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再三重申:“如此黨爭,互相傾軋報複,羅織構陷,於國無益。”


    林玄禮試圖勸他冷靜。


    蘇軾拍桌:“官員被他排擠陷害夠了,現在竟然開始盤查百姓的言論!官吏攤派青苗錢害民,百姓發發牢騷,就成了攻擊新政。況且空口無憑,說人議論新政,哪有什麽切實的證據?隻是貪官汙吏為了勒索百姓,借機汙蔑!依舊是官吏害民!國家養士百年,就算是對官家也要犯顏直諫。一個丞相的威勢,豈能嚇得君子不敢開口?”


    林玄禮:“哎。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蘇軾:“對。”我做的事是對的。不能任由章惇做主。


    “不是我針對章惇,王相公、司馬相公輪番打擊異己時,哪一次我沒上奏反對?十一郎,你也見了民生疾苦,官家又肯聽你進言,你何不搭救萬民?那些升鬥小民,在街頭巷尾閑磕牙說的幾句話,也能入罪?豈不是荒誕?”


    林玄禮歎氣:“我近來一直在想該怎麽說這件事。蘇先生,你也知道,官家一直在調動人手,用呂惠卿任鄜延路經略使,孫路繼承王安禮任河東路經略使,武將王文鬱取替範純粹成為熙河路經略使,章楶則出任涇原路經略使。當年失地,必然能收服回來。六哥和我說過,章楶有將才。”


    他說起章楶這些年在邊關應對西夏的兩條妙計,說的眉飛色舞。陝西六路在章楶的指揮下互相配合,輪番攻擊西夏,讓對方應接不暇。等到西夏大舉進攻時,就堅壁清野,弱兵誘敵,然後埋伏精銳消滅敵人有生力量。這兵法用的,好棒棒!一心擊退西夏,揚我國威。當年章楶馳騁百裏為父親伸冤,回來考試狀元及第,寫詞名震一時,多帥啊!


    “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沾瓊綴,繡床漸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遊蕩,有盈盈淚。”蘇軾也很喜歡章楶的詞,自嘲的說:“十一郎滿心想著去往陣前效力。也是,你自幼喜歡秦皇漢武,心裏除了建功立業,就是煎炒烹炸。”


    林玄禮又歎氣:[我最見不得窮人。]


    [快把他們趕走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能和六哥說什麽?說有些是老實人,叫差役挑那些不老實的收拾?沒有用。差役就≈壞警察吧,那就隻想收拾兩種人,一種是有點小錢的,你懂,一種是老實人,省事兒。那些真正不老實的,隻有我師叔那樣重拳出擊的人才敢。]


    [蘇軾這是作死嗎?這不是,這是雖千萬人吾往矣。]


    “我不能在六哥麵前說章惇的是非,但你上奏,我必然留住你。”


    蘇軾當然不是那種小肚雞腸、對方不順從自己的意見就嘰嘰咕咕的人:“那你說這個豬肉燉粉條……我放的綠豆粉絲,怎麽都碎了?你寫‘銀縷伴紅妝,相融不久長’是說不能久煮麽?”


    [太慘了,我的東坡居士沒見過土豆粉和地瓜粉!]


    “收汁的時候再放嘛。其實還有一樣好吃的下酒菜,兄弟們吃了都讚不絕口,我寫配方給你。”


    蒜蓉粉絲生蠔誰能不愛!可是現在沒有生蠔,不要緊,我們有蝦幹和海帶!海帶算是素海鮮,切絲,用素油炸大量蒜蓉和蝦幹碎,海帶在鹽水裏煮,然後就是常見的配料,加一點蠔油或魚露,用山蒼子、木薑子做的山胡椒油提供辣味。


    帶著做好的這個小菜和蜜汁肉脯去見王繁英。


    這家夥半年前說要去田莊裏閉關煉丹,也不知道搞出來啥了。


    一見麵就驚了:“你!”


    王繁英低頭瞅了瞅,慢條斯理的說:“胖了一點,可是也有好處。”


    “有什麽好處?這…嘿…這打架的時候多礙事啊。”


    “以前廝打在一起的時候呢,我隻能用下巴砸你腦殼,現在則不然,可以令你窒息。”


    “……威武霸氣。”


    [在下死得其所。]


    王繁英盯著他,有點意外:“我也準備了小禮物給你。”遞上錦盒。


    錦盒裏是一把寒光耀耀的匕首,泛著光澤,還有三根長短粗細一樣的刀條。


    “碳鋼?是碳鋼!沒聽說你在高爐煉鋼。”林玄禮大喜,隨即生氣:“你勸我不要急於製作機床,免得百姓流離失所,你自己到先跑去煉鋼了!”


    “這種鋼材還不需要高爐,用平爐即可,你要做車床,我賣你刀條如何?”


    林玄禮想了半天:“你用什麽燃料,石炭(煤炭)麽?”


    好像這個溫度不夠。石油的溫度夠了,但井噴的石油不夠純粹,不好用吧?媽耶,有車床和刀條,哥可以自己做一個□□了!隻是不會做子彈。哎,在這個銅就是錢的年代,子彈真是用錢做的。


    王繁英不知道他對科技掌控多少,但把石油加溫分解出柴油、汽油和重油算是一種了不起的技術,不想說。難得的展顏一笑:“還有一件東西。”


    淺綠色玻璃燈罩的柴油燈。玻璃器整體光滑,但鑲嵌了些許異域風情的金銀花紋,下有裙擺,一個流暢的圓弧形收口向上,還鑲了銀口。


    燈油瓶部分則是瓷的。


    林玄禮:[……我一天天的都在幹啥?]


    [你什麽時候做的玻璃??是跑去田莊上閉關清修煉丹的時候嗎?]


    [我覺得我挺努力的,已經通過撒潑打滾讓六哥答應等我十五歲就允許我去章楶那兒觀戰。]


    王繁英看他如此驚訝:“你沒見過這種東西?”


    你的世界這麽落後嗎?不應該啊,不像啊。你上輩子不是達官顯貴的子弟,一個普通人,倘若能有你這樣的學識,那個世界的農業和科技絕不會太差。


    “見過,可我沒想過這麽快就能再見到。”


    王繁英彈指敲玻璃罐,笑道:“這可是晚唐時,從波斯商人那兒買來的玻璃罐子。要不是我爹偶然打掉了一個底兒,才給了我。本來想用別的玻璃罐子敲掉底兒。十一郎,你替我將此物獻給官家如何?”


    林玄禮拍手大叫:“稀奇稀奇!從來都是你從我手裏要走東西,竟然有回贈珍寶的時候。這一件東西價值千貫還不止呢。”


    [好家夥,在村裏的作坊搞了提煉汽油、平爐煉鋼。難怪最近力氣上不是我的對手,這倆項目都是高危的行當!]


    “你又想要什麽?”


    王繁英靜默了一會:“我想要官家給我授官,武官。以前祖母對我說,宮裏宮外都知道我是女孩,近年來年歲漸長,時常隨著父兄赴宴,他們都叫我王三郎。你瞧,當年王家弄瓦之喜無人在意,現在我能掐會算,他們才看見了王三郎。”


    “你不想考個狀元什麽的?”


    “時光有限,我沒時間做學問。詞句雖然優美,卻有些更有用的。”


    聊完這些事就趕緊打架,兩邊都忙著呢。


    林玄禮隻能在掰手腕上贏過她,在廝撲、拳腳、棍棒三重三局兩勝一共九局的比試上都輸了。


    輸在技術上。


    [但我得到了匕首,六哥還得到了一盞燈。]


    [將來要是能親眼見證章楶打敗西夏那個傻逼娘們梁太後的名場麵,那可就爽了。]


    [她太機智了叭。煉丹!她有能掐會算的鋪墊。弄出各種動靜,花幾百貫錢,燒幾千斤煤炭,用多少鐵都合理!]


    作者有話要說:    添加了卷標233研究煉鋼和石油忒費勁。


    準時更新了但是不顯示啊。


    【1】曾布:信用分!


    【2】子曰那句,今早上在王安石散文集裏看到的。我想了十分鍾愣是沒想出來,隻好跑到客廳找書看。


    關於吃的,我記憶力能有多好呢?寫《皇帝的死後生活》時,我隻知道古代在有辣椒之前能吃胡椒、薑、芥、茱萸來提供辣味。有小可愛跟我說還有木薑油,當時我沒買也沒收藏。隻略思索了三秒鍾,就想起來木薑油和山胡椒油兩個名字!


    【3】章榩(音:傑),非常牛逼!


    【4】銀縷伴紅妝,相融不久長——我寫的!勉強壓了個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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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嚴禁夜不歸宿


    郡王不能打聽後宮八卦、常去的幾位先帝嬪妃那兒也不會跟他說八卦。


    但是情報負責人、親愛的保母什麽都知道。


    孟皇後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是下人做的,官家和太後太妃為了國家體統,不能不睜一眼閉一眼,沒給她實錘了,實錘了是整個皇家體統都受損。輪流申斥了孟皇後,她就一口咬定她不知情,也沒有什麽辦法,再加上小公主又生病了,嚶嚶啼哭。


    官家一看見小公主心就軟了。


    林玄禮:“真是……”


    隻要臉皮夠厚尷尬的就是別人。


    保母坐在床邊給他講睡前八卦,看他幽幽的看著自己:“你幹嘛這樣瞧著我?”


    林玄禮撈起自己的及腰長發看了看,又看她梳的端莊光潤一絲不苟的發髻:“想起小時候你抱著我睡覺的時候。”


    保母注意到一些明顯的變化,平淡如常,伸手給他把被蓋好:“凜冬將至,你今年還陪著官家過三九天麽?”現在有好幾位有封號的美人,但劉清菁還是獨寵。


    “應該會吧。哎,什麽時候才能加冠啊。你看看我現在,算得上身高力壯,虎背熊腰,因為還沒行過成年禮,還得梳總角。”總角就是哪吒頭。


    十二歲的少年,營養充足,長得比侍女還高一點,春天的衣服到秋天就短了,再加上堅持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幸好臉又白又圓而且皮膚不錯,還不算太奇怪。


    用王繁英送的刀切肉,快的像切豆腐一樣,切完之後不好洗,拿塊麵餅擦擦就可以了。


    宮中內外開始準備過元旦的諸多事宜。


    厚土生春店裏也推出了應季新品——秋天熏製的豬肉香腸!


    別問蛋糕店裏賣香腸是不是影響氣味,香腸裏也放了一點糖。


    趙煦閑來無事,決定微服私訪。帶著一群英俊高大的殿前班直,以及趙佶趙佖兩個弟弟,自以為身份隱蔽的出宮遊玩。


    百姓們大多不認得他,卻認得京城中極負盛名的兩位郡王,還有京城中最俊的的班直,不光是認得他們華麗的穿著,更認得他們各自是誰家子弟。


    史官心裏嘟嘟囔囔,拿著紙筆跟在後麵記錄官家說了什麽買了什麽。


    趙煦每年也隻能出宮私訪幾次,和去年冬天的記憶中對比,感覺百姓們衣服上的補丁有減少,看起來不那麽瘦骨嶙峋,擺攤的密集程度也增加了,還有大量賣紅棗、柿餅、核桃、栗子、山楂、橘子的農民,以及黃澄澄的油炸撒子、麻花、麻葉、丸子、芝麻糖、米花糖、琥珀核桃仁的小吃攤,各種花裏胡哨的年畫、門神、灶王爺神像。


    官家對左右道:“我看百姓們不再麵有菜色,街市上擺攤的人也多了許多,甚是繁榮。我心甚慰。”


    運貨進城是收稅的,他們能交付稅錢進京做小買賣,說明又有錢又有貨,一片欣欣向榮。以前怕賺錢怕勞役,不敢做生意,現在改役之後果然很好。


    班直們笑著稱讚道:“聖明天子在上,百姓們得以脫離苦海。”


    “章相公不負官家厚愛。”


    林玄禮跳下馬,過去買了一串風幹小柿餅和蘿卜幹。他的棗紅馬一直伸著脖子想吃柿餅,被拉住了。


    貴婦名媛坐在寶馬香車裏,在街市上走過,看著街景。猛然看到這整齊標誌的一群年輕郎君,其中有一人,氣質出眾,俊美無匹,有天人之姿,立刻摘了荷包扔過去。


    一名班直看到是荷包也沒放鬆戒備,一把抓住絲絛。冷冷的瞥了過去。


    趙煦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林玄禮羨慕的歎氣:“從來沒有人給我扔過荷包。”


    官家笑了起來,眾人都跟著笑。


    柿餅在做的的時候已經去皮,恐怕做的不幹淨,又很想吃,沒地方洗。一撕兩半,把裏麵的果肉吃了一些,兩塊裹滿糖霜的表皮遞到馬嘴旁邊。


    棗紅馬一伸嘴吃下去一塊。


    六哥騎的白馬雖然訓練有序,也想吃東西,也伸嘴過來,被塞了半個。


    信馬由韁在街市上遊蕩了一會,去廟會逛了逛,看百姓雖然不是富庶肥壯,精神麵貌也大為不同。最後去小吃一條街一頓狂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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