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好。”諸伏景光順著江萊往下說，“我們聊天，你不要睡。”　　“嗯……”江萊靠著牆壁，眼睛望著天花板，“剛才我殺人了。”　　“不是你的錯。”諸伏景光安撫道，“當時的狀況，你的選擇是最優解。”　　“啊……我知道。”江萊點點頭，“那是最優解。”　　他不是害怕殺人這個方式，他明白一旦踏入和組織有關的圈子，這就是他一定會經曆的事情。況且，如果他要當boss，那麽之後所遇見的，一定是更黑更冷的局麵。　　“隻是……當時我的決定做得太快了，而且開槍以後，內心其實沒有什麽波動。“江萊悶悶的說著，“我害怕我這種心態——是不是變得不尊重生命。我是不是演戲太深，被影響到了。“　　江萊覺得自己似乎也有一點點被論壇影響到了。　　盡管三次論壇對他大部分是正麵點亮技能作用，而性格作用力很小，但是，似乎還是有一點的。　　“……”諸伏景光俯下身子，他半透明的手特意短暫實體化，摸了摸江萊的頭，“你能夠平靜麵對，說明你的心理很強大，這是一件好事。”　　他的聲音溫和，上挑眼裏盛有暖意：“你是一個溫柔又有力量的人，我知道你對生命的尊重，它體現在你生活中的每一個行動。尊重生命，不代表不會去下手懲戒黑暗。你能從心態的怪圈的第一個階段中跳出來，已經很棒了。”　　諸伏景光眨眨眼：“比我還有zero都棒哦~當年我們不得已殺人的時候，內心也是掙紮又痛苦的。”　　“後來習慣之後心態轉為平靜，同樣也有過自我懷疑——是不是已經習慣血腥，而不適合當警察了？”　　江萊輕緩眨眼，暖棕色的眼眸明潤光亮，他注視著上挑眼的男人。　　“但是後來，我們又想透徹了。”　　“因為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那些人民大眾能夠生活得更好，保護好他們的幸福生活，遠離陰暗和死亡。”諸伏景光緩緩說著，“所以我們自願背負這些黑暗與苦痛，潛伏在地底之下。”　　“受周圍人物和事物的影響，我們當然會改變，會披上一層暗色的外衣。但是，內心深處的堅守，是永遠都不會變的。”他的的食指遙指向江萊的心口處，笑道，“你也是——無論受什麽影響，都不會改變真正的你。”　　諸伏景光彎彎眉眼：“你可是江萊啊，一直以來奇跡的創造者。”　　作者有話要說：　　江萊就是江萊，外在可以正邪紅黑反複橫跳，但無論怎樣也不會改變真正的他——　　以及，諸伏景光，永遠靠譜的男媽媽（貓貓大拇指.jpg）　　=　　《論江萊為什麽迅速掛斷鬆田萩原園子的電話》　　正經回答：　　江萊：怕他們擔心……還是先掛掉吧，我自己可以自救！　　不正經回答：　　江萊：救命，怕被朋友們插滿g啊啊……！_(:3)∠)_第61章 　　江萊也笑了笑：“多謝你這麽信任我啊，景光。”被濃煙熏啞的嗓子發出聲音，微弱卻有力量，“我會堅守自我的……畢竟，不忘來處，方知去路對吧？”　　“是呢。”諸伏景光飄到一側，他藍灰色的上挑眼明亮溫暖。　　江萊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快要破解完成了。他扶著窗沿的邊角，努力站起身來。　　火勢更加熱烈，蔓延進這一層的速度飛快，江萊覺得頂層現在也一定燒起來了。　　好吧……燒得徹底一點也好，別讓那個屍體留下什麽被槍殺的痕跡。江萊昏沉的腦子胡亂想著。幸好自己的手機比較特殊，即使這種高溫環境也不會罷工。　　窗戶總算是破解完畢，江萊這次沒有顧忌小心侵入不留痕跡，而是直接暴力入侵選擇破壞，等會窗戶開啟也就沒有了五秒的限製，方便逃脫。　　火場之內，周圍的一切溫度都在極速升高。高溫之下的江萊有些脫水，他的胳膊艱難抬起取下自己的手機，收攏在衣中。　　猶豫片刻，江萊把格洛克拿出，藏在了旁邊裝飾物中的空隙裏——不然等會被救援時，從自己身上搜找出這個，要解釋可就很麻煩了。　　一係列操作中，被燙傷的手都發出『抗拒工作』的信號，但江萊依然咬牙堅持著，疼痛從熱辣細密逐漸轉化為一種麻木的漫長。　　生死現場，對疼痛的忍耐力無限上漲。　　江萊將那條伸縮腰帶拿出來，一側拴在旁邊固定的柱子上。想要用力的手一直在控製不住的哆嗦，諸伏景光及時實體化了片刻，幫他紮緊。　　江萊想開口說“不用了”，以免諸伏景光實體化消耗太多，讓那個印記再度變淺。隻是嗓子現在幾乎完全說不出話，沙啞帶著煙熏和血腥氣。　　……火災不愧是一大殺手啊。無論是熱浪、濃煙還是這種環境給人心理上的壓迫和衝擊，都是致命頂層的。　　江萊現在已經呼吸困難，幾乎撐不住了。吸入的有毒氣體和氧氣的缺失，讓身體到達了極值，意誌再強也很難驅動無力的身軀。　　“江萊！江萊！清醒點！”諸伏景光在耳邊呼喊，“堅持住！”　　還差一點點……要堅持！　　我不會死的。江萊在心裏默默念著，給予自己力量。他要回家，遙遠的海洋對麵有等著他的家人和朋友。　　還有，說好的要陪黑澤昭長大，看他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想要成為的大英雄。　　以及他的朋友們——無論是警官先生們還是偵探怪盜、善良的女孩們，都在等他。　　複活進度還沒有完成，許多事情都未來得及做……　　不能死，不可以死在這裏！　　江萊咬了口舌尖，眯著眼睛把伸縮腰帶的另一側固定在自己身上，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沉重的窗戶！　　外麵呼呼吹著涼風，江萊半個身子趴在窗戶上，遠遠看見了下方連廊那裏的人影和救援氣墊。　　連廊比較窄，其實並不方便放充氣墊，而且高樓的風非常大，氣墊太輕容易飄動，他們艱難控製住氣墊，但也難以確保跳樓的人可以準確跳到救援氣墊上。　　這是一場危險的救援。　　——但是此時，目前的緊急救援狀況下，似乎沒有其他任何方法可代替。　　頂層已經全麵燃燒了，天台此時也十分危險不適合留人。更何況那裏比較小，位置不正，他們難以從那裏放下繩索接江萊。　　在連廊指揮的萩原研二仰頭看見黑發青年，他揮揮手臂示意他方向，而後做手勢讓他小心謹慎——　　半長發的警官先生，其實此時在江萊眼裏隻是個模糊影子，江萊看不清對方眼裏的焦急和緊張，他的視線此時非常模糊，眼眶裏都是生理性的淚水。　　上方再次傳來巨大的爆炸聲，不知道有什麽設備爆炸，將整個頂層變成火海的地獄。　　頂層的爆炸使樓下江萊這一層的狀況也變得糟糕起來，背後的火焰已經蔓延到不遠處，吞噬著一路所有的一切，煙霧炙熱又刺鼻。　　江萊努力直起身子，眼前一陣陣發昏，他幾乎撐不起來，也無法翻出去。　　……好糟糕，已經做了那麽多了，再撐住一小會啊，不要卡在這最後一步！　　萩原研二從同事手中接過望遠鏡，他看見江萊此時不太妙的狀態，心裏像是被千隻螞蟻咬噬著，卻又無能為力。　　——撐住啊江萊！半長發的警官緊緊攥起拳頭。拜托了！　　“……”江萊半閉著眼眸，掙紮的思緒逐漸沉入深海，他現在大腦接近一片空白，缺氧的窒息感漫湧而上。他的胳膊搭在窗戶上，虛軟的身軀撐不起來，他在裏側緩慢下滑——　　然而，下滑的身體突然被托住，一雙溫暖寬厚的手扶住了江萊的腰部，是諸伏景光。　　“景光……？”在意識遊離的邊緣，江萊本能地輕聲呼喊身邊人的姓名，接著似乎反應過來，有些虛弱和急切地說，“等等！實體化、你的印記……”　　“我在。”全身實體化的諸伏景光語氣和暖，他打斷江萊的話，表情無奈又溫柔，“真是的，江萊。這種情況下，就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他掌心的沙漏印記在緩緩消退，但諸伏景光沒有在意，他托起江萊：“你不是一個人在奮鬥，江萊。所以——也請多多依賴一下朋友們吧。”　　“……”江萊微微睜大眼睛，不過沒有聚焦。他看起來真的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諸伏景光托起半昏迷的江萊，先迅速檢查了一遍伸縮帶是否安全纏繞，而後才抱起對方到達窗前。　　高科技的伸縮帶再加上垂直的救援氣墊，安全係數差不多可以。諸伏景光冷靜地衡量了位置等因素，他抱著江萊站在窗前，幫對方調整好等會下落最合適的姿勢。外麵的夜風浮起諸伏景光的劉海。　　在背景火光的照耀中，萩原研二從望遠鏡裏看到了那雙認真的藍灰色上挑眼，他表情一瞬間變得驚愕——等等！！那是諸伏嗎？！　　但是之前櫻花穀那次交流……明明小降穀說過，諸伏已經——！！　　心裏翻湧的思緒如同海浪，萩原研二神情呆滯，還沒反應過來的空隙，江萊的身影已經如同不會飛的幼雀、從窗那邊垂直下落！　　他身上連著的黑色束帶如同生命之線，牽扯住他，減緩下降的衝力，江萊穩穩落在鼓起的救援氣墊之上，周圍的救援人員迅速接位。　　萩原研二也顧不得再思索什麽，他衝上前：“江萊！”警官先生呼喚他的名字，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堅持住，醫護人員就要到了，馬上去醫院！”　　然後他又問了一句：“上麵是還有一個人參與救援、或者需要被救援嗎？”　　“咳咳……”江萊被冷風一吹，呼吸了幾口新鮮口氣，多少又恢複了點，他瞥見身側半透明的諸伏景光，遲疑了一秒，聲音沙啞道，“上麵、有別人嗎……？”　　江萊用了模糊的回複。　　萩原研二微微一愣：“……剛才有個人抱著你……”　　“是嗎……？我意識有點模糊……我忘記怎麽掉下來的了……”江萊露出茫然的神情，他暖棕色的眼眸注視著麵前的半長發警官。　　見到江萊這幅神情，萩原研二也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或者因為神情緊張而出現什麽幻覺。畢竟江萊不會對他說謊。　　——當然，也可能真的有人，但是意識不清的江萊無法感受到。　　“這樣嗎？”萩原研二再抬頭看去，窗戶那裏空空如也，隻有濃煙咕嘟咕嘟冒出，伴隨著裏麵明亮的火光。　　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有外援進入吧。而且根據鈴木家和警方剛才的人員統計，除了江萊，大樓中的人也都全部撤出了——除非有自己暗中潛入，而沒有進入統計名單的人。　　再低頭時，江萊已經昏過去了，萩原研二麵色嚴肅緊張：“負責人員留下整理後續，其他人清理道路給醫護人員救援準備！”　　萩原研二一路護著江萊，直到他被抬上救護車遠去。剛剛在醫護人員那裏他留下了自己的電話，並且告知有事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盡管他也很想跟過去，但萩原研二知道現場還需要自己的處理，而且就算自己現在過去，也幫不上什麽忙。　　火勢愈加洶湧，燒灼著金米大樓，滅火過程十分艱難。好在江萊打開了連廊大門，眾人早已通過連廊轉移到銀米大樓，這次事故隻有傷者（刀疤臉男人的潛入並沒有他人知曉），而沒有釀成巨大的死亡悲劇。　　頂層因為大型爆炸的緣故，現場幾乎什麽痕跡都沒有了。其他樓層沒有發現屍體，所以警方再次現場確認了應該沒有人員死亡。　　萩原研二腦海中還有站在窗口的諸伏景光的身影，所以他特別關注了總控室那一層的滅火情況。在火災撲滅後現場勘察，工作人員搜到了邊緣一把燒得焦黑的手槍。　　怎麽會有槍？是誰的？又為什麽留下來？那個人如何離開的現場？　　萩原研二看著負責人員將現場的關鍵物品收集起來，表情微頓。他走出大樓，在晚風中看著自己的手機。　　裏麵有醫院負責人發給他的消息，告知江萊已經脫離危險，現在在xxx室。　　萩原研二心裏的擔憂總算是暫時落下，他呼出一口氣，猶豫幾秒，轉發給了那個不久前給他打過一個電話的號碼，想再接上一條，卻又不知道該和曾經的幼馴染說些什麽，於是默默看著消息變成[已讀]，再無後續。　　小陣平……　　萩原研二低聲念叨著，他望向夜晚的天空，附近的霓虹燈、救援的燈交叉在一起映亮天際。　　他又想起剛剛的身影，越來越覺得似乎不是幻覺，那雙藍灰色的眼眸堅毅明亮，是鮮活的、熟悉的感覺。　　於是萩原研二再度打開手機，遲疑片刻，給安室透發送了消息：　　【他、真的犧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