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右臉微側過來,車裏燈光雖然微弱,徐時禮還是能看得到她臉上鮮紅的掌印。她一個女孩子細皮嫩肉的,徐時禮隔著好遠都能聽見那清脆的巴掌聲。


    他止住腳步轉身看見她被一巴掌打得偏了過去,恰巧和他對上目光。


    隻一秒,她慌亂地躲開他眼神,小聲地求那個男的不要當著他的麵說下去。


    徐時禮很生氣,直接就衝上去了。


    他對溫瓷也感到很生氣。


    仿佛有什麽東西密密麻麻地在紮自己的心一樣,徐時禮手重重擊錘上方向盤以發泄自己的憤怒。


    兩秒後他偏頭,左手撫上小姑娘臉,聲音克製極了,“我看看。”


    溫瓷不著痕跡地把他手撥開,把臉轉向車窗,並不願讓他看。


    溫瓷看見車窗倒映出自己紅著半邊臉還散亂著頭發的模樣,醜極了。


    徐時禮手頓在半空中,克製住源自心底的憤怒,兩隻手把小姑娘的臉慢慢捧過來,迫使她抬眸與自己對視。


    小姑娘半張臉都紅得腫脹了起來,一雙眼睛裏空空的。


    什麽人在什麽時候才會麵不改色雙眼無神。


    失望的人在習以為常的時候。


    徐時禮眼裏都是心疼,顧及到小姑娘的自尊心小心翼翼地問,“他……經常這麽對你嗎?”


    溫瓷不知道他說的的是什麽,是那種毫無理由的責罵還是無厘頭的巴掌,她搖頭,眼睛酸痛,嗓子幹澀,“沒有。”


    第58章 58   “我說我自己”


    雷克薩斯沿著京城內環道行駛了二十分鍾。


    溫瓷靠著車窗,目光放遠,眼底映出排排往後倒的行道樹,兩分鍾後,她目光逐漸聚焦,就透過車窗看見了徐時禮的側臉。


    少女的心事千奇百怪,每一次藏拙都是因為自尊取勝。隻有把過去的難挨的拙劣藏好了,才不至於像今晚這樣剖膛開肚般讓她這樣難堪。


    繼剛剛之後,她沒主動談起這件晦澀難言的事,徐時禮也默契地沒問。


    車子駛入市中心內環一個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停好車後,徐時禮帶著她坐電梯上了十八樓。


    小區環境不錯,過道寬敞,一層兩戶,溫瓷站在徐時禮身後看著他用指紋開鎖。


    “滴答”一下,門開了。


    入目是一套百來平的小三房,裝修極簡,色調以灰白為主,牆紙和家具風格接近米黃色,讓整間房子看起來不至於冰冷。


    溫瓷踏入房子一瞬間,便聽見徐時禮說,“你今晚睡我房間,我睡書房。”


    溫瓷轉身看見他俯身從鞋櫃裏拿出雙新的居家拖鞋,不容置疑的口吻,“換上,你自己在家待一會房間隨便看東西隨便翻,我下去給你買新的洗漱用品。”


    說完把櫃麵上的鑰匙一抽,轉身出去,關上門。


    看著他消失在眼前,溫瓷才遲鈍地把居家拖鞋換上。


    鞋子明顯大了幾個號,走起來拖拉不大舒服。


    房子色彩單調,家具裝修風格統一,電視機起了灰塵。東西少,看起來他也不時常在這住。


    客廳和陽台打通,長方形的陽台上擺著幾台綠植,溫瓷走過去發現那幾盆綠植因為缺水枯枝黃葉早已經變成了黃植。


    “……”


    陽台被三塊落地玻璃封了起來,站在十八樓往下看,溫瓷看見徐時禮從門口出去的身影。


    天空像掛了塊幕布,黑夜籠罩著大地,其實地上隻有一個很小很糊的身影,但溫瓷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走出來兩步頓住腳步,突然轉過身來,抬眸往上看。


    月光傾瀉而下,鍍在他身上。


    十八層樓高,明明是看不清的,可是溫瓷卻分外明顯地感受到了他的注視。


    隔著漆黑冗長的夜,幾百米高空,兩人相望。


    徐時禮仿佛被浸泡在這冗長的夜裏,整個人侵染了濃濃的夜的寂寥,那麽一下子,溫瓷覺得他哪裏不一樣了。


    有什麽變了,又有什麽沒變的感覺。


    直至徐時禮轉身,長影消失在視線盡頭,溫瓷轉身拿起地上一個灑水小壺去廚房接水,接滿水走出來給那些幾欲喪失生命力的綠植澆水。


    一顆顆一盆盆,溫瓷給它們喂飽了水。


    一係列說不上意義的事情結束後,溫瓷默默參觀了書房,側臥,最後是書房。


    “吱呀”一聲輕響,她推開書房的門。


    溫瓷在入門處打開燈控開關,入目的是一張深棕色實木大書桌,桌麵被收拾得平整簡潔,除了隨意擺放著的好幾份文件夾。溫瓷拿起其中一個,便看見了城東開發項目幾個大字。


    溫瓷粗略翻了幾頁,雖然看不太懂,但不妨礙她不明覺厲。


    溫瓷這個人好奇心上來直接在書桌前坐下將項目書仔細看了起來。認真看大多都能看懂,隻不過這些文件匯報性的東西無聊極了,她闔上放回原位,眼睛氤氳著疲憊霧氣,順手將他桌麵上一本書拿起來看。


    翻開書本,好像有什麽東西滑落,從裏頭掉了出來。


    一張長條的紙飄落躺在地上,溫瓷低頭伸手去撿。


    把東西撿起來,一眼看見長紙條上赫然寫著“容城一中高二下期中考試成績”時,溫瓷一頓。


    那是張嶄新的,毫無折痕的成績條。


    先是語文,數學,英語,然後是理科三科的成績。


    最後一行寫著總分69□□生姓名溫瓷。


    她將目光移回第一行,看見物理欄成績:60。


    及格了。


    徐時禮為什麽會有這張成績條?


    來不及多想,溫瓷聽見外麵傳來指紋解鎖聲。她把成績條壓回書裏,走出書房,就看見拎著一堆東西回來的徐時禮。


    他看了溫瓷一眼,然後將東西拎進來放到飯桌上。


    溫瓷跟著走過去,就看見了兩份大份關東煮和烏冬麵車仔麵,然後還有一堆超市買的牙膏毛巾牙刷以及零食雜碎之類的,總之一大堆。


    徐時禮把其中一份烏冬麵拿出來,開了盒蓋放到她麵前,“這麽晚隻能在24小時便利店隨便買點。”


    溫瓷說了聲謝謝,伸手進購物袋朝幾罐啤酒探去,她才碰上啤酒,手腕愕然被鉗住,溫瓷抬眸看見徐時禮眼睛眯成狹促的一條縫。


    他沒說話,但是意思很明顯。


    溫瓷莫名心虛,“我渴。”


    徐時禮鬆開她手轉身走向開放廚房倒了杯白開水回來,重重放到溫瓷麵前,語氣不善,“喝。”


    溫瓷:“……”


    溫瓷看著他,僵持了兩分鍾,拿起玻璃杯喝了口。


    徐時禮神情緩和,把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她,溫瓷接過又說了聲“謝謝。”


    統共兩聲“謝謝“,徐時禮異樣看她一眼。


    吃飯的過程很安靜也很快,兩人都屬於細嚼慢咽那一卦,隻吃沒說話。


    空氣靜止得過分,溫瓷把頭發勾到耳後去,用一次性筷子戳了個魚蛋放嘴裏含著,情緒深重,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時禮抬眸瞥過心不在焉的溫瓷一眼,手背曲起輕敲桌子,“吃完就去洗澡,別胡思亂想。”


    溫瓷微愣,回過神來,似乎試圖從他那句話中找出不對勁的點。


    三秒,兩秒,一秒。


    溫瓷終於意識到了,“我沒有換洗衣服。”


    徐時禮稍作沉默,“你穿我的,明天我出去給你買。”


    溫瓷“啊?”了一下,最後“哦”一聲,覺得好像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總比回去跟溫席城劍拔弩張好。


    徐時禮突然起身,“你繼續吃,我去主臥洗個澡。”


    “好。”


    她含著個魚蛋,腮幫子鼓鼓地,此刻眼神又充滿了迷茫,眼角帶著水汽,這個狀態出奇的可愛而不自知,徐時禮心裏一股怒氣看見她這樣子也不自覺散了許多。


    走了兩步,徐時禮轉過身來,“溫瓷,如果你想聊聊的話,隨時來找我。”


    說完,人即刻轉身。


    溫瓷慢吞吞地,直到人走進臥室闔上門,她才“恩”了聲,咀嚼著嘴巴裏的魚蛋。


    溫瓷忍不住回想剛剛溫席城賞她的一巴掌。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溫席城身上有股子濃鬱的酒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溫席城可能喝多了。


    在車裏的時候溫瓷就把手機關機了,現下拿出手機開機看了眼,發現溫席城沒有發短信或者打一通電話給她。


    溫席城沒找她,溫瓷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溫瓷心底那種難堪也因為她不說徐時禮就也不問的細膩而漸漸散去。


    這麽深入地想著,溫瓷就覺得眼睛就有點酸脹,某種難以言明的情緒湧上心頭,喉嚨一哽,她放下筷子,低下頭想著什麽,而後保持那個姿勢久久。


    晚上,溫瓷睡徐時禮的房間,他睡書房。


    關了燈視線全無,鼻息的馨香便越來越明顯,溫瓷躺在主臥的床上,身上,被子都是一股淡淡的清爽薄荷味,徐時禮身上的味道。


    這是一個知道徐時禮就在隔壁房的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然這麽久以來,溫瓷第一次覺得很安心。


    她睜著眼睛看天花板,耳邊傳來床頭小立鍾滴答滴答秒針轉動聲。


    溫瓷聽著那聲音,腦子越來越清醒。


    一個小時後,溫瓷緩緩睜開眼睛,心底懊惱又深感挫敗。


    一晚上第十次進入睡眠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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