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解……解開限製器的辦法了。】


    腦海中不自覺又閃現過剛才的畫麵,瑞艾沃爾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指骨不自覺地摩挲著刀柄,那一瞬間說不心動是假的。


    但是——已經太晚了。


    真的,太晚了。


    少女忽然收緊了手指,掌心處傳來冰冷而堅硬的觸感讓她稍稍冷靜了下來。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那個少年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她毫不留情地全部抹去。


    平複好心情之後,瑞艾沃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紅星這樣每一寸空間都要精密分割的地方,擁有一個專屬且如此寬敞的房間是很罕見的事,至少這是紅星高層那幾位才擁有的待遇,而瑞艾沃爾就破例擁有了這樣的一個空間。


    關上門,下意識反鎖。少女拉下了頭頂的兜帽,伸手摸了摸臉上光滑的純白麵具,卻最終沒有取下來。她茫然地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距離明天的儀式開始就隻有十幾個小時了,她還要提前三個小時去沉舟那裏做一些準備。


    瑞艾沃爾忽然想到什麽,跑到床頭的密碼箱裏麵翻出幾張白紙和一支鋼筆,這些都是很貴重珍惜的東西,因為在古地球淪陷之後,再沒有地方能夠找到這些老古董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紙筆放在書桌上,坐下來,但是下筆的前一秒又忽然頓住。


    緊接著瑞艾沃爾還是把麵具取了下來放在一邊,然後才拿起筆


    【給我最最心愛的亞爾:】


    剛寫好一封信最上麵的稱呼,她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又是一陣茫然的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寫下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呐……沒能當麵跟你好好告別,因為阿姐現在要去執行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任務……】少女很認真地伏案一筆一畫地寫著,柔軟的黑發散在側臉上,她抿著唇,兩側顯出兩個甜甜的酒窩來,就像是在淺笑。


    宛如亞特蘭蒂斯的寒冰消融一般,一向冷酷的瑞艾沃爾此時此刻終於流露出幾分溫柔的少女情態來。


    寂靜的空間中就隻剩下鋼筆落在信紙上的聲音……


    “砰砰砰——”


    “瑞艾沃爾,我知道你在裏麵!”


    “趕緊給我出來!”


    瑞艾沃爾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筆尖點在信紙上的時間稍長,便暈開了一個小墨點,她微微皺眉,心下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嘖——紅葉那個小姑娘真是煩人。】


    結果,一不小心也就把內心給寫了上去,她定定地看了看,覺得這樣也行,於是便在紅葉不耐煩的敲門聲中寫下了最後一段,【呐,亞爾,你知道嗎?我們人類呢,再過不久就會迎來希望的黎明了。】【大概……那就是我,不,是瑞艾沃爾誕生在這個世界的使命吧……】【最後,希望我的能夠平安長大,祝一切安好——】停筆合蓋,她小心翼翼地用信封裝好,又戴上了麵具才去開了那扇即將搖搖欲墜的門。瑞艾沃爾冷下聲音,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小姑娘一天到晚地要跟在她屁股後麵各種找茬。


    “什麽事?”


    “你給我的情報出了問題,喏。”


    小紅葉懸浮在半空中,剛好比瑞艾沃爾高那麽一點點,她揚著小下巴,像一隻驕傲的小貓咪一樣地瞟著她,“基地中沒有緊急情況,禁止使用異能。”


    瑞艾沃爾抬眸涼涼地瞥了紅葉一眼,才把那份情報接過來,這樣的小動作在她看來簡直是幼稚透了,她八歲的寶貝弟弟都不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


    “哼——基地裏沒有緊急情況還禁止疾行呢!”


    剛才的失態被看見了,瑞艾沃爾堵了一下,不再接話了,她掃了一眼手裏的情報,改了幾個地方,說,“我給的情報沒錯,記錄的人寫錯了。”


    “切——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少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


    “我從不說謊。”


    紅葉自然了解她的性格,也不繼續扯皮了,隻是翻了個白眼。她又頓了幾秒,神情語調忽然正經了起來,甚至帶上了幾分沉重“母親大人讓你過去,說是在明天儀式開始之前……要重新做一遍身體檢測。”


    “嗯。”


    見對方依舊是這副平淡的模樣,小紅葉憋了半天,忽然開口罵道,“你這家夥到這個時候都還是一副死人臉,簡直醜死了!”


    “???”


    瑞艾沃爾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她,這小家夥總是莫名其妙地就會突然罵上一句來。


    少女沉默了幾秒,然後指了指紅葉臉上的麵具,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你黑我白,你醜……”


    她彎了彎眉眼,用一種很欠揍的語氣說,


    “我可愛。”


    “……”


    ——啊啊啊啊,果然瑞艾沃爾這個女人真的討厭死了!


    “你這家夥……”


    感受到整個空間開始顫抖起來,瑞艾沃爾沒有絲毫慌張,“若是觸犯了紅星的禁律……”


    她眯起了眼,語氣流露出幾分威脅的味道。


    “紅葉,你最清楚後果。”


    “……”


    紅葉身子一僵,等到少女走出好遠才堪堪回過神來。她惱羞成怒,指甲在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印子,隻是那黑色的限製器依舊光潔如初。


    “瑞艾沃爾!”


    她咬著牙顫抖,就像一頭被惹怒的困獸,可是下一句話又忽然低了下去“你他媽的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嗬——瑞艾沃爾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相同的話多年之後又一次出現在紅葉的口中,卻沒了當初那般咬牙切齒。


    她忽然諷刺地笑了笑。


    明明人類隻是卑微弱小到泥濘裏的種族,卻妄想淩駕於那些強大的生物之上。


    為了這場白日夢,他們幾乎傾盡了所有。


    “說什麽人類的複興,不過是不甘於下的野心和報複罷了。”


    像是想到了什麽,紅葉低低地嘲諷道,


    “瑞艾沃爾那個傻子,哈——她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人類的希望之子麽。”


    她抬頭複雜看了亞默爾一眼,沉默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儀式開始之前,她去看過你。”


    “誒?”


    “隻不過你太蠢了,那麽久了都掌控不好異能,於是他們隻能給你重新更換限製器。


    嗬——沒用的小鬼竟然因此整整昏迷了一周”


    亞默爾忽然睜大了雙眼,急切地追問,


    “那我醒來的時候……”


    “對,儀式早已經結束了。”


    紅葉看著他笑了,那種略帶惡意的笑,她就喜歡看到亞默爾這樣失魂落魄的模樣。


    少年還記得當時他醒來的時間,隻是聽見了有人說阿姐為了計劃會犧牲掉自己,於是便偷跑去求那位身為人類領袖的父親。


    亞默爾還能想起那個時候他們對話的每一個字。


    【你明明說過不會讓她離開我的……你明明說過要保護我們的!】【亞默爾,她會成為英雄的。】


    少年怔愣了幾秒,腳下一軟,整個人忽然就一下跪在了地上。


    【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沒法挽回了啊……】


    紅葉仰望著頭頂滿天的繁星和璀璨的銀河,她不明白為什麽瑞艾沃爾那個家夥總喜歡看這種無聊又枯燥的東西漆黑的眼瞳裏漾著星光,忽然就亮了起來


    “呐,亞默爾,你能想象剝離精神體有多疼麽?”


    亞默爾怔怔的盯著她,眼睛忽然有些發澀,紅葉側眸,第一次用了如此平靜的語氣,她輕輕地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靈魂的淩遲吧。”


    作者有話要說:    和第一章連起來啦~~~


    回憶到此為止,明天繼續走劇情。


    第86章


    巨大的高台,汩汩湧動的血池,無數匍匐在地麵的白袍人。


    那一雙雙漆黑的眼瞳染上了赤色,即便看不清表情,也毫無阻攔地能夠從中感受到無比的狂熱。


    ——這是一場盛大而殘忍的獻祭儀式。


    帶著白麵具的少女整個人浸在血池的中央,她安靜地跪著,脊背彎曲,雙手交叉覆在胸前,漆黑的眼瞳空空的,照不進一絲光芒。


    這時,少女的周身瞬間綻放了無數的血色紅蓮,熠熠煌煌的火焰如龍蛇般在腳下盤旋而上,然後轟——地從池中爆燃起來。


    不詳的赤紅印染了整個高台,仿佛墜入地獄深淵的鬼火,以欲望和仇恨為養料,熊熊燃燒著。


    能夠觸及靈魂的疼痛到底是怎樣的呢?


    它會讓最勇敢的戰士毫無尊嚴地跪地求饒,會讓最狂熱的信徒毫不猶豫地放棄他的信仰。


    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地,一瞬間就能碾碎人類的所有的尊嚴和堅持。


    “啊——”


    麵具背後的臉生生扭曲了,痛苦的嘶吼宛如飛鳥瀕死的悲鳴,靈魂被撕裂絞碎的疼痛幾乎找不到任何詞匯來形容。


    豔烈的火焰猛地吞噬了所有,眼前的景色突然變作一片寒徹詭譎的黑暗。


    “啊——”


    這一刻終於從夢魘中驚醒了過來。


    艾瑞瑞瞬間睜開了眼,驚惶和恐懼還未從眼瞳中褪去,她大口地呼吸著,冷汗濕透了黑色額發。全身似乎還彌漫著恐怖的疼痛,她抱著自己忍不住地顫抖。


    原本安靜蹲在床頭的尼塔被這一聲痛苦的嘶吼嚇得立刻躲到了床底下。


    “你受傷了嗎?”


    “……”


    【誒?】


    渾身發抖的少女幾乎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她這時候才驚覺房間內還有一個人。艱難地抬頭望去,此時此刻他們還穿梭在浩渺的宇宙之中,清冷的星光從巨大的落地窗盡數灑落進來,漫了滿地。


    銀發王蟲安靜地佇立在窗邊,即便是這樣簡單的姿態也帶上了王族的矜貴和傲慢。那雙淺金色的豎瞳映著窗外的銀河,仿佛有萬千的星火流螢閃爍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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