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大人被斥責是為了什麽緣故?”  “還不是義忠老親王……”  “噓噓噓, 不要命了!這會子提那人做什麽?”相熟的小官連忙拉住他,“就算人家下台了, 也是咱們能說的?”  才剛說話的那人麵帶憤懣:“憑什麽他們戶部的髒屁股要咱們禮部來擦?一個葬禮上頭說又要隆重又要簡潔的,這不是自相矛盾麽!”  其餘人不說話了。  因為沈倦回來了。  他們這才聽到上頭禮部侍郎問:“都打掃得幹淨麽?”  唐淮冷哼 :“打掃那麽幹淨做什麽,合該讓他們吃吃苦頭,這種事兒也敢拿來打賭!”  禮部侍郎就笑:“你這臭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孩子們都有上進的心, 我看挺好,你們教得不錯。”  禮部侍郎是前頭退下去的內閣大學士的弟子,一向受文人敬重,說的話也在文人之中頗有重量。  唐淮本就隻是怕那些孩子做事受人詬病,這會兒聽他說不錯,便也不追究了。  眾人看過了考場。  禮部侍郎數了數號間,心裏便有數了:“這回考試的人倒是不少。”  唐淮點頭:“一千八百多個人都考童生呢。”  要不是那幾個臭小子搞出打賭的事情來,也不會因為這個鬧出這麽大的風波,多少勳貴人家的子弟都報了名。  士林之中又頗有隱晦——勳貴子弟和寒門子弟往往都不太對付,這麽多勳貴子弟報名,若是有那種當場被抬下來然後去午門外頭跑圈的,豈不惹人笑話?寒門子弟為著看他們的熱鬧,大多明後年準備下場的人也都準備今年下次場試一試,能不能考中都無所謂,主要是為了看樂子。  往年隻一千三五百的人報考,今天直接多了幾百。  所有人都翹首以盼。  三月十五,所有的考生們都在官衙外頭等著入場。  韓奇、馮紫英他們的馬車都擠在一塊兒,把林渙的馬車夾在了中間,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歡寶,你準備好了沒啊?”  “我們歡寶是誰,肯定準備好了。”  林渙刷一下掀起簾子:“就你倆屁話多。”  他隻穿了單衣,外頭攏著一件披風,這會兒天還不算熱,倒是比二月裏考的時候天氣要溫和些,但隻穿單衣還是冷的,更何況林渙素來怕冷,這會子臉都冷白了。  偏他不敢多喝熱茶,怕等會兒進去了一直想小解,隻能苦熬著。  韓奇說:“先生不是一向和你關係好麽,怎麽也不給你開個後門,叫你先進去?我看你都要冷傻了。”  林渙打了個噴嚏:“先生是那種會給我開後門的人嗎?動動你那小木魚腦袋吧!”  韓奇切一聲,到底擔憂他:“你這瞧著要生病,吃藥了不曾?”  林渙點頭:“吃了吃了,才早上起來就叫人給我灌了一碗藥,肯定不會生病的。”  謝鯨從旁邊露過,忍不住又酸酸的,怕不是又是小草給他灌的。  等了一會兒,外頭就開始點名排隊了,從這會兒開始,那些小廝丫頭們就不許再靠近官衙了,後頭都得學子自己進去。  林渙拎著自己的考試籃子,不知怎麽,想起賈寶玉剛進國子監那會兒,也是好笑。  他慢慢排隊往前麵挪,直播間的人還在跟他說話。  【銀翹片:歡寶,好歡寶,你把直播間鏡頭遠遠地放在監考官那裏好不好?我們就看一會兒,絕對不影響你。】  【一言不合:算了吧,開著直播肯定會影響歡寶思緒的,他本來考試就緊張,被轉移了注意力可還怎麽考?】  【金金不計較:是啊,說是不會影響,咱們直播間有多少黑粉你也知道的,萬一他們心眼壞故意鬧歡寶怎麽辦?歡寶昨兒晚上還緊張得睡不著覺呢,被他們轉移了注意力的話鐵定考不了,算了吧。】  【無語:是啊,這是歡寶一生的大事!哪怕是個童生也不能含糊的。】  林渙說:“我就播到進去的時候,開考發卷子前給你們看看環境我就關了。”  說著話,就輪到他檢查了。  這考試檢查可跟進大牢檢查也差不多了,林渙之前聽說那些進大牢的人,尤其是窮凶極惡之人——比如冷子興那樣的,被關進去的時候身上都要剝光了的,防止他們帶刀片之類的會自/殺,考科舉倒是不用脫光光,但像是袖子、鞋底板之類的地方那也是要一寸寸摸索查驗過去的。  好在隻是童生,倒也沒真上手,隻是那些容易夾帶小抄的地方都被細細查驗過,林渙還看見他前頭那個人帶的饅頭糕點都被掰碎了看裏麵有沒有小炒。  林渙看了看衙役們的手,默默慶幸自己帶的不是饅頭。  【斤斤計較:看到饅頭就想起好多科舉文裏寫男主在考場吃泡麵煮小火鍋哈哈哈,旁邊人都饞哭了。】  【一言不合:真科舉你弄這玩意兒,麵剛下去就被趕出去了,理由影響舉子考試、引起考場混亂騷動,不信你中考高考帶個鍋進去,你看人家給不給你進嘛。】  【閏土與猹:宋朝的時候院試會試要考九天七夜,那會兒倒是有可能能拿鍋做飯,但是一般也不會有人做吧?一場考試時間就那麽點,有的人都來不及寫,你還拿個鍋做飯?想啥呢?生怕湯水濺不到卷子上還是撒尿時間不夠長啊。】  【金金不計較:確實,宋朝那會兒考生也大多帶的都是幹糧,或者拜托考場的廚子幫自己煮東西的,生怕煮飯的過程燒著了號房或者中途的湯汁汙了手裏的卷子的,更何況除了宋朝,後麵朝代的考試大多都是一天就出去了,沒必要還整個鍋子。】  林渙已經被領到自己的號房了。  一般分配號房都有看運氣好不好的,分到一個略差的地方,可能就環境就能把人給逼瘋了,林渙也不知道自己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運氣好是因為這個號房離上頭的監考官不算近,不用承受監考官動不動的死亡凝視。  運氣不好是因為……這個號房它吧,看著挺小的,也幸好林渙才十歲大點,就這麽考也不妨事,勉強能湊活擠下。  更重要的是,為什麽!它靠近門口啊!  考場裏一共有兩個門,前後各一個,前門是監考官的那個門,後門本來是封著的,但是也不知道是臨時封門出問題了還是怎麽的,門縫沒封緊,才剛入春沒多久的京城,小風颼颼地順著門縫往裏吹。  就這麽著,林渙前麵的門有冷風吹,背後也有冷風吹,雙麵夾擊,林渙才剛坐下沒多久,卷子還沒發下來呢,他人已經涼了一半了。  “阿嚏——!”  【心上人:……歡寶,你是不是感冒了?】  【白菜豆腐腦:歡寶臉色都白了,不會真要感冒吧!】  【一言不合:啊,那怎麽辦?吃藥?我這還有強效感冒藥,吃了就見效的,歡寶來一粒?】  【無語:別了吧,這會兒吃咱們的藥不好,雖然藥效強,那也都是濃縮過後的藥,所以歡寶吃了肯定會犯困,今天就考這麽一天一夜,歡寶吃個自己的藥丸子頂一頂,不然吃我們的藥,以他年紀小的體質,吃完就睡過去直到考試結束了。】  林渙本來還想吃一顆藥的,聽了這話立馬說:“算了算了,我忍一忍就好了,回去了再吃一顆就好了,到時候直接睡一覺,後天起來再接著考。”  他把自己的小氈毯拿出來裹在了身上。  為了防止作弊,氈毯是沒有裏子的,但也好歹比隻穿著單衣單鞋好。  要不是這地方太小,椅子又太窄,不是那種太師椅,歡寶就差把腳盤椅子上也塞毯子裏了。  這會兒隻能等腳涼透了、涼麻了自己回溫。  第一場的卷子很快就發下來了。  號房的門在卷子發下來以後就被緊緊關上了,甚至衙役還在號房外頭上了鎖防止考生出門作弊,若是有人需要熱水之類的,他們再掏鑰匙把門打開。  林渙看了看卷子,又給直播間看了一眼,不管他們多舍不得,直接就把直播間關掉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捏緊了手裏的筆,開始讓自己忽視身上的冷意,將注意力放到了手中拿到的卷子之上。  縣試一共考五天,每天兩道小題三道大題,小題略簡單,是諸如釋義解釋、作詩作賦之類的,考的都是基礎知識。  林渙看了一眼,第一道題考的是四書,就是一條題,連句讀都沒有,全靠自己點,不算特別難,主要是看對於四書的理解以及句讀的掌握,還考四書的釋義。  林渙這一場的第一題題目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義。”  這一題出自《大學》。  林渙想了想。  這道題是這張卷子最簡單的一道題,卻也最難答——考官第一眼就看到的是這道題,若是這一題答得不好,就和你的字寫得不好看一樣,人家不會接著往下看,所以雖然簡單,卻也要精煉,最好還能和後麵的題目相扣。  這是倦哥教給他的。  一張好卷子,前後思想要一致,不能第一道題還在寫民生,第二道題就去抨擊製度去了。  林渙把幹淨的卷子先收到一邊,防止被汙染,先在另一張紙上打著草稿。  “阿嚏……!”還沒下筆,他就打了個噴嚏。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總覺得不大妙。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15 20:42:48~2021-09-16 08:4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夏、抒裴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鯤之大,一鍋燉不下 30瓶;林道儀 1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07章   號房外頭, 幾個禮部的官員並國子監的人正坐在屋裏喝茶。  幾個小官說:“這回也不知能出幾個童生呢。”  唐淮說:“不一定,這回的卷子是侍郎親自出的,頗有些難度。”  這禮部侍郎有點蔫壞蔫壞的, 聽說他們這些學子打賭, 一時起了興致,偏說要自己出卷子,他出的卷子雖然還在童生試的範圍內, 卻已經是極限範圍了,比起往年的卷子難了不少。  最後還是唐淮看不下去,押著他給改了一兩道題, 好歹簡單些,不至於卡太多人。  就這侍郎還有點不滿,說什麽就這玩意兒給個三歲小兒都能考出來,這話叫唐淮給噴回去了。  他就算叫幾個秀才來也未必答得出來幾個呢!  這會兒好歹試卷已經發出去了,學子們已經開始考了, 唐淮也懶得找茬了。  禮部那幾個官員坐著喝茶,也不說什麽, 他們可不敢挑上官的刺兒。  還是沈倦出來打了圓場:“要不要去號房裏看看?”  本來正常考科舉的時候, 他們這樣還帶學生的先生不該進去的, 不過那也是到了府試、院試時候的規矩,此刻不過一個小小的縣試, 進去看看也無妨。  禮部其餘人都在忙著義忠老千歲的喪事, 這縣試還大部分都是國子監和京城縣衙裏頭的人張羅的。  眾人便往號房裏頭去。  才剛進去,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有個小官疑惑:“怎麽這號房裏頭這麽冷?”  他看了一眼窗外, 這會子雖然是三月略冷些,外頭卻已經出了太陽,略烘一烘不會這麽冷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紅樓考科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亂山平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亂山平野並收藏我在紅樓考科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