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眼,看見眼前站著兩個黑色頭發的中年男人,左邊那個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立刻停止反抗,束手就擒,我們是日本公安!”  ·  “……情況就是這樣,你的身份應該已經暴露,必須立刻撤離,再多呆一秒都有可能遇到危險。”電話裏,上司的聲音中溢滿了焦急的情緒。“從現在開始,不要掛斷電話,始終和我們保持聯絡。”  諸伏景光攥緊手裏的手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當臥底,就一定會有暴露的那一天。但他從未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樣快,這樣猝不及防。  明明昨天晚上他才把消息傳回去,可是今天警視廳的人去抓捕時,就已經撲了空。這到底是為什麽?琴酒給的信息不可能有問題,對方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紕漏。  可如果不是消息有問題,那就是這整個任務本身有問題。這個任務根本就是組織的試探,是針對臥底的陷阱。而他,諸伏景光,不僅自己傻傻地跳了進去,還連累了零。  眼下琴酒一旦查到了日本警察的出現,勢必會懷疑到他們三個人身上。萊伊本身就是組織的成員,自然不擔心被懷疑。可是零他是公安啊,一旦零的身份被發現……  不,如果他以蘇格蘭的身份“潛逃”的話,就證明了他就是三人組裏泄露消息的臥底,這樣一來,零就是安全的。  不可以和零聯絡。不能牽連到他!  需要逃脫組織追殺,逃離到異國他鄉、隱姓埋名獨自生活的人,有他一個人就夠了。在組織密不透風的連環追殺下喪命、就此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的人,有他一個人也夠了。  零就可以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隻是從今往後的路,就隻剩下他一個人走了……  “諸伏先生,你沒事吧?你的表情看上去很難看。”  諸伏景光快要溺斃在後悔的情緒裏。他怔怔地抬頭,看向眼前不停呼喚著他的人。  年輕的後輩蒼白的臉上滿是憂思,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即便是安靜的樣子,也仿佛在關心著他。  諸伏景光怔愣著,天藍色的眼睛裏是壓抑不住的不安。  對啊,還有眼前的後輩。如果他的臥底身份真的被發現,後輩也有可能會遭到牽連。  不,不對。  隻要他及時從這裏離開,永遠不再和後輩見麵,這件事應該就不會牽扯到後輩身上。  這個公寓天台上的監控年久失修,根本不可能記錄下任何影像。後輩本身就是這裏的住戶,出現在這裏也毫不奇怪。  隻要,他及時離開的話。  諸伏景光一點點攥緊手裏的包裹,牙齒硬生生紮進唇肉裏。他眼神堅定的開口道:“新海空,從現在開始,不要對任何人說你認識我,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忘掉。”  “諸伏先生?”黑發青年的臉上滿是疑惑不解,語氣甚至帶著些央求。“諸伏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  在這樣的語氣裏,諸伏的心都被揪了起來。眼前的青年大抵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對他的濾鏡太深。又或許是因為長期獨自呆在東京,缺少朋友,有些過於容易相信別人。  有什麽辦法,得想一個辦法讓後輩這輩子都不願意再次主動聯絡他。  說自己是一個在逃殺人犯?不行,正義感爆棚的後輩一定會反手把他送回警局。說自己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不打算在這裏租房子住?總感覺後輩會要他的聯絡方式然後繼續交談。而且後輩看上去很敏銳,如果他隨便說謊的話,說不定會被看出來。  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說出口。反正他的身份已經暴露,而且後輩畢竟是警察預備役,應該會了解這樣的情況下該怎麽做。  “你相信我嗎?”  諸伏景光神色認真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黑發青年雖然摸不清楚情況,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你之前救了我,你是一個好人,我肯定是——”  “我是警察,正在執行一項機密任務。從今天開始,你不可以對任何人吐露我的身份,否則會對你和我的安全造成極大的威脅。你明白嗎?”  “警、警察?”  “你正在上警校,應該接觸過相關培訓,我相信你能夠明白我的意思。”  黑發青年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是還想要問些問題。但他最終還是閉上嘴,咬著嘴唇,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  “永遠、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認識我。”  諸伏景光最後看了後輩一眼,背上自己的槍,一邊繼續和上司保持通話,一邊朝著他上來時的消防樓梯跑去。  “我們給你安排了一輛車子,你最好立刻從那棟公寓樓上下來,我們的車子馬上就到——”  !  諸伏景光突然停在了原地,血液猛地湧上大腦,他的手腳在一瞬間變得冰涼。  他捏緊手裏的電話,一字一頓地問道:  “什麽公寓樓?”  “就是你所在的那個公寓樓啊?酒店後麵的公寓樓?快點下來吧,我們的支援馬上就會到樓底下!”  上司在電話裏,語氣絲毫沒有改變,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為他擔心的樣子。  可是,他明明、隻把橋本三司會出現在莫桑酒店的信息傳遞回去。  他從來、從來沒有和上司說過,自己會在酒店後麵的公寓樓裏狙擊。也從來沒有向上司,暴露過自己狙擊的具體位置。  降穀零的話,再一次在諸伏景光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組織在各個地方都有臥底,自然也就包括日本,包括東京警視廳。  他到底是怎麽暴露的?這一次的任務,究竟從一開始就是陷阱,還是進行到半途時,變成了一個陷阱?  此時此刻,他如果真的下樓了,才是羊入虎口、屍骨無存。第110章 時空的逆行者7  “你快點下樓,時間不太多了。這次的任務是陷阱,那麽對方很有可能找上來,在這種情況下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諸伏景光,請立刻撤離!”  電話另一頭,上司的勸誡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極其擔心他的處境。  如果他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他沒有發現對方話語間透露出的那條不該有的消息,他是不是就這樣相信了?  他是不是還會對這個如此“關心”他的上司報以感激的情緒?  他是不是會朝著陷阱飛奔而去、麵向毀滅還自以為得到新生?  更有甚者,剛剛他真的有想過把身後的後輩拜托給上司照料。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是不是親手將後輩推下火坑?  寒意順著汩汩流動的血液一點點爬進他的心髒,爬進他的腦海。每一寸血液都被凍結,他甚至無法維持表麵的鎮定,整個人開始顫抖。  一開始他發現這次任務很有可能是組織針對臥底設下的陷阱時,他隻是恐慌,但還遠遠沒有到要絕望的地步。隻要聽從上司的安排,自己再多多注意,還是有希望能夠逃離組織的追殺。  可是現在,一直以來無比信任的上司身份存疑,長期臥底的組織已經暴露,麵對著來自警視廳的背刺和組織的懷疑,兩麵夾擊之下,他竟然無處可去。  動起來啊諸伏景光!動起來啊,繼續呆在這裏隻會給後輩帶來危險。  即便在心裏這樣喊一千遍一萬遍,他的腳卻始終無法挪動。  他能夠去哪呢?  上司的人說不定就守在樓下,遠處塔樓上的萊伊應該也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如果、如果他被活著帶走了,無論是被警視廳的臥底帶走也好、被組織的成員帶走也罷,對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撬開他的嘴,順著他這條線繼續往下查。  即便他相信自己不可能說出任何對零和後輩不利的話,可是組織裏的藥物千奇百怪,多的是方法強迫他說出真相。到那時,零也好,身後的後輩也好,都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  他不可以和警視廳聯絡,因為他還無法確定臥底究竟是上司本人,還是上司身邊的人。他也不可能和零聯絡,這個時候,哪怕是一條短信都有可能成為零身份敗露的導火索。  諸伏景光捏緊手裏的槍,看向不遠處的天台邊緣。這裏是十六樓,從這裏跳下去,任何人都無法再次撬開他的嘴。所有的秘密都會就此封存。  總有人要犧牲的。  如果他的犧牲可以換來零還有後輩的安全……  “諸伏先生?”  不遠處的後輩猝不及防地再度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猶疑。  諸伏景光怔愣地抬起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正常音量的聲音透過不算遠的間隔,被手機的收音孔收錄其中。  “什麽聲音?”電話另一頭的上司,敏銳地捕捉到這細微的聲響,語氣奇怪地問出口。  !  諸伏景光第一時間掛斷了那通來自上司的電話,迅速把手機關機並拔出裏麵的手機卡,將之掰斷。  之前他在和上司保持通話期間,一直都非常小心地按住手機的收音孔,避免手機把他和後輩交談的聲音收錄進去。那個時候,他其實並沒有懷疑上司的身份。之所以會做出這種舉措,隻不過是多年臥底生活所養成的、出於謹慎心理的習慣而已。  可是就在剛剛,上司潛在的臥底身份這一信息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衝擊,他在一時慌張之下,竟沒有及時按住手機的收音孔。  後輩的聲音被收錄進去了!  如果上司就是組織潛藏在警視廳裏的那個臥底,後輩豈不是……  他到底在做什麽啊!  原本隻是他一個人赴死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現在後輩也被牽扯進來了!  “諸伏先生,你沒事吧?”年輕的後輩眉心微皺,琥珀色的眼睛裏盛著滿滿的擔憂。  “我……”  諸伏景光腦海裏一片空白,頭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暴露身份的隻有他一個人,他大可以從容赴死,可現在後輩也被牽扯進來了。如果他真的在這棟公寓樓自殺,組織的人一定會發現後輩。  該怎麽辦?  難道他要帶著後輩一起逃亡嗎?  可萬一臥底不是上司,上司也沒有聽清楚後輩的聲音,那他不是平白毀掉了後輩的前程嗎?  而且他就算帶著後輩一起,那又能去哪裏呢?警視廳裏的臥底、又或者是組織的人,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到達現場,如果下樓的話,不是正好撞到槍口上去了?  “諸伏先生,你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嗎?”黑發青年語氣猶疑地開口,他的話先是因為猶豫而吞吞吐吐,但很快就變得流暢起來。  “額、我,嗯……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也不知道你的任務是什麽,但我看你好像沒有地方可以去。如果不介意的話,其實可以去我家的。我家就在樓下,十三層,很近。”  直接去他家裏?  諸伏景光的眼睛亮了一下。  眼下,那個潛藏在警視廳的臥底很有可能在樓下設下層層埋伏,而對麵塔樓上的萊伊也隨時有可能會趕到現場。無論是天台還是樓底他都去不了。  在這種時候,這棟大樓裏、隨便哪個住戶家反倒成了很好的選擇。  既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離開天台這個目標極大的地方,又避免了下樓時遇到那些人的埋伏。  可萬一對方在發現他沒有下樓之後,也考慮到這一點,調查監控怎麽辦?一旦查到他去了後輩的家裏,後輩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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