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說:「十八年前,朝雲寺十裏桃花亭裏,有一將士被人伏擊而重傷昏迷,白家大姑娘白瀟晴為離世之人祈福,但因著貪玩躲開女侍,卻救了那名將士,而後悄悄細心照顧半月之久,待離寺那日隻留下一支簪子。」


    「而將士卻記不清女子是為何人,兩年後,他回到家中便無奈順從母親去見了別家女子,而那女子髮髻上的簪子恰好與他手裏的那一支簪子為同支,後來那女子告訴他,是她救了他。」


    「將士卻不知那簪本是姐妹簪,又何來同支所說?」


    「世人都知白家大姑娘算計自家妹妹嫁入將軍府。」


    「卻不知是人早已識得那將士是自己照料之人。」


    「父親,你說那將士是不是瞎?」


    「他是該多瞎,才未認出來那好心的姑娘。」


    「想想白家大姑娘照顧他半月之久,他竟來個人都不識得,還聽信讒言認錯人,真的有夠可笑的,不過那白家大姑娘也是傻透了,癡情透了,白白搭了一生。」


    這是沈寧無意間在母親留下的物件裏頭發現的。


    想來是母親活著的時候閑來無事所寫。


    不為人知的往事撕開帷幕,帶來的將是無盡黑暗。


    足夠摧毀一個人的一生。


    她狠嗎?


    不,她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六月的天逐漸愈發熱了起來,雖沈家剛經歷了場驚心動魄,但耐不住女侍婆子閑聊,暖風劃過院中的花草樹木,留下一陣波瀾化為烏有。


    沈千立在自己的院子裏,將幾個高僧關押在不同的房間裏頭,又讓他手下的將領來問問清楚,至於柳念瑤被關在了老太太院子裏頭,任憑白瀟月的人打聽,也未能套出半分話來,隻能在自己院子裏頭氣的兩眼發黑。


    白瀟月她不癡傻,自然知曉沈府裏頭的風向變了。


    可如今她卻是寸步難行,連著院子裏頭的暗衛都不過輕易打探消息,沈千已將他的人放在了沈家裏頭。


    現在連個消息都遞不出來,她已是窩火到極致。


    而文院裏頭清月伺候著沈寧梳洗了番,便煮上壺熱茶來,旁的秋雲笑吟吟道:「姑娘,你是怎麽知曉老太太會看也不看人是否真的死了就直接扔去亂葬崗?」


    沈寧放下手裏的帳本,微微倚在軟墊子上,媚眼如絲的瞧著秋雲,而後輕笑道:「老太太怕啊,年紀越大越是怕死,巫蠱事鬧出來,她才不願沈家的人再去瞧瞧這髒東西,免得真染上了晦氣,到時就不好了。」


    「巫蠱事,終究會是使人怕的。」


    她接過清月遞來的茶盞,輕抿了一口,「秦/王的人將蘇媚救出來了嗎?」


    「切記要好生安頓,待明日我去瞧瞧再說。」


    「姑娘放心。」秋雲就要手裏頭的棗核剔了出去,放在沈寧身旁的小茶幾上頭,「我都叮囑好了。」


    「如此便好。」


    沈寧放下茶盞,而後又垂下眼眸瞧著帳本,燭光下的她比平日裏更嬌俏勾人幾分,一襲白絲紗裙勾勒著玲瓏身姿更是不知誘人了多少,周身媚氣環繞經久不散。


    今個她將往事擺在沈千麵前,其一是因著沈千生性多疑且愛刨根究底,但單對於所在意之事,想來當年白瀟月說是她救了沈千,也是中間不知動了多少手腳,還順帶毀了母親的聲譽,可謂是蛇蠍心腸的毒婦一個。


    接下來,就讓她好好瞧瞧這些個人的互相傷害。


    而沈千也將會活在終身悔恨裏頭。


    她也不知自己對不對,但這股子無名火。


    必須得發泄出來,包含著前世今生到如今的隱忍。


    她一直覺得,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痛苦。


    比如她前世裏的整整五年。


    其二,真相才是最好的報復。


    她不狠吶,已經很不容易了。


    沈寧輕輕合上手裏的帳本放在身旁,她起身坐在窗前望著天空中高高掛著的一輪明月,細密的月光打在人如玉麵頰上,眉目瞧著是平靜了許多,而氣息更是由內而外散發著的寧靜淡雅,使得是出塵了不少。


    一清早,陽光細細密密散了下來,清風緩緩徐來撫過萬物,文院裏頭水波不興魚兒歡快,而老太太早早就喚了晚霜來叫沈寧早膳後過去福康院坐坐。


    不過,沈寧還未起身,沈千就來了文院,麵色陰沉夾雜著頹廢,他立在院子裏等著沈寧起身梳洗,全無平日裏的半分不耐,眼底濃鬱士烏青瞧著怕是一夜未眠。


    沈寧秀眉微微皺起,透過窗戶瞧著外頭的身影,任清月為她上妝,而後清月伺候著人換了衣裳,便就使秋雲喚了沈千進來。


    沈千頭一次心平氣和的瞧著沈寧,他眼眸劃過絲尷尬,沉默的理了理袖口,他竟突然覺得不知如何開口。


    眼前小姑娘,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娃娃。


    而是已長成了個亭亭玉立嬌俏獨艷的女子。


    沈寧知曉沈千來做甚,她輕語:「父親用早膳了嗎?若是沒用,不妨在寧兒這用些。」


    她聲音雖又輕又柔,但暗藏的疏離也是明顯至極。


    「無需。」沈千垂眸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壓下心頭略略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嗓音有些沙啞迫切,「昨個你所言從何而來?」


    「父親,知曉當年一事兒的人怕是早已不在世了罷。」


    「我如何得知,父親心中怕是早已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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