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那話,皇後滿意的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蘇太後打斷。


    “時間也不早了,世子就先回吧。哀家瞧各位也乏了,這席就先散了吧。”


    說著,蘇太後便扶著齊彬的手站起身。兩人靠的極近,一點都不避諱著旁人。


    適才蘇太後還因選詩那事麵色陰沉,也不知齊彬貼在她耳邊說了什麽,逗得她咯咯直笑,神色也舒緩了不少。


    沈妙妙手中團扇搖動的速度慢了慢,盯著齊彬的背影眼神微臣,這齊彬不簡單啊。


    蘇太後說了散席其他人也不敢不從,王景言恭敬退了下去,其他女賓也依次離了偏殿。


    上輩子,沈妙妙自從嫁給楚恒後便很少和李筱見麵,後來他們一家離京回了封地。到死時她也不知李筱後來如何了,有沒有嫁人。


    如今對於李筱來說與她上次見麵不過幾天前,可對她來說卻是三四年的時間。


    “筱筱,難得進宮一次,不如去我朝陽宮坐坐?”沈妙妙說著,順勢挽起李筱的胳膊。


    “好極!”李筱高興應下,可又突然想到了什麽,“我有事要離開一會,你先去殿門口等我。”


    說完也不等沈妙妙應聲,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沈妙妙無奈搖頭,隻好走出偏殿在門口等她。


    剛出來沒多一會兒,就見金鑾殿那邊也散了席,男人們三三兩兩結伴而出。


    人群中,一個人的身影吸引了沈妙妙的注意。那人一身玄色衣衫,走在李秉文身旁,人高馬大,身姿挺拔。


    其實他也不太惹眼,比起其他武將,身材算不上魁梧,也隻是比那些文人墨客健碩一些。


    也不知怎的,那麽多人陸陸續續走出來,如李秉文那樣貴氣十足的皇子,如靖國公世子那樣氣質出塵的儒雅公子,都沒能吸引她的目光。反倒一眼就瞧見了邵元拓,哪怕他並不出彩。


    似乎是注意到了偏殿門口的沈妙妙,李秉文朝往偏殿這邊走來,邵元拓亦跟在他的身後。


    看著邵元拓緩緩靠近,沈妙妙莫名有些緊張,手指不由捏緊了衣角,心跳控製不住的怦怦直跳。


    “妙妙,你在看什麽呢?”李秉文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妙妙趕緊收回落在邵元拓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團扇遮住半張臉。


    “沒看什麽。”


    “哦。”李秉文摸不到頭腦,不過也沒當回事。


    “妙妙,聽說你今日在殿上選了靖國公世子的詩。”


    李秉文不過是隨口一說,可沈妙妙聽了這話便有些尷尬。


    “太後娘娘讓我選魁首,我也是隨便挑了一首順眼的。”


    說完,她又看向邵元拓。也不知為什麽,下意識的避重就輕,怕他誤會什麽。


    “隨便?真的是這樣?”李秉文一挑眉,眼神頗為曖昧不清。


    沈妙妙心道糟糕!以前她就喜歡靖國公世子的詩詞,但那純粹是欣賞,並非什麽男女之情。但這事看在李秉文眼中,好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經過這件事後,大家都會認為她欣賞王景言吧?


    “沒錯,就是隨便選的。”沈妙妙說得嚴肅且認真,但又不安的看向邵元拓那處。


    豈料這一看,邵元拓也看了過來。目光在空中交織,一時間讓沈妙妙無處遁藏,她剛要收回目光。卻瞧見邵元拓眼中閃過慌亂,他倒先一步移開了目光。


    見他那摸樣,沈妙妙感覺胸口似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像冒險者穿過險山峻嶺,最終在山洞中發現絕世珍寶一般,驚喜不已。


    原來邵元拓也有旁的小心思,也會情不自禁的去偷看姑娘。


    “怎麽了?”李秉文順著沈妙妙的目光看去,轉頭看著身後的邵元拓。


    見李秉文轉頭看來,邵元拓麵上閃過一抹慌亂,他趕緊道:“微臣,微臣覺得,覺得有些新奇,第一次聽說奉陽殿下喜好詩詞。”


    沈妙妙忍著笑意,沒想到邵元拓竟還結巴了起來。他這個樣子,哪裏像個驍勇善戰的大將軍,明明就是個憨貨。


    李秉文沒察覺出邵元拓的異常,畢竟在他印象裏,邵元拓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


    “侯爺就是在北境軍營呆的時間太長了,周圍不是男人就是男人。你剛回京城,不知道現在這姑娘們啊,都喜歡文人雅士,滿腹經綸的儒雅公子……”


    “也不盡然,”沈妙妙打斷了李秉文的話,“像我這樣的人,雖喜歡詩詞歌賦,但更崇拜馳騁沙場保衛家國的大將軍。他們拋頭顱灑熱血,是他們的犧牲才有文人書生喝酒作詩的恣意。沒有士兵將軍的舍生忘死,又哪有我們這些人安逸富貴的生活?”


    李秉文回味了一番,頗為欣慰的拍了拍沈妙妙的肩膀。


    “妙妙長大了,都有這番見解了。”


    沈妙妙下意識的看向邵元拓那處,見他雙手攏在袖中,眼中似起了波瀾。那副樣子像是被母親表揚了的孩子,欣喜不已。


    見狀,沈妙妙的心仿佛又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他表麵看起來像隻凶猛的老虎,馳騁沙場保家衛國,可內心卻是個敏感脆弱的貓兒。旁人的一句讚美,都讓他麵上閃過難掩的喜悅。


    可一想到這兒,沈妙妙的心又忽地一痛。


    其實認真說起來,京中這些富貴圈裏的人,自詡清高的文人雅士,都瞧不上他們這些胸無點墨的兵魯子。他們隻看到武將們的粗魯,卻看不到他們在戰場上流血受傷的樣子。


    沒人理解,沒人懂他,這種感覺應該很寂寞吧。


    兄妹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邵元拓恭敬站在一旁靜靜聽著。李秉文見沈妙妙沒有離開的意思,不免好奇問道:“你不走麽?”


    “我在等筱筱,我邀她去我宮裏坐坐。四哥要不要一塊過去?你也有段時間沒見筱筱了吧?”


    一聽是李筱,李秉文瞬間變了臉色,忙擺手道:“不了,我可應付不了姑姑。我先走了,替我跟姑姑問聲好。”


    匆匆留下這句話,李秉文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沈妙妙躲在團扇下笑出了聲,皇子公主中也就她不怕李筱,敢直呼其名諱。旁人見了李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獸似的。


    她正笑著,突然感受到了一抹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順著目光看去,發現邵元拓正直直瞧著自己。


    被他這一瞧,沈妙妙的臉有些發燙,下意識的抬了抬團扇,遮住眉眼阻擋了視線。


    李秉文走了老遠,才發覺邵元拓沒跟著自己,他轉頭去尋人,卻發現邵元拓還站在原地。


    “侯爺!”


    李秉文輕喚一聲,這一聲讓邵元拓回過神來,他驚覺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不太妥當。趕緊衝沈妙妙恭敬行了一禮,道:“殿下,微臣告退。”說完就慌慌張張的走了。


    沈妙妙拿下折扇,瞧著那背影出神。這人也真是的,有旁人在的時候還知道偷看,沒旁人在時竟就不避諱,絲毫不知道收斂,真是個憨貨。


    正想著,就感覺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沈妙妙驚呼一聲,轉頭一看,竟是李筱。


    “你嚇死我了!”沈妙妙舉起團扇,朝她肩膀敲了一下。


    這一下不痛也不癢,李筱不以為意,反倒貼到她身邊,斜睨著她。


    “剛才在偷看哪家的公子哥啊?”


    “沒有的事,本宮可是公主,要看也是大大方方的看,何來偷看一說。”


    “哦?”李筱眯著眼眼睛,上下打量著沈妙妙。她不再說話,就那麽直直盯著沈妙妙的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沈妙妙被看的有些發毛,將團扇橫在她們之間,抵在李筱胸口處和她拉開距離。


    見她心虛的樣子,李筱得意一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在看……定北侯!”說到定北侯三個字時,她故意壓低了聲音。


    “胡說八道什麽呢!”沈妙妙嗔了一句,又拿團扇打了她一下。


    這次李筱沒挨,靈巧退了一步。


    “急了,你急了!被我說中了!”抓住了沈妙妙的小辮子,李筱得意的不行。


    沈妙妙不願再多糾纏,拉著李筱就走,兩人擠進一頂轎子,一路向朝陽宮而去。


    雖然兩人身材苗條,但這麽擠著也有些難受。李筱不舒服的扭動著身子,嫌棄的推了推沈妙妙。


    “轎子多的是,幹嘛非要和我擠一塊。”


    沈妙妙剛想懟她太胖,眼神一掃卻發現她手中多了一張紙,仔細去看好像是王景言今日所作的‘鳳梅’。


    “你適才說有急事,不會是去向太後娘娘討要這首詩吧?”


    “是啊。”李筱說著將紙展開,目光灼灼似要將它盯出個洞來,“第一才子所作之詩,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沈妙妙無奈搖頭。


    “你這樣子,還以為多缺錢呢,堂堂郡主竟然做這種買賣!”


    李筱將詩小心翼翼的貼身收好,隨後笑道:“傻子才嫌錢多呢。”


    “說起來……”李筱突然轉了話鋒,“觀今日皇後娘娘的態度,似乎想要撮合你和王世子。他是刑部侍郎,父親又是靖國公,你嫁給他,淳王便得了個強大助力。蘇家那邊,怕是要坐不住了。”


    沈妙妙苦笑道:“是呀,蘇家一定會從中阻攔。”


    “我瞧這事八成成不了。”李筱道。


    “是呀,八成成不了。”沈妙妙重複道。


    隱約感覺到沈妙妙的心不在焉,李筱有些奇怪了,好奇問道:“你不著急麽?蘇家人虎視眈眈,你還不趕緊先下手為強?”


    沈妙妙歎了一口氣,靠在李筱的肩膀上。


    “其實這事我也頭疼。”


    李筱順勢攬過沈妙妙的肩膀,將人攬在懷中,讓她靠的更舒服點。


    “王景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家世好,人品好,長得又好,哪哪都好。王家能夠幫到淳王,對你而言又是個極好的夫婿。”


    “嗯。”沈妙妙應了一聲,“我知道,但這一切並非我能控製的了的。太後定然不會容忍我嫁過去,就算我嫁了過去,蘇家還有別的法子。若我嫁過去死了,死在了王家,那豈不是好事變成了壞事?”


    王景言雖然是世子,但家中還有個繼母和幼弟。他那個繼母不可能沒有其他心思,到時候蘇家人拿爵位誘惑她,讓她來對付自己,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哪個母親沒有私心麽?自然是希望親生兒子繼承爵位。


    不過這些也不是她該考慮的事,她不會嫁給王景言的,要嫁也要嫁給邵元拓!


    第8章 邵家  邵元拓的事沈妙妙上輩子……


    邵家雖然沒有王家地位尊貴,但家裏頭的汙遭事也不少。


    邵家原是幽州章平郡的富商,後來邵老爺子,也就是邵元拓的父親,邵天闊。他年少時進京趕考,中了探花做了官,後來就帶著一家老小定居在了京城。


    隻是邵天闊福比紙薄,沒當幾年的官就撒手人寰,隻留下兩個兒子。十六歲的嫡長子邵元宣,和僅有四歲的庶子邵元拓。


    邵天闊的發妻殷氏寵溺兒子,將兒子邵元宣寵的什麽都不是,不學無術流連花樓,最後還替一個姓薑的女子贖了身,養在外頭做外室。


    後來那薑氏有了身孕,邵元宣本想將人領回去。誰知他在這之前出了意外,外出遊玩時因馬兒受驚被直接踩中腦袋,當場就死了。


    邵元宣死了,他又沒娶妻更沒留下子嗣,那邵家以後的產業自然由邵元拓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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