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霖抿了抿唇,有點小不服氣。


    明明背對著他走在前方,蘇彌卻精準的猜到了他的表情,嘲諷道:“不服氣?你憑什麽不服?就你那狗屎般的成績?讀個書還要靠關係?訓練不是曠就是病?就你這樣的,就算世上真的有外星人,你也絕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而且,還是那種已經建交之後,各部門商討覺得可以、應該公告給全世界後,才會讓你看到這則消息。”蘇彌停下腳步,偏過頭充滿蔑視的看著他。


    “你…過分了,這真的有點過分了…實在是,太過分了!”蘇霖抽了抽嘴角,他也沒這麽垃圾好不好,他隻是不想學又不是學不會!


    “嗤。世界上最大的錯覺,就是自己其實超牛逼,隻是不想做/不想學/不想努力。”蘇彌上下打量著他,假笑道:“有本事你努力看看?到時候你就知道,你自己到底是真金還是狗屎了。”


    蘇霖突然被狂噴一頓,直接呆了呆,有些懷疑的道:“你…激將法吧?你這是激將吧?”


    蘇彌臉上沒什麽表情,最後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利落的轉頭,繼續順著畫廊往前走。


    胡詩怡和吳明周默契的越過蘇霖跟上。


    蘇霖被左右兩側,胡詩怡兩人走過時,帶起的冷風喚醒了神智,他回神就看到前方三人幹淨利落的背影,蘇霖從來沒有這麽一刻,如此深刻的意識到了自己在其中的地位,他沉默的快步跟了上去。


    幾人邊走邊看,蘇彌一個沒什麽藝術細胞的人,都能看出這些畫的用色是越來越暗了。即使是唯美風的畫麵,也被畫得頗為淒涼、陰暗,“他還真是不怕懂行的人亂說。”


    默默跟著的蘇霖抬頭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蘇霖出生的時候蘇母就已經去世了,所以對於父母之間的事情,其實他知道得並不多。


    會在蘇家服務的傭人,肯定也不會嘴碎到去和主人家說這些。知道過去事情的世家,也不會報著可能得罪實力越發強勁的蘇父,就為了自己口嗨兩句說起這個。


    蘇霖會和蘇父關係惡劣,完全是因為他們兩人的原因。


    蘇彌撩了撩頭發,涼涼的笑了,“不過也是,誰想不開敢亂傳他的事情?”怕不是第二天就會收到報複大禮包。


    不過換位想一想,蘇霖也並不覺得特別奇怪。不說他小時候的記憶很少有父親的存在,就是他往後長大的日子裏,其實也很少能夠看到蘇父。代入想象一下蘇母的情況,好像也能理解了,畢竟老頭子可是個冷酷無情、名副其實的工作狂啊!


    蘇彌的音量是有意控製的,她還沒失智到鬧翻自己母親的畫展,胡詩怡和吳明周又跟在她身後擋得嚴嚴實實,別說聲音了,就算想看到她的一根頭發絲都不太容易。


    展廳總體而言還是一個圓的,四人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剛進門的位置,正好站在了一個略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


    這時候來的人已經挺多的了,原本頗為冷清的大門口都顯得有點熙熙攘攘的,來往的人群西裝革履、衣香鬢影,看起來都是成熟男人和優雅女人,周圍帶起的空氣都像是一陣陣的香風。


    蘇彌雖然看完了所有展覽出來的畫作,但她自認也不能說出其中到底缺了幾幅沒展覽。


    因為蘇母在那幾年畫過的畫實在是太多了,為了消遣時間、排解鬱悶、參加比賽等等,她有一大堆的作畫理由,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畫室裏的,以至於她的身上常年沾染著油墨的清香。


    那真的是一個很溫婉的女人,蘇母的形象其實很符合大家閨秀這個詞,可惜她不出自大家,自然也不是閨秀。


    不過蘇彌很確定,蘇母畫的最後一幅畫沒有擺在這裏。那是她記憶最深刻的一副,也是蘇母畫得最久的一副,從知道蘇霖存在產生的靈感,一直到蘇母自殺的前一刻才畫好。


    那幅畫看起來也沒什麽特殊的,蘇母畫的就是太陽係的某一角,包含了地球的某半球?隻不過小時候的蘇彌,被它完成時候的意境給震懾住了,那種浩瀚無垠的感覺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深處。


    她記得自己離開之前,曾用警告的語氣和蘇父說過不許動那幅畫,現在看來那畫很可能還留存在德景公館那邊。蘇彌有些走神的想,現在再看那幅畫,可能就不像小時候那般,這麽容易就體會到那種強烈得讓人窒息的驚豔感了。


    因為科技在進步,不說太陽係,現在想看銀河係都是小意思,更別說他們的腳步,早就已經踏足了太陽係別的星球。


    前方的聲音有些嘈雜,蘇彌略微渙散的視線,定格在了某些穿戴精致的貴婦人臉上,她們嘴角揚起的弧度極為標準和善,誰看了不說一聲漂亮,但她們說的話就不像打扮一樣美好了。


    “何桂蘭?這個名字可真是有夠土的。”


    “誰說不是呢?”說話的人穿衣風格走的是樸素大方風,但她脖子上戴著的那串南海珍珠卻又大又白又亮,她用帕子掩了掩嘴,“每年都要來這麽一次,這些畫來來去去的看得我都快會了,也不知道有什麽稀奇的。”


    “大都是些花花草草,矯情人的玩意兒。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去幫我女兒多看看設計圖,她最近快結婚了,忙著呢。”


    “誒,誰讓人家命好,嫁了個好老公。”


    “什麽命好?也沒見她能活到現在享享福啊!年輕的時候指不定多糟蹋,現在都是虛的。”


    “挺可憐的。不過那位至今未續弦,也是夠長情的了。”


    “聽說為了這個和家裏都掰了,真不知道是什麽天仙下凡呢。”


    “你管她什麽天仙,反正埋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你有這個心,還不如多看看新一代的年輕人,早點給你家那個相看個好的。”


    她們的聲音和路過的鞋音一樣輕飄飄的,卻狠狠的紮進了蘇彌的眼底、腦海和心裏。


    蘇彌腳步一頓,整個臉色瞬間變了,眼神陰沉沉的盯著她們離開的背影。


    本來無聊四處亂看的蘇霖傻眼了,隻聽了一耳朵的他有點沒反應過來,遲疑的望向了身側的蘇彌,“什麽…什麽玩意兒?她們剛剛說的什麽?現在的人這麽猖狂的嗎?!還是老頭子最近脾氣變好了?”


    他知道有些人嘴巴碎、人也怪賤的,那些多是不懂事的小孩,知道點家裏聽來的消息就跑到學校炫,不管前因後果、也不怕得罪人,但大多數家長不會啊!他們明白得可多了,能爬上高位的都不是傻子,所以每次蘇霖和別人打架的結果,都是挨打的是對方、道歉的也是對方。


    胡詩怡提醒般的碰了碰蘇彌的小手臂,低聲道:“冷靜,冷靜。”


    如果是在別人的畫展,胡詩怡才不會管這些,但這次不行,她怕蘇彌爆發之後事後後悔。


    蘇彌一直望著她們離開方向的視線,突然落到了蘇霖漲紅的麵皮上,“怎麽?很不滿母親早逝、還沒留下點什麽給你?”


    蘇彌的自控能力其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強,她隻是頭腦理智、冷靜的控製著這個身體,去做了一些會大腦充血、內啡肽水平升高、腎上腺素快速分泌的刺激事情罷了。


    “什麽?我…我好像不是這個意思?”蘇霖更加迷茫了,一臉懵逼的望著她,也不知道他剛剛是真的沒聽清楚還是渾不在意。


    蘇彌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直直的看進了蘇霖的眼底,仿佛要把他這個人剖析得一幹二淨一般,“沒什麽。”


    這種眼神讓他非常不適,蘇霖被她看得渾身寒毛直豎,像被什麽大型食肉動物盯著一般恐怖,不過最後還是憤怒站了上風,他又看回了那個轉角,非常惱火的道:“幹嘛?現在呢?就這麽讓她們走了?”


    蘇彌冷靜的抬起手,抓住了反應過來想要追上去算賬的蘇霖。


    蘇霖皺眉回頭,有些不解但更多的還是不滿的碎碎念道:“老東西難不成真的上了年紀眼瞎了?這種東西都放進來?誰發的邀請函?怕不是昨晚睡夢上頭了!”


    胡詩怡已經快速的查證過了那幾人的身份信息,並一一的對著蘇彌轉述。


    蘇彌淡淡的道:“隻要是宴會,就會有人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的蹭進來,隻不過根據宴會等級而難度有所不同,但這種地方往往是人多口雜的。總統大人也不會隨便亂走,你真以為他開的是畫展,就會真的從頭到尾的繞一圈嗎?你想多了。”


    蘇霖不想聽這些解釋,他滿臉暴躁的道:“那就這麽算了?”


    第26章 回廊   想多了,夢都沒這麽美的。


    蘇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眼底的冷光猶如實質,“當然,不會。”


    聽到她的回話, 蘇霖眨了眨眼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想想空降姐姐的過往操作,那可是真的打得對方沒有臉、這輩子可能都不想見人的那種,行為舉止可比自己要囂張、粗暴多了,就屬於那種“不合才不跟你瞎逼逼, 直接就是幹”的人。


    畢竟他還被限製在蘇總統的名下, 行事看起來是有點囂張跋扈的,實際上蘇霖的心裏還是有點數的,所有的一切都能控製在小孩子的打鬧範圍, 絕不會讓事情失控鬧大到讓大人解決的層次。但蘇彌卻是真的無所畏懼, 看起來就有種掃平一切礙眼事物的感覺。


    蘇霖表示自己可恥的心動了,對這種能一往無前的力量感。


    就在這時, 話筒的聲音突然在四周響起, 蘇父帶著微微電流的聲音傳來,清晰、溫和、磁性, 很符合他樹立的最具親和力的總統形象。


    總統辦公室的某個小秘書,也逆著人群匆匆忙忙的跑到了蘇彌兩人的身前,禮貌的請她們前往展館中心的演講台處。


    那裏是一片空地,挑高的天花板做的是星空頂,周圍的承重柱也遍布在四周,盡量不影響站在中間的人的視線。


    因為遮擋物稀少的原因,站在那邊轉身轉一圈,大概就可以把周圍掛著的畫作,都遠遠的模糊看上一遍。


    蘇彌她們走到預留好的位置時, 蘇父的演講早就已經開始了。


    他垂眸極快的瞥了她們站著的方向一眼,就站在台子上繼續投入的背著演講稿,底下的衣香鬢影的賓客們,也都拿著杯酒站在下方含淚聽著,仿佛真是什麽感人肺腑的場麵一般。


    蘇彌兩人被帶到的地方離台子很近,微微抬頭就能看到蘇父堅毅成熟的大半張臉,視力更好些的可能還能看清他眼角的細紋。


    耳邊聽到的都是感情充沛的語句,蘇彌卻雙手抱臂、下頷微昂的望著台上的人,眼神裏不自覺的帶出了些審視的意味,“如果他真的有心,在母親被那些女人折騰的時候,他怎麽會什麽都不做。母親怕給他惹麻煩,怕讓他出手就是對別的參賽者不公平。卻忘了在那些女人做小動作的時候,比賽早就沒公平可言了,而且這個本該與她最為親密的男人,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自己身邊人被霸淩,該是多麽馬虎的人才會發現不了?”


    蘇彌一直覺得很多原則性的事情,不應該等對方提了或者等對方被傷害了再去做,而是一開始就應該處理好,這才是對那段感情的尊重。


    “一個有心智、手段能快速升職的人,他會不知道暗潮底下的洶湧?”蘇彌眼眸沉沉,如果之前還有些不切實際的臆想,那現在蘇父的形象,在她的腦海中已經很清晰了。


    展館所用的環繞音響不錯,不會出現一邊聲音大一邊聲音小的問題,不過這種演講的時候,一般會影響到聽眾的交流,所以那些賓客們,都是微掩著嘴禮貌的傾身靠近對方談話的。


    像蘇彌這種直視前方自語的,周圍人理所當然的會聽不太清楚她說了什麽,比如蘇霖現在就滿眼懵逼,隻覺得剛剛她的嘴巴好像動了,卻什麽都沒能聽到,“你說什麽?”


    “沒什麽。”蘇彌隨意的換了個站姿,卻突然想到這弟弟好像智商有點不太夠的樣子。


    蘇彌下意識的瞥了身旁的人一眼,要不是蘇霖是她親眼看著存在、出生、長大的,她就該合理懷疑這個弟弟是不是被人做手腳了。


    不過想到蘇霖出生時的不順,既早產了幾個月,還在母親肚中缺氧了一段時間,可能就是那時候被憋壞了腦子吧。


    想到這裏,蘇彌再望向他的眼神,罕見的多了點柔和,隱藏得極深的不耐煩也減少了些許。


    “哦。”蘇霖還毫無所覺的撓了撓頭,評價道:“老頭子這稿子寫得不錯,秘書長不愧是被稱為最強輔助的男人。”


    姐弟兩都因為各自的經曆,默契的沒把這份稿子當真,至於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又何必去探究呢?反正真的需要在意的那個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蘇彌倒是覺得,如果有三份真實的話,那另外七分絕對是假的。


    每年舉辦一次這個畫展,既能向外界塑造懷念、摯愛亡妻的人設,又能光明正大的維護和同僚間的感情,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也不絕對,說不定感情是真的,維護同僚情誼才是順便的呢。


    聰明人很多時候就不會計較這麽多,主次順序並不重要,就像在場的這些政客、資本家、大老粗們,有多少人能好好的欣賞、品味一幅畫?誰不是抱著拉近關係、搭上誰誰、湊熱鬧、向蘇父示好的目的來的呢?


    蘇彌的視線繞場掃了一圈,突然笑了。


    哦,還是有的,人群中竟然還有幾位受邀請的知名畫家、大師,以及大門口等著發通稿、新聞的記者們,他們的目的就不一樣了。


    蘇彌正想得歡快,餘光卻注意到邊邊角角的某處,正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滿眼凶狠的盯著她,還露出了那種挑釁的、充滿惡意的微表情。


    沈沉從她入場就一直盯著她了,卻不知道是她感覺遲鈍還是什麽的原因,蘇彌就一直沒回過頭找過惡意視線的來源,沒想到他都準備放棄了的時候,她卻又突然看過來了。


    蘇彌視線一瞟落回了他的臉上,還沒給對方得意以及綻開挑釁笑容的機會,她又滿眼無聊、不屑的移開了。


    一看這男的智商就不咋的,雖然滿身腱子肉,但她身後帶著的吳明周、胡詩怡誰是吃幹飯的?白癡,竟然還光明正大的挑釁,真是沒被人套麻袋打過。


    倒是這麽看了一圈後,蘇彌突然發現人群裏她眼熟的人竟然也有不少,按理說此刻應該在療養的江首長夫婦竟然也來了,不過那位夫人就是這個展館的所有人。


    見她注意到了,江首長還溫和的對著她笑了笑。


    蘇彌抿了抿唇,另外幾個眼熟的,則是候選人名單上最矚目的那幾位了,不說已經熟悉的顧南霆、黃翔纖,就連一直隻聞其名的陸劍青都跟著弟弟來了。


    對此蘇彌隻想說,厲害,並且暗地裏翻了一個白眼,就是不知道是蘇總統正式邀請的,還是幾個老頭子們私下一合計暗箱操作的。


    不過想到這個辦法的人真的絕了,這幾個兄弟全是軍區鼎鼎有名的大老爺們,半輩子學的都是各種軍事設備、槍械、殺人、救人、戰略部署等玩意兒,哪還能侃侃而談什麽藝術解析?


    要真有人能這麽幹,蘇彌怕不是當場就會舉報他一個不務正業!就算人的精力、天賦是無限的,但一天就隻有24小時,就算人再能,以現在的技術也根本改變不了時間。


    一個人既能專業知識過硬,又能藝術興趣大發,在蘇彌眼中就隻能說明,這個人開小差了、被壓榨得還不夠,特別是在專業領域還有相當廣闊的發展空間!


    蘇彌正發散著思維,就注意到蘇父突然雙目含淚、滿臉慈愛微笑的看向了她們這邊,還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情深意重的道:“就在今天,我的一雙兒女們也站在了這裏,他們…”


    現場一片嘩然,蘇彌的表情凝固住了,蘇霖也滿臉尷尬。


    不過因為蘇父沒有特別指明的意思,周圍的人也隻是有些騷動、交談聲變得稍微大了點而已。他們左看右看的,其中有不少人認出了蘇霖,“蘇霖我知道,蘇家那個大女兒是不是一直沒出現過?”


    “對啊!一直沒見過,聽說她好像從小體弱養病去了。”


    “啊?我怎麽聽到的是,她出國進修了呢?”


    “小小年紀進什麽修啊?你也不看她多小的時候就不見的。嘶,這麽一說…她該不會和蘇霖是同父異母吧?”


    “你想多了,那位為愛脫離家族的事情誰不知道?那誰生子難產的事情誰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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