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亂步和七宮誠兩個小孩,一人一個小凳子,坐在涼風習習的樹蔭裏,充滿著好奇和崇拜地看著心心念念的秋千逐漸被做好。 “請問有人嗎?”院子外傳來了少年的聲音。 “進來吧,大門沒有上鎖。”江戶川先生抬高了聲音。 夏油傑順著指引推開了院門,溫和地說道:“叔叔好,昨天阿姨送了壽司給我,所以今天媽媽讓我送些她拿手的和果子來。” “你是昨天把兩孩子送過去的那個少年吧?”江戶川先生上下打量了對方兩眼,隨後就重新將視線集中在了手頭的木工活上,“謝謝你了。我現在騰不開手,你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夏油傑就近坐在了院子裏石製的棋盤旁上的石墩上。這個年紀的少年身形已經開始抽條,坐上去的時候,褲腳往上滑了一截,露出腳踝和一部分小腿。 反正是在夏季,夏油傑沒有在乎這點細節。 七宮誠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跑到了黑發少年的麵前。 卡通口罩之上,是小孩獨有的漂亮而澄澈的雙眼,望過來的目光純粹而坦然。 夏油傑坐在原地,有些疑惑地回望,卻見這個僅第二次見麵的小孩絲毫不怕生,仿佛將自己當做了貓爬架,順著小腿和膝蓋,踩著他的鞋麵,試圖爬上來。 小小的一隻非常努力,然而技巧不足,笨拙的樣子更像是幼貓了。 夏油傑想了想,決定順從對方的心意,將他從地上抱起來麵對麵攬在懷裏。 然而,男孩在到達目的地後的第一時間伸出小短手抓住了夏油傑最有特色的那一綹命運的劉海! 被扯住頭發的少年麵部表情頓時龜裂。 七宮誠看著自己係統麵板穩定上漲的生存點,滿意地點點頭。 ——原來碰到不同的地方生存點上漲速度也會有不同。這綹劉海效率意外得高。 背景是手忙腳亂試圖將自己頭發解救出來的夏油傑。 就這樣,一來二去,夏油傑就與江戶川家混了麵熟。 除了江戶川亂步,七宮誠最粘著的人就是夏油傑。因為在係統的判定中,這座小鎮隻有他們兩個是劇情人物,遊戲壽命不可或缺的生存點隻來源於他們。 黃昏,這座不大的中學裏響起了下課鈴。 夏油傑背起書包,想到了那個小孩昨天說會來接他放學。 得虧這座小鎮不大,讓江戶川夫婦會放心兩個小孩四處亂跑。 他沿著林蔭道往外走,與同學們一一道別。雖然被其他人評價偶爾舉止怪異,但溫和的性格還是最終讓他融入了集體。 剛剛踏出校門口,就看見了乖乖站在門口便利店旁,正高興地向他揮手的小孩,即使被口罩遮擋著,眉眼間的笑意卻一點都擋不住。 江戶川叔叔說他是有花粉症,隻好一直戴著口罩。 夏油傑放柔了眉眼,剛要打招呼,瞳孔卻驟然緊縮。 那是隻長相怪異仿佛蒼蠅一樣的慘綠色怪物,體型比男孩還要大一圈,正將鋒利的口器對準了他的額頭,陰影覆蓋了一無所覺的小孩的全身。第21章 新的謎題 七宮誠剛剛看到從校門口走出的夏油傑,就發現對方望向自己的目光變了。 接下來就是被忽然撲過來的少年摁倒在地,視線就被他的胸口遮蓋住,隻能感受到劇烈的翻滾和旁邊路麵上掀起的碎石。 之後,夏油傑抱著小孩,不顧周圍人們詫異的視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小道跑去,身後是除了自己無人能察覺的、在半空中窮追不舍的怪物。 被人顛簸地抱在懷中奔跑,七宮誠好不容易從夏油傑的胸口前拔出了自己的頭,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他是被麵對麵抱著的,背對著前進的方向,因此頭往旁邊稍微偏移,隔著少年的肩膀,卻隻能看到後方什麽都沒有。 如果不是那裏被係統用紅色字體標注了“咒靈”二字,恐怕他連敵人的方位都無法確定。 右邊的胳膊傳來火辣辣的觸感,應當是在被撲倒時在路麵上滑行導致的傷口。 孩童的身體難以控製,傷口的痛感讓七宮誠的雙眼頓時一紅,兩串眼淚就要飆下來。但現在情況緊急,他努力將淚意憋回去。 跑到無人的地方,稍微與咒靈拉開了距離,夏油傑這才將七宮誠放到了一棵樹後,急促地說道:“在這裏躲著。” 夏油傑起身就要離開,卻被七宮誠拉住了衣角。 男孩仿佛察覺到了什麽,雖然麵上仍然帶著不解,但望過來的眼睛裏是一片純粹的擔憂:“夏油哥哥,我們是不是遇到危險了?你不要去……” 夏油傑怔了怔,將衣角從男孩的手中抽出,複又摸了摸對方的頭:“乖乖待在這裏,不會有事的。” 他轉過身,這次沒有再猶豫,而是直接回返,迎麵對上了這隻長相醜陋的生物。 畢竟從小就見慣了這種生物,比起幼年時代的不知所措,此時的夏油傑已經摸索出了獨特的對付這類怪物的方法。 之前隻是在普通人的麵前不好直接出手,隻好帶著小孩一陣瘋跑,實際上對付這隻咒靈並不難。 他的呼吸因為剛剛的運動而略顯急促,但是麵上的表情卻是平靜的。 黑發的少年躲開咒靈的衝擊,釋放出自己之前曾馴服的怪物,拖住那隻咒靈的飛行速度。與此同時,他抬高手臂,發動了自己與生俱來的術式。 咒靈仿佛被吞進了漩渦,在夏油傑的指尖凝成了一顆黑色的圓球,輕輕落入掌心。 注視著這顆觸感黏膩的珠子,少年條件反射地皺起眉,顯然是聯想到了不愉快的回憶。 七宮誠縮回了從大樹後探出的頭。 雖然他圍觀了全程的戰鬥,但是,因為普通人看不到咒靈的設定,他隻能看見空氣中飄著一紅一綠字體兩個咒靈的標記,而很快紅色的字體消失了。 所以,是贏了吧? 夏油傑走回來,臉色比之前白了些許,還沒等他繞到樹後,就被衝出來的男孩抱住了腿。 大腿上的濕意讓不知道自己是咒術師的年輕咒術師微微愣住,他蹲下身,看到了對方暗金色的眸子裏氤氳出來的霧氣和一顆顆的金豆豆。 “沒事了,別哭。”夏油傑放柔了聲音,用指尖揩去男孩的眼淚。 實際上,七宮誠隻是因為戰鬥結束,所以內心驟然放鬆,之前硬憋回去的淚就止不住了。 而且,溫柔的安慰是世界上最好的催淚劑。 感覺到自己更加泛濫的眼淚,不僅七宮誠內心陷入了懵逼的情緒,夏油傑也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是傷口痛嗎?”他小心翼翼地翻看著七宮誠手肘處破開的衣袖和上麵沾染的血跡。 男孩先是點點頭,但隨後又搖搖頭。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兩顆渾圓的淚珠頓時準確地落下來,砸在夏油傑的手背上。 “剛剛……是不是有東西在追我們?” 夏油傑的動作頓下來,陷入了沉默。 不會有人相信那種生物的存在,這次的目擊者也隻有這樣一個小孩子,如果哄騙一下應當是能瞞過去的吧? “……沒有東西在追。”他扯出一個笑,說道,“剛剛很抱歉,抱你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跌倒了。” “明明就是有的。”七宮誠盯著夏油傑的臉,堅定地說道,“夏油哥哥一定就是能夠看到不可名狀的天選之子,拯救世界的漆黑之翼嗎?” ——看對方救了自己一次的份上,他話鋒一轉,還是沒有追根究底。 “我知道,哥哥是默默守衛地球、獨一無二的無名騎士,放心吧,我肯定會保密的。”男孩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胸脯。 夏油傑:“……”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樣子糊弄過去了。 隻不過,“獨一無二”嗎? 少年掩去自己眸中的深色。 饒是他也想不到,第一個相信自己能看到異常的人,隻是個還沒他腰高的小孩子。 ——雖然相信的方向也很詭異就是了。 他小心地避開七宮誠身上的劃傷,將男孩抱起來,走向了鎮上的診所。 小孩身上的劃傷並不嚴重,倒是夏油傑手臂纏了好幾條繃帶。七宮誠後知後覺地想起,當時跌倒在地上的時候,是夏油傑用手臂給他墊背。 將七宮誠送回江戶川家的夏油傑認真地登門道歉,隻說是兩人在路上跌倒才招致的傷口。 看出少年的窘迫和愧疚,聽完原委的江戶川夫人並未責怪他。 夏油傑婉拒了江戶川家留下吃晚餐的邀請,而是獨自順著路回家。 江戶川家宅。 晚餐過後,江戶川先生常會花時間帶著兩個男孩玩遊戲,有時候是解謎,有時候是下棋,或者單純的聊天。這一天也是同樣如此。 “爸爸,我想去上學了。”江戶川亂步忽然說道。 “怎麽忽然有這個想法?”江戶川先生有點驚訝,“你不想讓我和媽媽教導你嗎?” 少年搖搖頭:“在家學習也很好,但是和我一個年紀的孩子們都在讀小學啊。夏油哥哥也是從小學讀到國中的吧?” “是這樣沒錯。”男人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當夜。 “亂步今天說想去上學。”江戶川先生睜眼躺在一片黑暗的室內,對自己的枕邊人說道。 “可是……如果去上學的話,亂步的特殊之處就會暴露吧?”女人頓時憂慮地皺眉。 “但是一直呆在家裏,不與同齡人相處,也不是好事。”江戶川先生按了按眉心,“或許可以暫時入學試試。” 隔壁房間。 七宮誠在車禍的傷好之後就從客房搬出來,與江戶川亂步共同住在了次臥。 “痛嗎?”江戶川亂步睡在男孩旁邊,輕輕摸了摸白天包紮好的傷口。 力道很輕,隻隱約有些痛覺。 “還好。”七宮誠老老實實地說。 “白天你們的摔倒不是意外,是遇到了什麽?”未來的世界第一名偵探冷不丁地問道。 七宮誠的心跳漏了半拍,因為他明白,即使江戶川亂步隻有八歲,謊言也大概率是騙不過他的。 他忽然靈光一閃:“這是夏油哥哥的秘密,需要亂步哥哥自己尋找謎底。” “新的挑戰嗎?我接下了。”江戶川亂步先是一怔,隨即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握緊的拳頭,七宮誠有些不明所以。 “攤開手。”江戶川亂步說。 七宮誠聽話地將自己的兩隻手平攤在對方拳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