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心軟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少女的語氣雖然不再那般強硬,但是依舊犀利而冷漠。


    “我來求證一件事。”


    破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餘光在一邊的王蟲蟲身上掠過。後者的眸色瞬間冷了下來。艾瑞瑞上前一步,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媽媽一直在這裏,對不對?”


    “是。”


    出乎意料的,破曉承認得很是坦蕩。艾瑞瑞的眼眶有些泛紅,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她死了?”


    “是。”


    這時候少女的腦海裏浮現出埃拉說過的話,


    【那些不是我的,或者說,已經不純淨了。】


    “因為埃拉的脊髓液沒有了,你們才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那隻蟲族部隊是你們引過去的,所有我看到的,都隻是你們導演的一出戲。


    那天之後,我就可以拔出那把刀了。而這出戲的上演是因為遲暮病重,不能戰鬥了,你們開始著急。所以,才有了這出戲,同時也剛好可以激起我對蟲族的仇恨,是麽。”


    “是。”


    “……她怎麽死的?”


    “你離開之後,她染了病。等到亞默爾出生以後,更是虛弱,過了幾年,眼睛就已經看不清了。”


    【看不清了?】


    艾瑞瑞猛地回憶起,當初她有一次逃回去,那時候就覺得,媽媽的視力好像有點不太好。


    “什麽病?”


    “圖爾斯皇室擁有著宇宙級的巔峰戰力,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長公主埃拉蒂亞,但是她的妹妹不一樣,那位小公主比人類還要虛弱,承受不了圖爾斯強大的力量,你的離開讓她崩潰了。”


    “所以,你們隻是順便接手了她的屍體,然後物盡其用?”


    破曉笑了笑,他注視這她,語氣很是輕鬆,


    “如果我說是,下一秒你是不是就要殺了我?”


    “對。”


    “實際上,我們這些人都是從泥淖裏掙紮出來的,手上沾滿的血腥和汙穢,早就該死了。遲暮是第一個。”


    “而我——”


    “就是第二個。”


    得知了真相的少女緩緩舉起了刀,無論對方再說什麽,她的手指都不曾顫抖過一下。艾瑞瑞骨子裏是個很溫柔的人,就像那位溫軟嬌弱的小公主。


    但是,越是溫柔的人,真正生氣的時候,也就越可怕。


    這時候亞默爾帶著原時出現在了房間內,破曉用眼神安撫了她,然後他看向提刀落下的少女,說,“我的四肢,是那位長公主砍斷的,用的,就是這把刀。”


    逼近脖頸的刀刃猛地頓了一瞬,帶出的刀風劃破了皮膚,細細密密的血珠從傷口出溢了出來,破曉望著她,眼裏是艾瑞瑞看不懂的複雜,他第一次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說,“孩子,你不懂。”


    “你不懂一個淪為奴隸的種族,唯一的執念隻是能夠從地上爬起來而已。為此,我們的所有,都可以犧牲。”


    “遲暮犧牲了他的愛情和生命,你父親犧牲了自己的家,原時……失去母親的時候,比你還小,她隻有三歲。”


    握著刀柄的五指微微顫了一下,艾瑞瑞沉默了許久,然後她凝視著那個被砍斷四肢的男人,開口道,“我懂。”


    不過下一秒,少女還是直接割破了他的咽喉,她的手很穩,甚至整個動作都異常地流暢和漂亮。


    “但是我不原諒。”


    圖爾斯已經覆滅,她柔弱的母親並沒有做過對不起任何人的事情,破曉所說的一切艾瑞瑞都理解,但是這並不可以成為傷害和欺騙的理由。


    這時候,艾瑞瑞走向一邊站著的那個女人,她伸手接下了她的麵具,那下麵是一張清麗而略顯蒼老的臉,左側有一道很刺目的疤。


    “小時候你讓我叫你原時媽媽,是因為你知道,你們即將要傷害我最愛的母親,所以才來彌補我的,對麽?”


    原時定定地看著她,然後平靜地開口道,那姿態,仿佛一位了不起高尚的奉獻者“阿瑞,我做過的事情都很髒,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艾瑞瑞伸手撫摸著她臉上的那處疤痕,聲音很輕,“你知道……如果剛剛你說後悔了,我可能會放過你的。”


    “我不後——”


    少女在這一刻猛地把她推到了牆上,纖弱的後背撞上牆壁,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原時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幾乎難以承受這樣的力道,巨大的痛楚幾乎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微微地顫抖著。


    “你們騙了我十幾年,十幾年……”


    “什麽我是整個人類的希望,什麽英雄,什麽人類複興的開始,都是騙我的,但是為什麽現在所有的謊言被戳破的時候,你們可以如此理直氣壯?”


    艾瑞瑞用刀抵在她的咽喉處,眼眶發紅,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微地猙獰了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每一個人都有苦衷,有理由,甚至絲毫不感到任何的愧疚?!”


    “你們明明每一個人都傷害了她,為什麽現在依舊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嗎?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嗎?亞爾做過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嗎?!啊?!!”


    艾瑞瑞知道自己失控了,她第一次如此歇斯底裏。赤紅的眼目仿佛是一頭被激怒了的凶獸。


    明明,明明她隻是想要一句道歉,就那麽難麽?


    “……都沒有。但是曾經的我們,不一樣也是無辜的嗎?!”


    原時的呼吸很急促,她捏緊了雙手,那姿態和語氣,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似的。


    可是說無辜,因為注射鳩血素而死亡,被毀掉的孩子就不無辜麽?甚至,這個殘忍的時代中,誰又不無辜呢?


    為什麽受傷害會成為一個人理直氣壯,心安理得而去傷害另一個無辜者的理由呢?


    艾瑞瑞低低地喘息了幾下,然後忽然笑了,那種發自內心的嗤笑“那按照你的邏輯,是不是因為你們騙了我,傷害了我,所以我現在讓蟲族軍隊直接攻陷整個地球,讓所有無辜的人類為你們的錯誤買單,是不是也應該是理所當然的?”


    少女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些,她模仿著當初原時的語氣說,“我做的事很髒,但是我不後悔。”


    這時候,王蟲蟲唰地張開了後背的骨翅,那雙金色的豎瞳冷冷地盯著她,其中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你怎麽可以——”


    原時猛地睜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疼痛,她的身體顫抖得越發劇烈了。


    “瑞艾沃爾,你別忘了,你身體裏還有一半人類的血液,甚至,若是沒有遲暮的栽培和教導,你根本——”


    “我有求你們栽培我,教導我麽?”


    艾瑞瑞冷笑了一聲,


    “若是想以生養之恩來威脅我的話……自從我七歲進入紅星開始,一直到剛才,我到底為地球做了多少事情,犧牲付出了多少,你,比我更清楚不是麽?


    原時瞬間語塞,她沉默了許久,再抬起頭的時候仿佛已經蒼老了十歲似的,語氣中隱隱帶上了幾分乞求的味道“……你想要什麽?”


    艾瑞瑞臉上的笑容瞬間冷掉,她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頓道,“跪在我媽媽麵前,給她磕頭道歉。”


    聽到這樣簡單又古怪的要求,原時有些錯愕,她問,“就這樣?”


    “我還要毀了紅星。”


    原時的雙眼猛地睜大了一瞬,她的雙唇嗡動著,想要說些什麽,不過,那雙記憶中無限恐怖的眼瞳注視著她,最後就隻說出了一個字。


    “……好。”


    聽到那個字的瞬間,艾瑞瑞猛地將長刀刺入了女人身後的牆壁,她冷冷地盯著原時,那雙琉璃般漂亮的眼瞳中湧動著濃鬱的血色。


    而此刻,鋒利的刀刃距離女人的脖頸,僅僅毫厘之距。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粗長就是我!(狗頭)


    第159章


    兩周後


    地球成功反殺王蟲的消息依舊爆掉了星網頭條,排行前三的熱搜都是相關的事情,第一是已經被滅族的圖爾斯皇室末裔單殺王蟲。


    並且據說,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情殺。


    大概所有隻會生物都擺脫不了八卦,很多當時自稱是目擊者的人類說,那位新出現的女性王蟲專門跑來追求那位蟲族的王,準備把地球當做禮物,誰料半路殺出個圖爾斯來,蟲族愛慕強者,那位殿下贏了,自然也就贏得了那位王蟲的“芳心”。當然這隻是認可度最高的一版,還有很多人說,那位圖爾斯的殿下是來複仇的等等亂七八糟的版本。


    實際上,直到這樣的事情爆出來,絕大多數人才知道曾經還有圖爾斯這個種族。不過據說當初是被蟲族滅掉的,但是現在唯一剩下的那位皇室血脈竟然是和王蟲結成了伴侶。


    其次爆掉頭條的,就是那位殿下邀請了四族要召開一次星盟會議,地點還是老地方——克裏修頓。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基本等同於威脅。


    克裏修頓在四族主星的最後方,但是對於那位殿下來說卻是隨意出入。以及,若是不來者,蟲族軍隊就會親自上門邀請。


    不過,現在無論星網上如何爆炸,艾瑞瑞都不關心。前幾天梵因傳回消息說,找到了莉維婭的那片星域,據說那邊的金屬資源比這裏更加豐富,粗淺探查過後的結論是,足足有三倍之多。


    王族相爭雖然少見,也很正常,輸的那一方不僅會死,所持有的地盤也會自動納入勝者手下。雖然莉維婭是艾瑞瑞殺的,不過也沒差。


    尤克爾星的金屬資源所剩不多了,以及現目前的軍隊都還在繁衍中,需要大量的金屬資源,綜合各種因素下來,最近王蟲蟲正在考慮要不要搬過去,當然也不是將全部的軍隊都轉移過去,這裏會將尤克爾星作為一個據點。不過這件事情還在商討之中,隻不過,艾瑞瑞並沒有參與。


    少女去了當初王蟲蟲送給她的那顆小星球。


    “亞爾~”


    艾瑞瑞從一隻高級蟲族身上跳下來,然後直直從半空中墜下。異瞳少年仰著頭,無奈地笑了笑,下一秒他就帶著少女安全地落在地麵。


    “沒關係,這點高度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的。”


    亞默爾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笑。這幾天少年一直住這裏,不過對他來說,一般兩顆星球之間的距離並不算什麽。


    艾瑞瑞揉了揉他的腦袋,問,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麽?”


    “我會留在這片星域,不過具體去哪還沒想好…”


    “是麽,不著急。”


    艾瑞瑞知道少年不會永遠都留在她身邊的,不過臉上的表情依舊很柔和,的確,對亞默爾來說,他留在蟲族並不習慣,不過下一秒,亞默爾就垂下了眸子。


    “我前兩天去看了紅葉,她傷得很重,不過沒死,我悄悄幫她取了限製器。特萊利不再問你的事情了,父……格諾斯最近在重建地球,不過除了父親意外,其他人好像都很開心但是,最近很多探子混了進來,他讓我回去幫忙,我拒絕了,當時回去的時候,見到了海族的大長老,他讓我給你帶句話,說遲暮是真心把你當弟子,甚至是自己的孩子,讓你不要恨他。


    對了,還有個海族的小姑娘問起你,她說,當時在克裏修頓唱的歌是她父親寫給你的,留在筆記本裏,厚厚一摞,最近才發現那後麵寫著,獻給瑞艾沃爾大人。”


    亞默爾絮絮叨叨地說著他的近況,就像小時候那樣恨不得把每天吃了幾口飯都要告訴她似的。艾瑞瑞安靜地聽著,聽到最後,她說,“我不恨他,因為,他的事隻有埃拉有資格評價。”


    提到那個在克裏修頓唱歌的小姑娘,好像是個混血的童星來著,原來已經回到海族了麽,艾瑞瑞慢慢回憶起了那些歌詞來,忽然覺得有幾分熟悉。


    “亞爾,你記得當初和我們住在一起的那個老兵叔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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