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瑞再次蜷縮成一個光團的模樣,她怔怔地看著宛如眾星拱月一樣的王蟲蟲,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甚至一直蔓延到了靈魂深處。


    【瑞艾沃爾……】


    【瑞艾沃爾……】


    【瑞艾沃爾……】


    包裹在光球之中的艾瑞瑞不自覺地抬起頭,眼瞳空空的,像是無盡的深淵一般。她聽見那個聲音說


    【可以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晚了,還好在十二點之前趕上啊……今天也得到了日更的小紅花


    第33章


    即便是進入星際時代之後,人類的壽命延長了兩倍。但是相對於其他種族來說,依舊太過短暫。在肉/體,科技,經濟,武器各個方麵完全不占優的情況下,淪為高等智慧種族的附庸是很正常的事情。


    掠奪資源,殖民入侵,奴役壓迫。


    蟲族出現的時候,這些就是人類的日常。但是,宛如天災一般恐怖的蟲族入侵之後,所有智慧種族都站在了同一條生死存亡的戰線之上。


    “最開始的時候,國家體係崩潰,領土淪陷,人口銳減,人類拋棄了最初的家園,輾轉流亡近十年。整個星係都危亡的時刻,我們率先向海族發起了結盟……”


    加裏西貓著腦袋,眼神瞥了瞥正在講台上滔滔不絕的曆史老師,趁對方不注意趕緊戳了戳前麵黑發少年的後背,小聲道,“喂~亞倫斯——”


    但是前麵的亞默爾並沒有給予任何回應,連頭發絲都沒有動一下。加裏西像一灘漿糊似的趴在桌上,那個曆史老師的聲音幾乎讓他昏昏欲睡,簡直比海族新出的催眠曲還要有效。


    “為什麽又來聽低年級的曆史課啊,明明都聽了不下百遍了。”


    青年低低地嘟囔著,他在機甲製造上的天賦可以說是驚人的出色,但是讓他來聽這些枯燥乏味的曆史簡直就是折磨,不知道亞倫斯到底是為了什麽,每年開學之後都會雷打不動地跑到低年級來,把每一位曆史教授的課聽一遍。


    哦,也許不止一遍。


    曆史係是整個克裏修頓學府最冷門的專業,有一屆的曆史係新生甚至達到了兩位數的地步。但是亞默爾就像是著了魔一樣,比起克裏修頓的王牌專業機甲操控係他更喜歡曆史係,當年的第一誌願甚至就填了曆史係。


    然後因為成績太高硬生生被機甲操控係搶了過去……


    “啊……真是人比人得死。”


    加裏西偷偷去瞄著少年的側臉,對方正在認真地做著筆記……對,沒錯。在如今的星際時代,竟然還會有人花大價錢購買植物做成的紙,然後用來做筆記。


    黑色的碎發安靜地垂在少年的額前,低垂的眉眼看起來清雋又俊秀。加裏西在心中感歎著,無論是身上的氣質,還是生活上的各種細節,他都覺得亞倫斯就像是從古地球走出來的人。


    【嘖嘖嘖……不知道是哪個大家族教出來的少爺。】盡管對方從未提及過家庭情況,加裏西也在心中有了些揣測——少年應該有個姐姐。幾年前,亞倫斯在野外實戰中受了傷,燒得人事不省的時候就一直在喊他姐姐。


    當時加裏西隨隊,醫療設施沒能及時送過來,他就照顧了少年一個晚上。那個時候的亞默爾傷得很重,半身是血,因為在異星感染了不知名病毒,很嚴重,整個身子就像烙鐵似的。


    加裏西將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褐色的眼眸上移,他看了看遠處講課的教授,又將視線移動到亞默爾的側臉上。


    “呐,亞倫斯,我們還要聽多久啊,你不是都聽了好幾十遍了嘛……有些地方我都快會背了。”


    加裏西懶懶地趴在桌子上,伸手去扯少年的袖子,他努力壓低聲音,帶上了些許誘惑的味道,“喂,你到底想要什麽資料,我幫你查。”


    似乎是被這句話打動了,少年手中精致的鋼筆頓了頓,他微微側過頭來,濃墨一般的眸子倒映出加裏西的臉。對上青年略顯期待的眼眸,亞默爾抿了抿唇,吐出了兩個字“閉嘴。”


    “……”


    早就知道會是這副模樣,加裏西歎了一口氣,毫不意外地接受了少年的拒絕。他換了個麵趴在桌子上,準備像一隻鹹魚似的度過這一節枯燥催眠的曆史課。


    “和雷諾茲結盟之後,機甲技術迅猛革新升級。各式新式武器也開始層出不窮,我們終於展開了反擊。”


    白發蒼蒼的老教授微微眯起了眼,他似乎還在回憶著當年那段曆史。亞默爾靜靜地看著他,不由自主地抿緊了唇線,然後無聲地念著,【那個時候,人類的機甲軍隊中湧現了無數天縱奇才。】“那個時候,人類的機甲軍隊中湧現了無數天縱奇才。”


    【他們是人類手中最後一把長刀。】


    “他們是人類手中最後一把長刀。”


    【也是希望的火種。】


    “也是希望的火種。”


    少年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鋼筆,他突兀地站了起來,“教授!”


    這一聲在空曠安靜的教室中尤為響亮,連昏昏欲睡的加裏西都被嚇得一個激靈,他抖了抖身子,一臉茫然地盯著前麵站的筆直的少年。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匯聚到了亞默爾的身上。


    “誒,那不是機甲係的首席嗎?”


    “我天,好帥,真人比照片上還要好看誒。”


    “啊啊啊啊,男神。”


    “……”


    加裏西扶了扶額,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不過老教授的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神情,他甚至有心情笑笑,問,“這位同學有什麽問題嗎?”


    “是。”


    亞默爾攥緊了手指,他發現了……他發現自己最近是越發得沉不住氣了。


    “那些天縱奇才,教授,您口中所謂的人類希望的火種……”


    “有誰記得,他們的名字嗎?”


    “喂——亞倫斯……”


    加裏西伸手去扯了扯少年的衣角,眾所周知,幾十年前的那場大戰,所有的資料早就隨著古地球一並銷毀了,幸存的人類寥寥無幾,隻是攀附著海族才苟延殘喘下來,現在哪裏還會有人去專門記那些炮灰的名字啊……


    什麽人類最後一把尖刀,什麽希望的火種,不過是寫在曆史課本上的漂亮話罷了。


    “……”


    這樣的問題就像是在問某一場戰爭中,那些最前線的炮灰的名字一樣。


    喬納森教授看著那個倔強的少年,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按下了結束課程的按鈕。


    “各位同學,今天的課就到這裏。”


    等到教授離開之後,安靜的教室瞬間嘈雜了起來。加裏西跳起來一把勾住亞默爾的脖子,低聲在他耳邊說,“你太衝動了,那樣的問題怎麽會有答案?誒,亞倫斯,你以前聽課不是從來都不說話的嗎,怎麽今天……誒誒誒,痛痛痛——”


    少年捏住加裏西的手腕,輕輕一扭。


    這熟悉的手勢和疼痛讓加裏西瞬間扭曲了表情,


    “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周圍的人的視線都若有若無地往這邊看了過來,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亞默爾掃了一眼,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他鬆了手,“拿好我的東西,回去等我。”


    “痛痛痛……誒?……哦……哦。”


    亞默爾皺著眉,大跨步地從人群中走了出去。如果他剛剛沒看錯的話,那個教授的應該是給了他一段暗語……


    “亞倫斯學長!”


    從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句嬌俏的女聲。少年原本皺著的眉頭忽然又收緊幾分,他微微側身,剛好錯過從背後撞過來的少女。


    “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忙。”


    用極快的語速說完,亞默爾立刻轉身就走,鼻尖還縈繞著甜膩膩的香水味,少年沉下了臉,所以說他才不喜歡太過引人注目,因為每次這些人都會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靠過來。


    “等等,亞倫斯學長!”


    被人擋住去路,亞默爾不得不停住腳步,少年皺著眉不悅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凶,良好的教養讓他還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禮貌,冷漠視線定格在少女漂亮的淺藍色長發上,【海族?】


    “這位同學,你到底有什麽事?”


    “學長好,我是今年機甲係的新生南希亞,可不可以問……”


    “不可以。”


    少女姣好的容貌第一次在異性麵前碰了壁。亞默爾拒絕得絲毫不拖泥帶水,“如果是學院和學習方麵的事情,機甲係的導師應該很樂意為你解答。如果是私人問題,恕我無可奉告。抱歉,這位同學,我趕時間。”


    少年迅速地說完,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迅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裏。


    “嘖嘖嘖,南希亞,沒想到你竟然還會有被人這樣拒絕的時候。”


    看著亞默爾迅速消失的背影,莫休拉吊兒郎當地搭上少女的肩,暗色的豎瞳微微眯起,笑得肆意又張揚。被摯友如此調侃,南西亞並沒有任何惱怒,她隻是慢慢地斂下眸子,將側臉的一縷耳發攬到後麵。


    “休拉你不懂。”


    少女的聲音好聽極了,清泠中透著幾分悠然。站在近一米八的莫裏奇斯身邊,南西亞顯得極其嬌小,她點了點嫣紅的唇珠,“這樣的人類……一旦有了眷戀執著的對象的話,會變得異常的……”


    她輕笑了一聲,那張美麗的臉龐便越發動人了


    “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沒有任何親密的描寫,不知道為什麽32就鎖了……


    還好還好重審之後終於過了。


    第34章


    遍地皆是殘破的屍骸,被碾碎的機甲零件,看不出原形的肉塊,一層一層地在地麵堆疊起來。漫天的炮火像暴雨一般密密地墜落,碩大的星艦一艘一艘地從半空中墜落,燃著衝天的大火,像一顆漂亮的流星似的,義無反顧地墜落。


    一座又一座高大的建築物坍塌傾倒,新一輪的爆炸自遠而近。但這一切,都抵擋不住蟲族的侵略。排列整齊地星空巨蟲在天空中呼嘯而過,無數黑色的蟲族們從腹部墜落,凝結成了黑色的海浪。


    無論怎樣劇烈的攻擊和反抗,都仿若石沉大海一般。


    絕望,是那個時代的主旋律。


    仿佛是年代久遠的影像記錄儀,給這些畫麵都蒙上了一層顆粒狀的灰白色。明明是從未見過的畫麵,卻生生給了艾瑞瑞一種心口發澀的熟悉感。


    無論是隻剩下一截的人類手指,還是那漫天的炮火,或者像黑色潮水一樣的蟲族軍隊。她就像是在看一部破碎的啞劇,卻又宛如置身其中。艾瑞瑞睜大了雙眼,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腦海中升起一種仿佛做夢一般的恍惚感,卻又無法掙脫。


    突然,她聽見了小孩子的哭聲,緊接著就在這一瞬間,——像是掙脫了什麽束縛似的,畫麵中所有的聲音都爆發了出來。爆炸聲,坍塌聲,慘叫聲,哭嚎聲,還有蟲族骨翅的震動和口器中的嘶鳴。


    艾瑞瑞怔怔地站在原地,眼前平麵的畫麵在這一刻突然化作了真實世界,她幾乎能夠感受到炮火的灼熱和驚鳴,周圍都是高大殘破的機甲和無數駭人的蟲族,艾瑞瑞感覺自己好像闖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咚


    心髒猝地一悸,艾瑞瑞突然望向某個方向,她又聽見那孩子的哭聲了。哪怕是在震耳欲聾的坍塌聲和轟鳴聲中,依舊能夠很清晰地聽見。


    他在哭……


    腳尖不由自主地向著那個方向輕輕踏出一步,艾瑞瑞在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宛如瘋子一樣地往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她就像一道極影一般地穿梭在末日一般的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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