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摸了摸他的腦袋。  林渙近年來頭發越長越長,已經能紮起來了,這會兒頭上就頂了一個小發髻,鬆鬆軟軟的一小坨。  沈倦摸到了小發髻,忍不住捏了捏,臉上的表情卻很正經:“我是你先生,這是應該的。”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林渙才捧著那盒子書回了學齋。  一進門韓奇就看到他了,立馬高聲說:“我們小童生回來了!”  雜學班全都扭頭看向他。  林渙尬在了門口:“啊?”  韓奇幽怨臉:“歡寶,咱們雜學班甲乙丙三個班,全軍覆沒了。”  林渙:“。”  “你可是我們的獨苗苗啊!要爭氣啊!”  “就是!等會兒國學、太學、四門學的那群人就來了,他們肯定要嘲諷我們,你要穩住!”  “歡寶!你就是最強的!”  林渙:“我現在躲出去還來得及嗎?”  韓奇一把拉住他:“不行!你怎麽能臨陣脫逃?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林渙翻白眼:“我還真不是,是好兄弟你現在能這麽攛掇我坑害我?”  韓奇笑嘻嘻。  他注意到了林渙手裏的盒子,不由得說:“這裏頭裝的什麽?先生給你的點心?”  不怪他這麽猜,林渙每次吃膩了國子監的食堂就往沈倦那裏跑,那邊常備著點心盒子,他連吃帶拿的,十天裏能拿好幾盒回來,韓奇他們這群舍友自然也能蹭點。  這會兒他以為也是吃的,伸手就要去幫他拿著:“重不重?我幫你拿?”  林渙把盒子往懷裏藏了藏:“不重,不是點心,我自己拿就行了,你不用管我。”  韓奇嫌棄臉:“什麽寶貝叫你這麽珍藏著?”  他大膽猜測:“難不成是先生給的?”  林渙哼了哼。  韓奇就不動盒子了。  他別的不知道,林渙對沈倦送的東西有多寶貝是知道的,點心這些東西也就算了,他一個人吃不完會分出來,別的東西?那是摸都不給摸一下。  林渙嘻嘻笑了一聲,預備著把盒子往自己書箱裏放進去。  還沒放下呢,門口就有人說話了:“聽說你們雜學班就考中了一個人?好丟人啊!”  原是四門學的人來了。  這會子烏泱泱的一群人,把雜學班門口堵得嚴嚴實實的,他們又畏懼著沈倦定下的不許尋釁滋事的規矩條例不敢動,隻能在門口奚落兩句。  “也不知道誰給的勇氣,還敢和我們打賭,這會子丟人丟大發了吧?笑死人了。”  “這麽一百來號人,隻考出來一個童生,說出去人家的牙都要給笑掉了。”  “要是我啊,我早就羞愧地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了,還上什麽學?回家吃喝玩樂當個紈絝子弟才是正經的呢!”  他們說話實在難聽,柳芳這樣的好脾氣聽了都窩火。  那群人擎等著他們生氣呢,最好還能因為脾氣壞先動手,扣學分。  可他們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雜學班的人有動靜,再一看,這群人個個都怒目圓睜的,早氣得不行了,偏就不動手。  他們哈哈大笑:“慫死了,叫人騎在臉上說話也不敢吱聲,真丟人!”  “一群沒血性的家夥,臉皮怕是比城牆還厚,難怪立那麽個賭約,反正也就是跑一跑,臉皮厚丟不了人,哈哈哈哈!”  【心上人:這群人好煩哦。】  【白菜豆腐腦:+1,以後別說什麽一個女人和幾百隻鴨子一樣吵,男人屁話多起來和鴨子也沒什麽分別就是了。】  【一言不合:歡寶,往死裏懟他們!】  一言不合才說完這句話,林渙就站出來了。  他一臉天真的模樣問起外頭站著的人們:“諸位年齡幾何啊?考過了童生試沒有? ”  領頭的那個昂著頭,很是自豪:“區區不才,今年十五,過了童生試了。”  “十四,過了。”  ……  林渙冷哼一聲,跑他們跟前一站,比劃了一下,露出鄙夷的表情:“你們這群人,個頭都比我們學裏的人高出一個頭呢,難道沒去打聽清楚,我們這裏最大年齡的也才十二?考不中童生又怎麽了?明年我們考中了,也才十三歲,難道不比你們年輕?真無聊。”  領頭人胸口一窒:“你誰啊你?小矮子一個,好意思在這裏叭叭?”  【白菜豆腐腦:哦豁,你完了。】  【金金不計較:笑死了,一共說了幾句話,全戳歡寶傷口上了,這不活該找懟呢麽。】  【似是而非:這群人也能進國子監也是沒誰了,國子監選人都不挑的嘛?素質奇差的人都往裏選,還說是古代第一的學堂呢。】  【紅樓我來啦:樓上一看就沒好好看直播,國子監裏頭的學生一半是自己考進去的,一半是捐納進去的,再說了,學生成績好也不代表他們人品好呀。】  林渙非常讚同這話,學習成績好真的未必人品好素質好,這群人明顯和素質好不搭邊。  “連人家是誰都沒打聽清楚就跑來門口撒野,你們也真是長進了。”  人群分開,謝池從裏頭走出來。  他因為常給新生們答疑,在學生們當中很有幾分威望。  四門學的這幾個人也受過他的指點,這會兒都和鵪鶉一樣閉了嘴:“謝學長。”  謝池笑了一下,扭頭和林渙說:“還沒恭喜你考過了童生試。”  林渙擺擺手。  謝池再改了一下方向,朝謝鯨作揖:“弟弟。”  謝鯨:。  林渙看他們倆說話就覺得怪怪的,總有種他們互相不想搭理對方倒是又被迫一起的感覺。  他們兩個看起來也不在意,打了一聲招呼就算了。  就剩四門學的人頗有點尷尬,他們來之前隻知道雜學班有個人考過了,卻沒打聽清楚是誰,這會兒正正好撞人家槍口上了,偏偏還不好反駁——雜學的年紀確實比他們小一些,今年沒考過還有明年後年,這兩年裏考過了,好像是要比他們強一些,更何況這裏還有個比他們早好幾年考中的人呢……  雜學班的人反倒眼前一亮,是啊,他們今年沒考中怎麽了?明年又不是不能考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童生試,又不是叫他們去考狀元,難不成還能難倒他們?  雜學班摩拳擦掌,有幾個人甚至在想著,要不要和林渙一樣弄個號房當什麽模擬考場?今年他們考得不好,就有環境的影響,若是弄這個什麽模擬考場把環境給熟悉了,往後別說什麽打呼嚕了,天上掉天火他們都不帶怕的!  林渙看了看周圍,想了想問:“太學和四門學的人都來了,就差國學了,怎麽,你們今天是來履行賭約的是嗎?”  提到賭約,好多人的臉都綠了一下。  韓奇也不例外:“哥,歡寶我叫你哥還不成嗎?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這會兒大家都沒想起什麽賭約,你偏要提出來做什麽?”  林渙笑嘻嘻的:“我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專門看熱鬧的,哪裏有熱鬧就有我。”  他看了看周圍一圈人,說:“你們誰腿腳跑得快的?趕緊去把國學的人也喊過來,有什麽賬索性今天一並算清了好?”  “我去我去!”韓奇也笑了,他也是沒誰了,仿佛接下來要跑圈的不是他一樣,一溜煙兒就往外頭跑。  沒多久他就把國學的人也叫過來了。  四個不同學科的人齊聚一堂,那場麵叫一個亂哄哄。  林渙懶得說話,戳戳韓奇。  韓奇便把名單掏出來,說:“咱們之前打了賭,你們賭約完沒完成自個兒心裏有數,先站出來,咱們可提前說好了,自己站出來的人在外頭跑上兩三圈也就算了,那些個賭約沒完成,心裏又沒點數的人,你得翻倍跑,有沒有問題?”  所有人都搖頭。  林渙懶洋洋坐在椅子上:“做人嘛,要誠信,都老實點啊。”  反正他從倦哥那裏拿到名單了,這回卷子沒完成的一個都跑不了。  一時之間點好了人頭,韓奇說:“今兒時間已經太晚了,朝上的大人們都已經走人了,而且先生們畢竟不會因為這個事兒給批假的,咱們明兒一大早就去,成不成?”  【一言不合:笑死,要不是知道韓奇也要跑,我還把他當領頭人呢,一本正經地在這說話。】  【紅樓我來啦:畢竟大家都是愛看熱鬧的人,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損敵八百,自損一千,我看韓奇有這個天賦。】  【斤斤計較:你們可真損呐!我喜歡!】  【無語:別的不說,韓奇這樂觀精神我很喜歡,那什麽,把一切困難都當做紙老虎……?】  林渙給韓奇轉述了這句話。  韓奇當場翻了個白眼:“我那是樂觀嗎?我分明是破罐子破摔了好吧?”  反正左右都是要丟人的,早丟人早休息就是了。  他爹也知道他的為人,應該不會嫌棄自己給他丟人了然後揍他吧……?  第二天,所有人都到齊了。  就連那些沒參加賭約的,看見他們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都好奇了,左右放了假也不急著回家,幹脆跟著去看看唄。  韓奇和馮紫英也是真人才。  也不知道他們哪裏想來的主意,偏要叫他們都穿上了國子監發的衣裳。  國子監開學的時候是發了學生的衣服的,一年四套,按各個學科類分不同的顏色,從帽子到鞋子,國學是紅色的,和官員們的緋紅袍子有點相近 ,取的是高中的好意頭,太學是藍色,四門學本來說要分算學之類的每門學都一個顏色,後來管這事的人嫌麻煩,統一安排的靛紫色,到了雜學班,就隻剩下青綠色了。  林渙頭一回穿這衣服,連帽子也戴上了,剛戴上直播間就全是哈哈哈,都在說什麽綠帽子之類的話。  林渙理直氣壯戴著帽子,就當自己沒聽見,反正他又不懂這個梗,哼。  直播間也就是笑笑,畢竟古代人不懂綠帽子什麽梗,而且林渙他們的帽子也不是那種鮮亮的綠,而是淡青色,戴上去的時候沒那麽滑稽,看著還有股青竹的氣質。  主要是看臉。  反正林渙穿這一身好看得很,就像是山野間自由生長的小竹子,清亮挺拔,青翠欲滴,嫩得很。  為了直播間這一句誇獎,林渙還特意穿著衣裳到沈倦跟前晃了晃,就等著他誇自己。  結果沈倦隻是笑著替他戴正了帽子:“你們不是要去履行賭約麽,我也去看看。”  林渙摸摸自己的小腦瓜子,傻笑:“先生,我可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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