳癢,摳腳的時候暗暗感慨:[我窮的摳腳。]


    霜降結束,可能到來的秋汛結束了。


    全國各地的官吏都鬆了口氣,不用再派人沿河流兩岸監視河流,可以置酒徹夜狂飲幾天,雖說是真名士自風流,但在一天天暴雨、河流湍急水量增加的時候,官員們也得保持清醒。


    蘇相公依然抓緊治水方麵的事,漸漸看到了各地上報的秋汛數據——暴雨幾日,積水幾寸幾分、河水上漲幾米,這都記錄的很清楚。


    而已經征調民夫十萬、動工三個月的西北地區,各地官員也緊張兮兮的記錄數據,準備上報記錄——恭賀偶像蘇軾/對政敵蘇軾無可奈何。


    政事堂中,三位相公一位參知政事開始準備布置年終總結、統計的工作。


    林玄禮批完今日奏折,看市舶司上報官家,官家下令關注的海商陳慶出海一年終於回來了,帶了一百斤洋蔥,和洋蔥種子進獻給官家,還有些洋玩意、光膀子的洋菩薩。


    “洋蔥!!!”林玄禮差點把筆扔出去,趕緊批示允許通關,胡亂擱下筆,歡呼一聲:“去,告訴皇後,我們要有洋蔥了!超好吃的洋蔥!洋蔥炒肉!算了,我親自去。” 有了洋蔥,烤串都能再上一個台階!這玩意好種又便宜,又挺有營養,推廣開對百姓的健康有點好處!


    王繁英得知這消息:“哇!太好了!這麽快就有了!”


    兩人在屋裏興奮了一會,還是難以宣泄興奮之情,來了個熱烈的擁抱,互相勒的喘不上氣才撒手。


    陳慶出海是海船,回來之後換乘民船進京,逆流而上大概要兩個月時間,剛好過年前能到。


    準備秋狩,這次叫武散官、將門子弟都可以參與。


    林玄禮對著氣*槍看了又看,歎了口氣,選了射程更遠的弓箭。


    作者有話要說:  【1】倆人打了一下禪機。用典:《身懷寶珠》是佛教故事。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是神秀的偈,他因為這個錯失了禪宗六祖的地位。


    【2】對不起我之前忘了韓忠彥,要不是上一章有讀者小天使提醒……嘿我圓回來了!


    第133章 催生和不生


    戶部的徐績、禮部的李格非,這兩個讓林玄禮覺得不錯的人,幹的是真不錯。


    林玄禮發現丞相們也很給力,自己幾天不理朝政不會有任何影響。幹脆放個秋遊的假期,趁閑的沒事,帶著全體後宮成員——基本上是養老院,仁宗的後妃還有一位在世,但專心讀經,從不見人。以神宗、宣宗的後宮為主,出宮去爬山、觀賞紅葉。山上有道觀寺院,供她們進行愉快的封建迷信活動。太後、太妃們被人攙扶著往山上走,小孩們被保母、宮女抱著背著,親王和王妃、公主和駙馬一對對夫妻相攜。還帶了一些翰林學士,來做詩詞。


    本來十二弟和王妃的關係平平,在皇帝麵前表現的很恩愛的樣子。


    林玄禮和王繁英順著台階上山,輕輕鬆鬆,前後被簇擁的太緊湊,隻能聊一些無足輕重的話題。


    時不時看看山下蜿蜒漫長的隊伍,還有抬著的許多食盒。[我一個社會人,當然會看人了,誰好用誰是廢物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看客人的品行性格,沒有比我更準的了。古代皇室教育有問題,從小見一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文官,大部分還是品行真不錯的,好家夥,那哪有分辨奸臣的能力,還以為說的都是真話呢。一群人天天和皇帝說‘我們不會騙陛下的’,聰明人都得教傻了。]


    [等宋小寶長大點的,考慮帶他出去,到我的糕點鋪裏做社會實踐活動,也讓他見見三教九流,爾虞我詐。看看什麽是低沉普通小老百姓的口蜜腹劍。這才應該列入皇室教育。他們應該先進入這個社會,再去統治這個社會。]


    [六哥的美人們現在才二十多歲,有點可憐。我們後麵那個穿的鮮豔多姿的是誰?哦,鄭妙妙,我名義上的妃子。]


    王繁英看他頻頻回頭看鄭妙妙,不由得伸指頭一戳:“官家在看什麽”


    林玄禮小聲說:“在看朕唯一的宮妃,鄭美人,嘖,差點沒認出來。”


    王繁英似笑非笑:“官家很想認識認識她麽?” 今晚上榨幹你,讓你哭著求饒!


    林玄禮興奮的盯著她:“你吃醋了?咦嘻嘻嘻嘻嘻嘻”


    朱太後聽見他們的談話,心中隱憂越發嚴重。


    到了山上,兩位太後和劉清菁、嬪妃們、尚宮都去給十一郎求子,認認真真的拜送子觀音、和合二仙。


    小孩們都被帶過去拜一拜,求健康長壽。


    鄭妙妙也帶著宮女去拜佛,求得寵,好歹和官家見見麵,說說話。方才官家回頭看了她好幾眼,叫她臉紅心跳。


    帝後和長公主、公主們、親王在沉香亭裏置酒飲宴。仁宗唯一的女兒已經年近五十歲,和年輕人在一起說說笑笑,打扮的也很俊:“十一郎文采斐然,十三郎家的李娘子譽滿京華,看這滿山紅葉紅的有趣,何不以此為題,做幾首新詩新詞,好叫後人傳頌?”


    林玄禮想了半天,想出半闕詞,下半闕又圓不上。那邊李清照已經端著酒杯寫完了,而且是一貫的高水平。


    很快別人也都寫完了。唯獨官家沒動筆,有一點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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