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微不可查的短暫停頓,把我變成我們。


    這胖子滿臉出油:“王爺不能這樣懷疑小人,是遼太孫送來的。”


    林玄禮大大的翻了個白眼:“憑我和耶律哥哥的交情,我殺了你他都不會說什麽。再給你一次機會,如實說來。倘若和王妃算出來的不一樣,哼哼,謝寶,你會審案麽?”應該不是穿越者,如果是的話,他一定會打聽消息,知道我和曆史上不一樣,然後跟我對暗號。


    謝指揮使心下稍安,他就怕主公和遼人攪在一起:“卑職略知一二。”


    白夢不知道秦王病了幾個月,病的要是,怎麽一起來就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壞事,還要審問。他也是真怕這殺人如麻的王爺、生性酷愛把人變成瘸子的王爺殺性上來,要拿自己的胖腿當靶子。


    隻好如實說:“其實…小人在遼國開了一家書坊,印些小說話本…幾年前,小人的作坊買了幾個夥計,吃住都在書坊裏,小人和婆子待他們可不壞。夥計本來笨拙木訥,突然有一天被雷劈了沒死,人一下子機靈起來,幹活也不賣力了,還偷了小人的錢想跑。


    扛了十貫錢,那可是六十多斤的東西,沒跑多遠就被逮住了,小人打罵他,他還不服,說有別的賺錢的法子補償。一開始說了幾個,都不是印書這一行當,小人不敢做。他又寫了些‘特殊的話本’,讓小人印了賣錢,還有圖畫。果然大賺一筆。小人有個女兒,生的千嬌百媚,花容月貌,也和他好上了。


    他又寫了一本《聊齋誌異》,好倒是好,刻板有些貴,他又攛弄小人製鉛活字。小人賺的幾百貫也不夠使的,他又說隻要將這個發明報到官府去,他和我必然加冠晉祿。小人尋思,這樣的好事,分給他做什麽。他又積攢了許多手稿,足夠再印五年的,小人起了一點邪念,翁婿雖好,到底是外人,就將那賢婿推進井裏見龍王。報到官府去,果然當做奇技淫巧,獻給蕭太師,又轉贈太孫,太孫又將小人轉贈王爺。到現在真相大白。”


    林玄禮:“……”好的,我接到第三個穿越者的死訊。這哥們拿了個種田+經營文的大綱,又努力,又有才幹,感□□業都好好發展,比我還能吃苦耐勞,但是他沒想到當官對於他老嶽父的誘惑有多大。希望青黴素這哥們是真的。


    王繁英也物傷其類的歎了口氣:“可惜了。”


    但不是很意外,為了搶一句詩、一個生意、一個機會、一個官職而自相殘殺,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太正常了。


    白夢伏地痛哭:“小人死罪。但事出有因,夥計其實是誆騙小人的,一旦消息報上去,隻有他有官職在身,小人有兒子,他又不肯入贅,還有幾個夥計願意跟著他,他又記恨小人毆打他。等領了官身,他自己開一家書坊,有俸祿又不用交稅,叫小人全家如何過活。王爺,您多多恩典,放小人一條活路吧。”


    林玄禮覺得頭疼:“拉下去關起來,容後再議。”


    王繁英走出殿門,舉起紙張迎著太陽看了看:“生春…這是你店裏的包裝紙。看來發信的人買了點心,或者在那兒工作。對你稍微了解一點。”


    “你這和沒說一樣。咱們還是去花園看看,計劃一下演武場設在哪兒。我最近不出門,隻在宮裏和王府中行動,這些事都不用擔心。”


    王繁英懶洋洋的走回來:“好毒的日頭,曬一曬就令人頭暈,你好好歇一會,想想中秋節的月餅新鮮花樣,養好了身體,等著秋天河蟹。”


    林玄禮感動萬分:“你說得對。拿些綠豆糕來。”


    喝薄荷青桔水、吃綠豆糕。


    又擠在一起咬耳朵:“不會是穿越局派人來修複曆史軌道吧?”


    王繁英:“什麽東西?沒有這種事吧。”


    “郎君,新科進士賈岱玉收到書信,立刻前來拜訪。”


    林玄禮擦擦嘴:“請他進來。”


    有功名在身可以上殿,這三十多歲的進士拾階而上,深施一禮:“學生賈岱玉,拜見秦王,王妃。”


    林玄禮起身相迎:“免禮,真是個好名字。”


    一對眼神,謔,這家夥眼神裏有些東西,竟敢直視自己。


    “小人前些年改的名字。小人若是女孩兒,該用眉黛之黛。”


    長史在旁邊一個勁兒的皺眉,這沒來由的話聽著就奇怪。


    林玄禮又試探道:“你是姑蘇人士嗎?吃人參養榮丸不吃?”


    賈岱玉含笑道:“櫳翠庵的姑子,名叫妙玉,手持綠玉鬥的那個,能扶乩,說學生不必吃。”


    林玄禮確定了他的身份:“寶黛還是釵黛?”


    賈岱玉硬著頭皮堅定自己的選擇,也試試秦王的性格:“……獨自美麗。”


    第105章 六哥有兒子了


    新科進士來到這兒,可不是為了談論‘關於紅樓夢我們不應該嗑cp’的問題。


    林玄禮急著要見他,也知道他不是可愛的黛玉妹妹。會做青黴素,不嗑釵黛,還知道獨自美麗,那肯定是現代的紅粉,林妹妹本人應該不知道這些詞兒。況且,如果是黛玉妹妹穿越過來,怎麽說也能中個探花,不可能隻是二甲進士。


    “太熱了,移步到涼廈中喝茶。”


    賈岱玉:“但憑郎君吩咐。”


    除了正殿的方位尺寸是固定好不容更改的,設計師還根據風向、季節、風水格外設計了暖閣和涼廈,前者冬天時溫度比別的屋子都高,後者則能在夏天悶熱無風的季節裏,自然的稍微涼快一點——很簡單,隻是陽麵移栽了梧桐樹,讓大樹的樹蔭遮著屋子,背陰處開窗,靠著活水。


    進屋的同時就有人先進屋點了熏香,主要用來熏蚊子。


    斟滿香茶,分賓主落座。


    長史、童貫、侍女按身份列立。


    “學生已經試過了,土法沒法提煉足夠量的青黴素。我現在隻有青黴菌,活性不強,濃度也不夠高,保存時長有限。”賈岱玉斯斯文文的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刀疤和燙傷痕跡:“這是學生當教書先生時,有人明火執仗搶劫,護著學生時遭遇了一點損傷。燙傷還是獾油更好用,刀創則用了青黴菌,用量很大才勉強治愈。現在不能量產。”


    也不能確定都是無毒的青黴素,當時是心灰意冷,拚死試了試。不是所有的青黴菌都含有青黴素,有些是展青黴、橘青黴、黃綠青黴、圓弧青黴……這些有毒。


    林玄禮讚許的點點頭,假裝自己一點都不意外:“總算有些曙光。”


    賈岱玉給自己準備了合理借口:“學生不算飽覽群書,隻是看到了一些野史雜談,聽說……早些年,在唐朝時,裁縫會把長有綠毛的糨糊塗在被剪刀劃破的手指上,學生裝裱字畫之餘,剩了一些漿糊,留著試了試。”


    林玄禮微微頷首:“妙啊。要量產,缺什麽?”


    賈岱玉心說:缺顯微鏡、培養皿、試劑、試紙……缺冰箱,缺一個能達到十九世紀後期水準的實驗室,更缺大量有生物實驗知識的助手。


    林玄禮問完這個蠢問題就知道了:“我知道了,都會有的,慢慢來。”


    王繁英裝的像個本土的美少女一樣,硬是在臉上帶出幾分無知,左右看了看:“你們在說什麽?”


    林玄禮:“回去再給你解釋。賈進士,你曉得如何置辦硝酸甘油片嗎?”


    “略懂。”


    “給我做一些。大概需要多少開銷,來找我。”


    王繁英本來想說我已經做好了,忘了告訴你,轉念一想,多做點恰好可以研究這人的來路。


    就端莊緘默的微笑。


    兩人又去遊湖觀魚,侍從們都靠後。


    賈岱玉這才如實說:“我曾是高中生物課老師。這本主兩歲時一場高燒燒壞了腦子,就該我來了。人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家父是個窮秀才,我也隻得做一個窮秀才,要不然家母就尋死覓活。博了個早慧的美名,抄襲名家詩文會突然倒黴,隻得潛心學習,到二十歲中了秀才。。。賦稅太重,絞盡腦汁勉強謀生。中了進士才算舒緩過來。在老家聽說秦王三頭六臂,我還覺得奇怪,按理說是端王趙佶……您別笑話我,我曆史學得不好,就四大名著裏寫的能記住。”趙佶應該是水滸傳裏頭號大反派,又慫又廢,殺自己人第一名,怎麽會突然這麽支棱。


    林玄禮微微頷首:“孤正是為此而來。”


    賈岱玉真不知道皇帝壽命多少,機智的抱大腿:“初中到高中的生物知識,學生全都記得。往後還請郎君多多提拔,學生願竭誠以報。”


    上輩子不會做生意弄錢,這輩子還是不會。。。生物實驗室必須有土豪包養,或者國家出資。


    林玄禮心說我的外掛終於到了,肅穆的扶起他:“大宋將來戰爭不少,你若能懸壺濟世,減少傷亡,封侯拜相有望。”


    愉快的談妥未來合作。又打發走了疑惑詢問的長史,憑欄遠眺,王繁英溜達過來:“發什麽呆呢?一臉沉重。突然來這麽個人不好嗎?”


    “會不會有人附到六哥身上?我用不用做好準備?”林玄禮攥住湖邊垂柳的樹枝:“六哥比我爹還寵我,如果發生那種事……”如果病重又突然康複,性格氣度上都有變化,被一個孤魂野鬼占據身體,那想一想就很心痛。就現在看穿越過來這幫人,素質和智商最高的是我老婆,但任何人都不配代替六哥。


    “他假冒不住。章相公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偽,到時候必然幫你成就大事。”有孤魂野鬼借屍還魂的故事,章惇也絕不會容許有人辱沒官家的美名。到那時候你暗殺孤魂野鬼,太後和丞相一起保舉你做皇帝,毫無問題。


    “我是說我很心痛!”


    王繁英正在抓毛毛蟲玩,頓了頓:“別擔心,十歲以後的人不會被穿越,我從沒見過那種事。而且即便是最荒唐的傳說,明君也不會被人代替。”隻有昏君被人穿越。


    “有一件顯而易見的事你可能沒發現,是在你出生之後,才開始有這種事發生。”


    林玄禮本來還心不在焉的考慮要不要找真人弄個護身符給官家,聽這話一怔:“啥?岱玉都三十了。”


    “二十五歲上下,他捏造了年齡,可能是為了低調,或者是做事方便。”王繁英逮著十幾隻毛毛蟲,用柳枝挑著,摞著放在一起,看它們滾著卷成一團:“如果一直都有,即便每一個世界的人才都是百裏挑一,也會有人改變這裏的現狀、生活細節,哪怕隻是一種特殊的美食也會引起你的主意。在你剛來這裏時,沒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是吧?我記得你以為我是唯一一個同類。”


    “對。衣食住行,詩詞名篇,沒有任何一個超越時代的。”林玄禮努力回憶了一下十多年前看的一些資料,還有用詞:“空間壁壘…還是宇宙壁壘?這個地方會越破壞越大嗎?是有什麽高維空間操縱我們的世界嗎?”


    王繁英:“啥?沒聽說過。如果過得好就是永生的祝福,過得不好就是永生的詛咒。隨機的。沒有規律。”


    “嗷!!你怎麽在玩毛毛蟲!!!”林玄禮差點蹦到小溪對麵去,看著被她堆成一堆的毛毛蟲,抖著雞皮疙瘩:“快去洗手,看看身上有沒有。”


    王繁英的紗衣袖子挽到手肘,裏麵是抹肚,下穿一條撞色的宋褲,內外兩層,裏層藍外層白,一雙豐腴的美腿若隱若現:“沒有,我注意著呢。行了,你回宮吧。你晚上還要和兄弟們烤串吃。我今晚上住在王府裏,看看添置些什麽,把丹房收拾出來。”親王和王妃各自有一套帶起居室和書房的領地,她要開始改造了。


    夏天的夜晚,聽樂人在遠處吹簫彈琴,眼前西瓜、葡萄、稠酒、甜酒釀、毛豆和蠶豆的拚盤、還有醃製入味的鵪鶉和羊肉串烤出來,何其美妙。


    趙似痛飲冰鎮後的薄荷青桔蜂蜜水:“美哉,妙哉,比薄荷水還好喝。十一哥往這裏加生橘子汁,真是獨具匠心。”


    林玄禮得意的點點頭,心說這味兒調的,加點氣就是雪碧,當然好喝。


    趙煦還是覺得熱,穿了一件略等於無的絲羅上衣:“不能烤好了都拿過來嗎?”旁邊放著爐子,熱烘烘的。


    親王們穿的和他差不多,上身一件讓人懷疑是否存在的纖薄衣服,褲子能遮住身體。理論上來說,夫妻恩愛的都可以攜王妃一起來,但李清照不樂意看劉清菁的驕橫神態,主要是不太樂意哄著她說笑,王繁英留下搞裝修。


    劉清菁挺著大肚子懶洋洋的吃鵪鶉腿:“官家,趁熱吃才香嫩,涼了就不好吃了。我最煩東廊那些溫溫的菜,要麽香味快要散了,要麽捂的不夠酥脆。”


    林玄禮懶洋洋的吃五香蠶豆:“想不到我還能再坐在這裏,和哥哥兄弟一起賞花賞月,飲酒作樂。”


    趙佖看不清楚,就問:“你病剛好,怎麽還敢喝酒?快給他換掉。”


    他的王妃低聲解釋:“別擔心,十一郎喝的是果子露。”


    趙煦端起酒盞卻沒看見酒:“我酒呢?”


    林玄禮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他剛悄悄的偷走官家的酒杯,把酒都倒自己果子露裏,喝了一盞調製的果酒。


    趙似說:“十一哥偷去喝了。”


    “你這笨蛋,還以為你要戒酒養生。你們盯緊他,拿果子露、西瓜汁給他灌飽。”趙煦愉快的踹了他一腳:“李娘子今日沒來,你們每人填詞一首,以娛今日雅興。”


    官家自己不填詞,他年少時學過詩詞格律,但還是以學習新法為主,等到先帝駕崩之後,就沒什麽時間學詩詞,整天學的都是司馬光一派的‘治國思想’,環境壓抑,雖然讀唐詩以疏解心事情懷,還是不願意費神寫作。要享受別人的作品就夠了。


    詞牌有固定的曲牌,填詞出來,不用排練就能唱。


    劉清菁端詳了一會,嬌嗔道:“官家,那日我答應你,入駐中宮之後,一定讓你和十一郎在我這兒痛痛快快的開宴會。如今怎麽樣?若不是十一郎事務繁忙,早就做到了。近日才算圓滿,官家請。”


    今日在她宮中後花園裏烤串,方便這即將臨盆的孕婦參加。


    趙煦果然喝了一杯,卻不提立後的事,章惇雖然反對孟氏,但也沒直接支持立劉氏為皇後。甚至群臣都不催促中宮之位空懸,得趕緊立後的問題。最近幾年也確實忙亂,一再耽擱,隻等她生下長子,一切出身問題都能掃平。


    吃吃喝喝聽小曲,愉快吃到宮禁時分,各自回宮睡覺。


    之後的日子裏,趕緊把自己從保定府、大名府帶回來的小禮物收拾出來,送給該送的人。然後懶洋洋的在宮裏到處和官家、太後太妃、教他彈琴的先帝林妃一起吃喝玩樂,除了宮中就是府中,不上街溜達,直接走過天橋。


    也帶著王妃走天橋去趙似府上做客,在他後花園荷花池畔飲酒做歌。


    趙似拿了一本詞集出來,不懷好意的笑道:“十一哥,這是我和娘子的詩詞集,你看看如何?”兩人的詩詞集,有些是互相模仿風格,有些則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合著,全都沒有著名,經常拿來捉弄人。還有一本單是李清照的詩詞,隻是風格不同,邊塞詩、宮怨詩、詠景詩還有各種詞,拿來要人鑒別哪一首是趙似的。


    每次都很好使。李清照的文采斐然,傳遍京城,甚至蜀漢兩地都有傳抄的詩句,趙似也酷愛舞文弄墨,隻是和他相比差了點。


    林玄禮依著椅子扶手,緩緩的看了半天,選了幾句自己最喜歡的:“這幾句最好。一定都是弟妹的。”


    趙似哈哈大笑:“有一句是我的!娘子教導有方。”


    李清照拈著酒杯,又得意,又驕傲:“郎君一日千裏。先別喝了,打牌吧,自從當上王妃之後,昔日的小姐妹跟我打牌時,總有顧忌,哼。憑我的技術,哪用她們讓我?反倒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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