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賈菌他們三個邊走邊回頭:“就這麽把寶叔丟在那裏, 真的可以嗎?”  林渙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手裏的包袱不重嗎?”  這幾個人不像寶玉那樣嬌生慣養,卻也頗有點挑剔,怕國子監住宿的被褥不好入眠 ,都是帶的自家的, 因此, 他們手裏的包袱不像寶玉那樣裝了四個, 卻也都是滿滿當當的。  他們又沒和林渙一樣從小習武,拎著自己的包袱還挺墜手的呢。  賈蘭有點為難:“重,可是不把寶玉拎進來,人家會不會說咱們不夠友愛?都是一個家裏的人。”  林渙吐槽:“他在外頭和別的人結交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自己也要友愛地把你們給帶出去?”  賈環看他們倆喪著臉, 頗有點無語:“糾結什麽啊, 咱們都已經走開了, 難不成還回去幫他拎東西不成?他若是聰明一點,自然是有辦法的。”  “好吧好吧, 我不想回去。”賈菌瞥一眼林渙, “還是歡寶聰明機智一點, 隻帶了這麽多的東西,我都快累死了。”  他們要接著往裏頭走, 結果門口好幾個學監助教正把門口的學子攔下來,挨個檢查包裹。  幾個人對視一眼, 有了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前頭好些人的包袱被打開, 有些不合格的全都不許進國子監的大門, 要挨個回去把包裹清理幹淨了才能進。  賈菌問林渙:“歡寶,倦哥有說現在要清理包裹嗎?”  林渙茫然地搖頭:“沒說過啊。”  他們一頭霧水地走助教邊上去問:“怎麽現在要清理了包裹才能進去?”  助教看他們一眼,見他們手裏拿的東西不多,臉色略好看些:“這是咱們新來的監丞要求的, 不許帶道具,不許帶點心吃食,不許帶一切與學習無關的東西。”  “新監丞?”  林渙上回爬牆來的時候可沒聽說過有這麽個人:“監丞是管什麽的?”  助教說:“監丞負責懲戒國子監中犯有過錯者,凡國子監內博士以下的所有教職員工和監生,凡有違反規章製度的人,都歸監丞處罰。1”  林渙不好的預感已經成真了。  這監丞連監生們帶什麽東西都管的話,以後是不是會更加得嚴厲?  他還想以後可以逃課出來玩呢!  助教很快就檢查好了包裹:“有幾樣吃食不能帶進去,你們看是現在吃了還是怎麽著?”  賈環靈機一動:“左右也帶不進去,我們都是吃了東西來的,這吃食就給助教您了。”  助教看了他一眼:“……不可以賄賂我們,被監丞知道了,我們也沒好果子吃。”  嘶……幾個人對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頭。  他們想了想,這些吃食都是家裏母親備好的能長期放的東西,就是怕他們在國子監裏餓著了,扔了吧不舍得,左右也不多,幹脆幾個人分著吃了。  吃完準備進去了,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  “哎!你們等等我!一塊兒進去!”  林渙回頭,賈寶玉跑在後頭,身後跟了四個人,看著也是學子打扮,隻是略貧寒些。  “他這是……雇了人幫他拎包袱?”  “嗯,看起來還不算太蠢。”  寶玉追上來:“好兄弟等等我,咱們一道兒進去。”  林渙看了眼助教,果然見他臉黑了。  “這位學生,請把你的包袱打開。”他把剛才說的那些話與寶玉說了。  寶玉徹底傻眼了。  他才剛剛雇人把東西拿過來,現在跟他說要把東西送回去?!  而且,因為襲人給他帶的東西太多了,除了被褥衣服那一個包裹,其他都亂七八糟堆在一塊兒,根本清理不出來。  還是助教看不下去了,給他搬了個桌子過來,讓他把包袱挨個打開,把所有不許帶的東西挑揀出來。  大庭廣眾之下,來往的都是以後的同窗,別人都是略打開檢查一遍,挑出不能帶的就能進去了,隻有寶玉,一氣兒打開了四個包裹,裏頭的東西嘩啦啦地散開,頗為壯觀。  所有人都忍不住盯著他看,直把寶玉看得漲紅了臉。  助教皺著眉頭挨個翻撿過了,把不合格的東西給寶玉挑出來讓他想辦法送回去。  林渙拍了拍寶玉的肩膀:“你在這慢慢挑,我們先走了?”  寶玉臉上發燙,囁嚅著讓他們走。  剩下的這些東西,寶玉愣是挑了小半個時辰,才把東西都分開,末了還要叫人把東西送回賈府去。  身邊從人流如織到最後基本隻剩他一個人,每一個路過他的人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  寶玉最開始還會羞窘一些,到最後都麻木了。  隻是心裏不免怨怪襲人沒事給他收拾這麽多東西做什麽,叫他出醜。  #  林渙才不管他,他領著幾個小孩兒去看了分出來的班級。  國子監有六門學,基本每年的分班都是固定的,比如國子學甲乙丙丁班,太學甲乙丙丁班,等等依次往下推。  林渙最開始以為自己和賈菌就在太學,賈蘭賈環在四門學,結果看了名單才發現他們竟然都在一個新開出來的學科裏,叫雜學。  林渙越發摸不著頭腦了:“難不成是先生太久沒念書了,給我的信息都是錯的?國子監什麽時候多出來個雜學?這雜學又是什麽?”  旁邊有路過的年紀大些的監生見好多新來的都不知道這個雜學是什麽,不由地給他們出聲解釋。  “這是新來的監丞和祭酒、司業商量好的,今年的新生統一入雜學,有開學考試,按照開學考試的成績開班,一年後再考試,合格的進入六門學,不合格的仍留在雜學,三年內都考不出雜學,就要勸退了。”  在場的人都長嘶一聲。  那個說話的監生還看了林渙他們幾個一眼:“聽說是這回的新生裏好些都是捐納進來的,年紀小連書都沒讀過就敢進國子監了,實在是惹人笑話。”  林渙皺緊了眉頭,揚聲問:“不知師兄今年是哪個學科的?”  解釋的那人聽了便說:“不才太學乙班,謝池。”  林渙嘻嘻笑:“原來是學長啊,學長幾歲了?書讀到哪兒了?”  謝池便說:“十四歲,剛讀完四書。”  林渙先給他鞠個躬,然後才說:“謝謝學長剛剛為我們答疑,我是雜學的林渙,不才剛剛八歲,也才剛讀完四書。”  哼哼,讓你盯著我們看!想內涵我們沒讀過書是不是?  他超級記仇噠。  謝池變幻神色,問:“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  林渙笑著接他的話把剩下的背了,緊跟著說:“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步而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2”  謝池歎了口氣:“對不住,不該看不起你們。”  底下雜學的同科監生有些聽懂了,有些沒聽懂。  他們大多年紀不大,確實有些如同謝池說的那樣,書也未必讀過幾本,靠著家族蔭庇才進來。  這情況林渙也猜到了,隻是他實在不喜歡謝池那妄自揣度的眼神。  哼!十四歲到太學怎麽了?林渙他可想好了,他在雜學讀一年,年度考試考完了他就升到四門學去,再過一年就去太學,他十一歲就到太學啦!  懷抱著美好期望的林渙搬著自己的包袱去了學舍。  他們四個人都在不同的學舍裏,林渙嚴重懷疑國子監是按年紀排的學舍。  一般一個學舍裏麵會住六個人,林渙到的時候,舍裏已經有三個人了,另外兩個也跟他前後腳進來了。  諸人互相見過,也是巧得很,其中有理國公的孫子柳芳、定城侯的孫子謝鯤、錦鄉伯的兒子韓奇、神威將軍的兒子馮紫英、衛若蘭。  林渙一個縣令之子,夾在一群王公貴族裏,顯得格外怪異。  他倒也不卑不亢,對答如流。  因為聽到謝鯤的名字,還說:“才剛我還見過一個姓謝的呢,叫謝池,你可認得?”  謝鯤說:“那是我庶兄。”  林渙忍不住說:“你家可見很是偏愛你,給你取名叫謝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你庶兄卻叫池,攏共才那麽大點兒。”  諸人哈哈大笑:“我還是頭一次見過這樣解讀名字的,妙哉妙哉!”  【心上人:好家夥,這裏麵好幾個王孫公子,放到現代也都是官二代吧。】  【白菜豆腐腦:那個什麽馮紫英不就是和薛蟠賈寶玉認識的嗎?他還跟他們在妓院裏做了什麽女兒詩?】  【金金不計較:還有那個衛若蘭,據說是史湘雲的官配來著。】  【長夜未明:好家夥,你們都在關注劇情人物,我比較饞他們的美色哈哈哈哈,這幾個人長得都不賴,聚在一塊兒,有點魏晉時候美男子聚會的感覺了。】  林渙看到有人誇他美男子,不由得坐直了一些。  他又聽柳芳說:“也不知怎麽的,新來的這個監丞似乎很是嚴厲,定了不少的新規。”  韓奇附和:“原先我家裏說讓我過來略識得幾個字就是了,現在可好了!想躺平等畢業都不行了!要是讓家裏知道,我三年就被趕出去了,恐怕嫌丟人。”  其餘人也都抱怨。  林渙就問:“難道你們都不曾讀過書?”  謝鯤說:“當然讀了,隻是我們的心思都不在書上,在座的這幾個,大多都喜歡舞刀弄槍的,還相約著說要考武狀元呢,誰知道這幾年說考武狀元也要考文,家裏才想著把我們丟來國子監念書,誰知道正巧兒就碰上新監丞了呢。”  可見他們對這個新監丞有多怨念了。  林渙倒是沒什麽想法,他一向自律,至多隻想著逃課出去玩什麽的,沒的玩兒也沒關係。  結果好像大部分的人和他的想法都不一樣,在他們出門這段時間裏,路上碰見了的不管是新老學子,都對新監丞頗有微詞。  弄得林渙也開始好奇新監丞到底是誰了。  隻不過好像在座的人都沒有收到消息,也都在盲猜。  所有雜學班的人都粗粗分成了四個班,一個班三四十個人,整個京城的京官也才多少人,這些新進來的監生,大多都有著深厚的背景,都是靠著捐納進來的。  剛開學,所有人坐下還沒喘口氣呢,一整套的試卷就被發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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