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冬天,他穿得圓滾滾的,蹲下去的時候,遠遠看著就像一個球一樣。  夜風正冷,這天氣雖然沒有下雪,寒風還是嗖嗖地往林渙臉上吹著,凍得他瑟瑟發抖。  “好冷啊。”林渙搓搓手。  【啊:歡寶,不然我給你弄個熱水袋吧?】  【心上人:是啊,不然你這凍一晚上肯定要感冒,剛撿回來的小命可不能就這麽折騰啊。】  林渙搖頭,他欠了好多積分啦,要是再弄個熱水袋,又要欠好多,他舍不得。  於是,他在自己的直播空間裏掏了掏,摸出來一條之前於誌給他的布料,是羊絨製成的,還算暖和。  “幸好之前覺得這個羊絨毯子顏色好看沒丟掉,不然現在我要被凍死啦。”林渙哆嗦著把自己裹緊,一股熱意湧上來。  他舒服地歎了口氣,想著,下回一定要在係統空間裏放一點吃的,剛剛那個啃掉的蘿卜現在嘴裏還有味兒呢,辣辣的感覺,其實也不算太難吃,但是就是不太習慣。  他想著之前跟英蓮黛玉一塊兒吃的火鍋,忍不住地流口水。  小孩子貪睡,他這一晚上受了驚嚇,內心恐懼而害怕,已經累極了,恨不得倒頭就睡,夢裏也睡得很不安穩,到處都是馬蹄聲和馬身上鬃毛的味道。  而且這馬蹄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轟隆隆地像是攆過了大地,急促地朝著他奔襲而來。  林渙猛地驚醒了。  睜眼已經是天剛露出微白的時候。  他身上蓋著的羊絨毯子已經失了熱度。  “阿嚏——!”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感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有點像是半年前他睡覺不安穩感冒了的時候。  他這邊離官道有些路,但也能看見和聽見官道上來往的馬匹和那些噠噠的馬蹄聲。  他昨天夜裏睡覺之前聽直播間的話把自己藏在了林子裏茂密的草叢裏,雖然這一片都是枯草,但是也夠深夠長,他蜷縮在草裏的時候被茂密的草掩蓋著,隻要不是特意去看,保準不會被發現。  他躺在草裏,感覺自己渾身都不舒服。  然而他得趁著天亮進城啊!  於是,他隻能哆哆嗦嗦地從草叢裏爬出來,就地啃了個大蘿卜,然後往城門那邊去。  因為怕一覺醒來那個把他強擄的人發現他跑了來追他,他特別謹慎,一路都是沿著草邊走,遠遠地聽到馬蹄聲的時候就往草裏一撲。  然而這是姑蘇的官道,來來往往的馬匹不知有多少呢。  林渙現在誰也不敢信,也不敢向路邊的人求救,生怕碰到了偽裝的同夥,隻能埋頭自己一個人往前跑。  “駕!”  又一匹馬跑過去。  林渙心口猛跳,看見不是來抓他的,那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又咽了回去。  路上也不是沒人感覺到奇怪。  他一個穿戴看著就富貴的三歲小孩兒自己單獨在官道這邊跑就很怪了,也有人打馬過去想問問情況,結果這小孩兒緊張得不得了,看見人靠近就拚了命地往前跑,也不理人,他們就懶得理了。  林渙跑啊跑啊,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大腿上還有昨天被馬匹鬃毛磨破皮以後滲出來的血跡,看著就嚇人,原先隻是隱隱的疼,今天已經火辣辣地疼了,還酸痛難忍。  但是他不敢停,他想回家。  【心上人:歡寶衝啊!!!!不要害怕!快跑!】  【白菜豆腐腦:歡寶加油!!】  【啊:今天風和日麗,今天多雲轉晴,今天的歡寶在為了自己努力,生命不息,奔跑不止!衝鴨!】  【無語:?你有問題。】  林渙差點被這亂七八糟的口號給笑斷氣,連忙閉上眼不看直播間,埋頭往前跑了。  跑著跑著,馬匹的嘶鳴在他身後響起:“籲!”  林渙心頭一緊,下意識要往草裏撲。  結果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歡寶?”  林渙猛回頭。  他身後,沈倦坐在高頭大馬上,低頭看著他,有點疑惑:“你怎麽在這?還一個人?怎麽了?”  實在是林渙現在的狀態太不好了。  他身上和頭上都是草屑,衣服也皺巴巴地團在一起。由於天氣冷,他身上穿的是毛絨衣服,這會兒都起了球,上頭還掛著草粒。  沈倦看著他,總覺得他像是自己看到過的小羊羔子,那種身上的羊毛卷成細卷貼在身上的羊羔,還會咩咩咩地叫。  沒想到,林渙回頭看見他的時候,“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  他哭得好大聲好傷心,這一晚上的恐懼、害怕和委屈都湧上了心頭,在看見自己熟悉親近的人的時候,隻有嚎啕大哭才能讓他釋放心裏的壓力。  【心上人:太慘了歡寶,我也要跟著哭了嗚嗚嗚。】  【白菜豆腐腦:畢竟隻是三歲的孩子啊……如果是我,我十三歲二十三歲被人綁架了,都會忍不住哭,歡寶憋了一晚上不敢出聲……】  【金金不計較:歡寶哭得好慘真的,他從小無憂無慮長大的,平常也就生個小病什麽的,最嚴重就是上回落水,還沒怎麽感覺害怕就被倦哥撈上來了,這回是自己一個人過了一個晚上啊,換個膽子小經不住事兒的,早就被嚇趴下了。】  【無語:確實,張飛長阪坡一聲怒喝都能嚇死夏侯傑呢,歡寶現在才哭已經很勇敢了。】  沈倦被林渙嚇了一跳,趕忙跳下馬:“這是怎麽了?”  林渙充耳不聞,足足哭了一刻鍾才停下來:“吧嗒……嗚嗚嗚我害怕……”  話還沒說完,一個驚天大嗝就打出來了。  沈倦根本沒笑,蹲下身給他擦眼淚:“害怕什麽?你爹娘呢?怎麽放你一個人在外頭?你這身上是怎麽弄成這樣?”  靠近了他才發現林渙褲腿上有暗色的結了痂的血跡:“怎麽還有血?”  林渙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平靜下來,說:“我……我本來在看燈的,嗚嗚,有個壞蛋,抓了我就跑,還把我關起來了,我害怕,我就跑出來了……”  他受了驚嚇,說話顛三倒四的,沈倦卻聽懂了。  他皺著眉,覺得奇怪:“你怎麽跑出來的?”  林渙左看右看,那股慌張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還沒想好借口啊!  沈倦一看他眼神亂飄就知道不對勁兒。  他又問了一遍:“歡寶,你是怎麽跑出來的?抓了你的人應該不隻是一個人吧?他們沒有看著你?就算隻有一個人,你又是怎麽躲過他們的視線跑到這裏的?”  林渙不說話。  沈倦捧著他的臉,替他擦掉了眼淚,幫他把頭頂上沾著的草球粘下來:“跟我說好不好?你不相信我嗎?”  林渙猶豫了一下,說:“他把我關地窖裏,地窖裏有別的洞,我跑出來了。”  沈倦皺緊了眉頭。  他當然能看出來林渙有所隱瞞。  他的衣服上有露水,是半濕的狀態,地窖裏肯定沒有這麽多水,隻能是早晨的露水把他的衣服打濕了。  如果是一大早逃出來,他的衣服不會濕成這樣,一定是在外麵呆了很久,而且他身上的草粒分明是在草裏沾上的。  剛剛他有看到林渙想往草裏撲的動作,如果是這樣沾染的草粒,肯定隻有前麵沾得上,可林渙背後的草粒草球,比他身前多得多,這草球和他剛剛在林子裏看到的是一種草。  這分明是在密林草裏呆了一晚上。  他不知道林渙是不是有什麽苦楚委屈不能說出口,但是他問了兩遍,林渙都不說,應該是不能說,所以他就不想問了。  想到他給自己寄的那一封封塗滿畫滿的信,以及剛剛驚天動地仿佛見了親人一樣的哭聲,沈倦垂下了眼睛。  “你回去怎麽跟你爹娘說?”他問。  林渙啞住了。  他根本沒想好該說什麽,直播間的人還在幫他想辦法出主意。  沈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不由得笑了笑:“碰到我也是緣分,我等會送你回去,你隻說是我正好碰上了,把你救回來了就行了。”  他耐心地幫著林渙把身上粘著的草球都摘下來,又幫著他理了理頭發,笑著說:“就當欠我第二次救命之恩,行不行?”  林渙怔怔地看著他。  沈倦一臉輕鬆:“說起來還是我占了便宜呢。”  林渙眼圈一紅,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他吸吸鼻子:“吧嗒,謝謝你。”  凜冽的寒風裏,林渙的圓乎乎的臉埋在衣領裏,眼淚嘩嘩地流,眼睛鼻子都哭得通紅,看著可憐又可愛。  沈倦把他抱起來:“走,送你回家。”  他剛剛沒有拴馬,他的坐騎也乖乖地站在原地,隻偶爾搖頭動動蹄子。  林渙看到馬就渾身瑟瑟發抖。  他滿腦子都是昨天被拎到馬上的時候那種失重感和眩暈感,以及隨著馬的奔跑而顛簸的不舒服的感覺。  馬蹄聲又在他腦袋裏轟隆隆地響起,他忍不住,扭頭“哇”一聲吐了出來。  過度緊繃的神經,在碰到熟悉的人以後終於放鬆下來了,林渙吐完直接暈了過去。  沈倦抱著懷裏的小孩兒,隻感覺輕飄飄的一團。  仆人從後頭騎馬趕上來:“公子,後頭都收拾好了。”  他看到沈倦抱著的林渙,驚奇:“咦?這不是林家哥兒嗎,怎麽在這呢?”  沈倦回神:“噤聲,這事兒不許和別人說起,咱們去林家。”  #  秦婉一晚上沒合眼。  林渙已經不見了幾個時辰,林風起昨晚上出去找人到現在還沒回來。  另外幾家交好的人家也都派了下人出去找,三個小孩兒剛剛已經困得不行才去睡下,可她睡不著。  她睜眼閉眼都是林渙小小一團躺在她懷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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