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修常吉在和修邸內宅的樓上,俯視著不遠處嚴正以待的和修政。 房間沒有開燈,一片昏暗。 直到回來的人按下開關,在輕微的“啪”的一聲下,讓整個房間亮堂了起來。 “為何沒開燈?” 黑龍神在歸隱後,總是透露出幾分閑適與柔和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不可否認,他的出現也打斷了和修家主周圍冷厲的氣氛。 “今晚是和修家繼承人的考驗,倘若那天回來的不是你,而是政,他就必須拿出足夠扛起家族安危的力量。”和修常吉在刺眼的光亮起來後,眯了眯細長的雙眼,他隔著沒有打開的玻璃窗看著外麵,窗麵折射著他很少出現的赫眼。 和修常吉平日裏嚴肅冷酷,不近人情,但到底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此刻,他滿頭白發,赫眼鮮紅,要是g的搜查官看見必然驚恐得當作怪物。 種無論偽裝得有多像人類,一露出赫眼就會被人害怕。 尤其是 他確實站在食物鏈的頂端。 “爺爺,赫眼沒必要對家人露出。”黑龍神走到了和修常吉的背後,沒有在意這個時代忌諱頗多的長幼關係,用手掌輕輕遮蓋住了白發老者冰冷的目光。 “政即使沒有看到,也會緊張的。” “……研吉。” “嗯,我回來了,所有問題都不必太過操心,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別說大話呢,研吉。” “是與不是,爺爺可以拭目以待。” “好。” 和修常吉的赫眼褪去,暗紅的瞳孔雖然依舊冷漠,但是不再是非人的模樣。 他用眼角的餘光去看黑龍神,黑龍神眉宇淡漠而溫柔。 似乎早已知曉今晚的答案。 “你覺得誰會贏?” “二福。” “這真不是一個能讓人開心起來的答案。” “可是在我看來,不管是誰贏了,爺爺永遠是他們渴望跨越的一座山,一道海,您活著就讓他們無法超越,始終飽含著對家族的敬畏之心。” “嗬……這個回答倒也不錯。” 和修常吉嘴角微勾,何嚐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畏懼著。 二福想殺他。 他不死,這家族就無法被他人顛覆。 在下方空地上,和修吉時帶著另一個青年走出來,那個人雙手、雙腳佩戴鐐銬,一身白色的囚服,明明是階下囚卻麵帶笑容,謙卑而又怪異的目中無人。曆經了叛亂失敗,赫包被挖的結果,舊多二福的臉色蒼白無血,顯然沒有在囚禁中再得到食物。 一個受傷未愈的sss+級的後天獨眼。 另一個是蓄勢待發,處於巔峰狀態,被和修本家報以一線期待的和修政。 黑龍神無法昧著良心說這場戰鬥很公平,因為和修家也不需要公平,更不可能給危險性極高的舊多二福再吃飽喝足,有機會出來搞事。 他注視著前世今生都不甘服從命運的舊多二福。 爺爺。 這就是您要給他的結局嗎? 準備迎戰最重要的敵人的和修政,氣勢陡然一滯,“舊多……二福?” 和修吉時麵色複雜,回頭去看自己的弟弟,然後讓出了場地。在帶舊多二福出來之前,他就已經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就算從父親口中聽說了和修邸的那場危機,在看見二福從未變過的笑顏,他仍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寒意和驚奇。 二福真的打破了半人類的界限,差點弑殺父親嗎? 和修吉時不言不語,朝和修政點了點頭,他就往內宅的觀戰方向走去。 這一刻。 他無法偏向誰。 哪一個……都是他的親人。 在和修吉時不願去看的背後,舊多二福的目光在他的身影上稍縱即逝。對方是這些日子以來唯一願意來見他的人,而他也曾經把對方視作需要去除的絆腳石。 不過, 舊多二福麵朝和修政,戲謔地說道:“小侄子,很精神抖擻的樣子嘛。” 和修政一見到他,反射性就想要刻薄對方幾句。 “謀逆之徒!誰是你侄子!” “好吧。” 舊多二福攤手,擺出很無奈的模樣,下一句話紮人心扉:“我是分家的,你也是分家的,我們之間的確沒辦法算是叔侄。” 和修政最討厭被人提及分家的身份,怒氣上湧。 他要把這個家夥剁成一盤刺身! “別生氣。”舊多二福好聲好氣地說道,“這可能是我見你的最後一麵了。” 和修政的情緒被他弄得起伏不定,深吸一口氣道:“二福,少廢話了,你以為你這麽說就能激發出我對你的同情心?我可不會相信一個敢刺殺爺爺的人的鬼話。” 舊多二福說道:“被你這麽說,我忽然挺榮幸的。” 黑發青年展顏笑得能晃動人心神。 和修政咬牙。 不得不承認,就算是他目前的暗戀對象瓜江久生,也不如二福來得妖孽。 “政。” 舊多二福眸光含笑,自顧自地說道:“快點來打敗我吧,我快要餓死了,和修家連一點夥食都不打算給我了,再這麽下去,我都快要餓出幻覺來啃木頭了。” 和修政的長刀握緊。 對。 打敗對方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讓爺爺明白,他會是和修家的繼承人,下一g局長和總議長! 殺意爆發,和修政不再顧忌舊多二福的身份,在瞬息之間向黑發青年斬首而去! “唉……好餓啊……” 舊多二福如同一無所知,哀怨地說道。 在刀光降臨頸首的同時,他猛然抬頭,右眼化作了黯淡卻美麗的赫眼。 極致的殘忍在眼底一閃而逝。 血光噴出! 和修政的表情停留在殺人的冷酷之中,一隻手臂橫空飛起,帶走了部分西裝衣袖。那攜帶著渾身氣勢的一刀,則完全落空,劈砍在了地麵! 舊多二福在他的血液下發笑,撫摸唇瓣,“和修的血啊……” 肮髒又美味呢。 他手腳上的鐐銬應聲而斷! 失去束縛,舊多二福朝陡然失去一條手臂的和修政走去,鱗赫爬出了他的後腰,饑餓而虛弱的鱗赫張開一排排獠牙,以最快的速度分食完了和修政的手臂。 他每一步都仿佛在地獄的沼澤裏,惡鬼哭嚎,殺人盈野。 蛇蠍美人。 亦不過如此。 “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玩具盒,玩耍之後,好的,結束……” “我從小時候就一直這樣想,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無論是創造還是消費,都毫無價值,毫無意義,一切都無聊至極。” “總有一天,一切都是白費的。” “正如同我……” “又如同你……” “包括小醜……也沒辦法笑到最後了呢……” “還不如一起毀滅吧。” 這個世界,無聊到讓他提不起半點改變的興趣,毀滅吧,毀滅吧。 直至他看著玩具盒離開的最後一刻。 …… 黑龍神閉上了眼睛,不去看舊多二福平靜表麵下的歇斯底裏。進入赫者化狀態的舊多二福,猶如惡魔,在意誌上已經勝過了和修政一籌。想要抵抗毀滅世界之人,就必須擁有拯救世界的堅定決心,而和修政……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很多事情,縱然黑龍神早就經曆了一遍,偶爾還是會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假如,從一開始就改變這些錯誤的根源會怎麽樣。 一切會變得更好嗎? 一切會變得更糟嗎? 再壞能壞得過他所麵對過的那些事情嗎? 和修家的千百年之基所換來的,是無數人的怨恨,最終釀造了和修邸滅門的那一幕。 “爺爺,鳥籠再華貴,裏麵也有很多鳥兒想要出來。” “我知道。” “那您可知道,為什麽最珍貴的那隻鳥兒,寧願死在籠子裏也不願出來嗎?”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