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弟子也沒有發覺老師的心不在焉,心思都放在了他特意叫人起出來的好酒上,頗有點惋惜,對著直播間說:“可惜明兒要趕路,不能好好喝一回,這次走了真要好久才能回來了,到時候我肯定會想倦哥的。”  【心上人:說的好像你明天不趕路就能喝好多一樣!明明之前所有的聚會都是悄悄的把酒挪給我們!你明明就是一杯倒的人!】  【一言不合:附議,歡寶也太能裝逼了!明明一杯倒,偏偏裝成了千杯不醉,上回和韓奇他們打賭還作弊了!】  【白菜豆腐腦:笑死,也就韓奇那個二愣子能信歡寶能連喝二十杯不醉了,甚至還真情實感求著歡寶替他擋酒。】  林渙哼一聲:“我就是千杯不醉,你們奈我何?後來替韓奇擋酒不也成功了嗎?說啥呢你們!”  直播間都說你又不是真喝的。  林渙豪邁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幹下去了:“喝就喝!誰怕誰啊!”  直播間都在嘻嘻哈哈地賭他幾秒鍾會睡著。  【銀翹片:我賭10秒,歡寶保準醉成小傻子。】  【一言不合:你小看歡寶了,他怎麽也能堅持半分鍾,然後就開始啊巴啊巴啊巴。】  【白菜豆腐腦:賭這個沒意思,賭歡寶什麽時候會找倦哥,倦哥什麽時候會把歡寶哄去睡覺。】  結果出乎他們的意料——倦哥根本沒有哄歡寶睡覺,反倒是領著他去了書箱前,拿出了那本表麵寫著《大學》,翻開來以後是《金瓶梅》的書。  他把書拿到林渙跟前:“這書是哪裏來的?”  林渙眼神飄忽不定,大腦根本控製不住嘴:“(茗煙)買來的。”  沈倦皺起眉頭:“你已經看過了?”  林渙有點沒反應過來:“看……看看過了(一頁)。”  【心上人:臥槽,賈寶玉的小黃書怎麽全在這了?】  【白菜豆腐腦:歡寶……危……】  【兔兔那麽可愛:我不信倦哥能看懂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怎麽肯定看過這樣的書?鐵定認不出來吧?】  【豬都跑了:樓上你是傻子吧,倦哥雖然沒看過這幾本書,但是他認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金瓶梅》裏好多特別露骨的描寫呢……倦哥肯定看得懂,不然也不會問起歡寶了。】  【無語:這些書是上回沒收的賈寶玉的吧,結果他來要書的時候,反而把林黛玉的魚缸給砸壞了,最後跑走的時候也忘記要書了,這書就一直放在歡寶這裏了,我感覺應該是芙蕖她們收拾的時候,把它們當成是林渙要帶的東西了……結果倦哥來替歡寶檢查emmm,不說了,提前替歡寶點個香吧,希望他能一醉到天亮,明天直接走人,這樣倦哥就不會想起要問他了。】  真要是這樣就好了。  林渙才不過喝了一杯酒下肚,人已經暈暈乎乎的,一改之前在沈倦麵前拘謹的畫風,嚷著說:“今晚!我要和先生一塊兒睡!那個叫什麽?抵足共眠!對,就是這個!促膝長談,抵足共眠!”  沈倦:“……”  他有點無奈:“你喝醉了。”  怎麽這臭小子每回喝醉了都撒酒瘋呢?  沈倦發現他每回碰上林渙,除了無奈的情緒,還是無奈。  他數不清多少次把林渙挪到床上,想要走的時候,就被林渙拉住了手:“倦哥……”  沈倦低頭,撞進了他如星星一般的眼睛裏。  “別走……”  沈倦心下一歎。  他好像從來都拒絕不了林渙。  從小到大,他心冷過許多次,在林渙不知道的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沈倦曾經偷偷地在心裏拒絕過他的靠近。  但是他顯然失敗了。  隻要林渙軟軟地撒個嬌,沈倦就能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所以過了一會兒,沈倦老老實實地躺在了林渙旁邊。  剛躺下,林渙就手腳並用地扒拉上了沈倦,像隻八爪魚一樣熟練地纏著他。  沈倦仰躺在床上,感覺到了自己被牢牢禁錮著。  不能看書,也睡不著。  他隻能聽著林渙沉悶的呼吸聲,然後自己胡思亂想著。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在想著第二天的公務,想著該怎麽安排官吏,想著自己的備課書籍,後來慢慢的,就開始徹底放飛了。  因為林渙在身邊,所以他想的大多都是關於他的,從林渙的三歲,到他如今十五歲。  整整十二年。  沈倦隻要稍微一回顧,就能想起很多和林渙一起經曆過的很多事情。  他之前太忙,即使回到家也是忙碌到半夜,然後疲憊睡下,隻有今天。  林渙濕潤的呼吸噴薄在他頸間,他不可避免地回憶起了過去。  從落水剛認識,到後來一次次的相處。  然後他發現——他苦難的童年,和難得的國子監的生涯,他幾乎都是獨來獨往的。  小時候沒有人和他一起玩,國子監裏同樣也沒有合適的玩伴。  他好像天生缺乏對感情的認知,麻木地行走在這個人世間,對別人的感情視若不見,所以他很少有朋友。  外頭有些人說他冷漠,很少和外界交流,恨他的人說他嚴苛、冷酷,畏懼他的人說他立身太獨,不好相處,還有一些人——抱著不可明說的心思說他是士人中的清流,以此攻擊別人。  隻有像陸信這樣大大咧咧的人,隻看人品,不看其他,勉強成為了他的朋友。  而走完那以後的十二年——這十二年都有著林渙的身影。  沈倦皺緊了眉。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意識到,林渙幾乎已經融入進了自己一半的生命裏。  也是林渙,才讓他意識到了什麽叫做陪伴,和——真正的感情。  和小時候被激怒以後又無力反抗不同的感情,他意識到了,原來他可以關心別人,也可以被關心。  原來他也會有心疼和憤怒,會有不舍和無奈。  那是一種太過陌生而又滾燙的情感。  頭一回接觸到這樣蓬勃的情感,他來不及躲避,就已經被包裹在其中,猶如青翠欲滴的山林,一夕之間就已經覆滅。  火山噴發過後,岩漿逐漸冷卻凝固成了黑色的岩石,隻有整條山脈知道,他的內裏猶有餘溫。  沈倦閉上眼睛。  晚間的那幾本書忽然讓他意識到,他身邊躺著的這個人,這個總是仰著頭用濡慕的目光看著他的孩子。  他已經長大了。  長大到已經擁有了欲/望。  想到這裏,他微微地撇開了頭,脖頸間林渙濕潤的呼吸聲更加明顯。  醉意微醺,這個安靜沉睡著的人,恐怕不會想到,他枕邊躺著的他無比熟悉、滿心尊崇的人,他的先生,在這個寂靜的夜裏,頭一次有了出逃的衝動。  作者有話要說:  老房子著火。  感謝在2021-10-05 08:39:25~2021-10-05 20:45: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薑姬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44章   第二天一大早, 林渙醒來以後就發現,倦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但是吧,林渙沒有細想。  他琢磨了一下, 感覺自己是不是昨晚上真的一杯倒然後發酒瘋了, 問題是, 他做了啥?讓倦哥這麽害怕,不敢看他?  他撓了撓頭, 去問小廝:“我昨晚上幹啥了?”  小廝懵逼:“哥兒還能幹啥?跟先生喝完酒就睡了呀?”  “那先生呢?”  小廝撓頭:“也睡了啊?不過好像睡到一半又起來了, 後來去書房裏頭了。”  林渙不明所以。  沈倦催他趕緊上船:“過了這個時候你再上船,就碰不到白天停船了, 我前些時候和你爹論起過, 說林如海這會兒情況還不錯, 隻是有些想念女兒, 你們不著急的話,中途能靠岸休息,總比一直呆在船上的好。”  林渙眼巴巴盯著他:“倦哥,舍不得你!”  沈倦:“……”  他撇過頭,看江上天水廣闊。  林渙才不管他敢不敢看自己,伸出手, 像兒時那樣環住沈倦,絮絮輕語:“吧嗒……等我回來!”  小時候他隻能勉強抱住沈倦的大腿,要雙手雙腳並用才能勉強爬上沈倦的身體, 如今隻需要一伸手, 就觸手可及。  林渙滿足地笑了一下。  沈倦到底還是放不下他, 替他裹緊了身上的鬥篷:“去吧。”  風聲嘶烈,吹得人衣角飄飛,江上尤其, 林渙的鬥篷被刮得往外鼓動著,遠看的時候,像一隻背著家的蝸牛。  小蝸牛揮了一遍又一遍的手。  沈倦也一遍又一遍地回應著,心裏想著,這是他們難得的分離。  小蝸牛心裏也頗為惆悵:“我還是第一次離開倦哥。”  【心上人:一晃十二年啊!崽崽都長這麽大啦!】  【白菜豆腐腦: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離開倦哥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無語:……你擱這演情深深雨蒙蒙呢?】  林渙卻很認同:“這還不到一天,我就想倦哥了,嗚。”  他剛說完,林黛玉就從裏頭走出來了:“好了,人都看不見了,你還站在船板上作甚?嫌身上不夠冷麽?”  林渙說:“你不懂,雖然看不見了,可這江麵平闊,一覽無餘,我和倦哥的心還連在一起,不曾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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