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等電話。”萊伊雙手抱臂,靠在背後的白牆上。這是整個室內唯一、一處幹淨到讓他覺得可以暫時靠一下的地方。  “我們就這樣幹等著嗎?不去搜集任務對象的情報?”波本有些焦躁地皺著眉,他急於找到和景光獨處的機會。  他始終覺得就這樣草率地把消息傳出去有些不保險。他在組織的這些年來,隱隱聽說過組織其實也往很多地方派過臥底。萬一警視廳也有臥底,景光把消息傳回去,不是正好撞到槍口上去了嗎?必須要說服景光再等一等,眼下情況不明,貿然行動太過危險。  “我們沒有他的聯絡方式,除了幹等著,也沒有別的辦法。”諸伏景光側頭瞥了幼馴染一眼,大概猜到他想要做什麽。  組織裏上下級之間關係森嚴,除了在發布任務和完成任務時會有聯絡以外,在大多數時候彼此之間是沒有聯係的。這一次的任務雖然是那個傳說中的琴酒牽的頭,但他們三個人中,唯一和琴酒打過交道的就隻有萊伊。  諸伏景光看向眼前的黑發青年。“萊伊,你能聯係到他嗎?”  靠著白牆的萊伊抬眼掃了掃這兩人,完全沒有要主動聯係的意思,不太在意地開口道:“等到七點之後再說吧。”  “可現在馬上就要到——”  波本話音未落,口袋裏的移動電話就響了。  “嗞——嗞——”  準確的說,是他們三個人的移動電話在同一時間都響了。三聲震動聲交疊在一起,反而混淆起來。  波本後退半步,也靠到牆上,把手機立起來,點進了郵件。  [目標於十二月五號晚在莫桑酒店頂層舉辦晚宴,你負責在混入現場把控整體情況,尋找時機把目標帶到合適的狙擊位置。——gin]  下麵還附著一份資料詳實的文件。  看到短信的內容之後,波本愣了一下。這一次的任務整體難度並不大,按照常理,他們這個臨時搭建起來的三人小隊足以解決,不至於由琴酒再次指揮。而且這個家夥好像很忙吧,為什麽會突然關注這個小任務?  不對,他執行過組織的其他暗殺任務,過程很簡單,一個狙擊手、一個觀察員,頂多再配上一個負責收集情報的人。這一次的任務明明已經把情報收集齊全,卻還是安排了三個有代號的成員,還由琴酒直接指揮。  這架勢鬧得太大了一點。難道……他們要殺死的這個目標身上真的藏著組織的大秘密?  這次組織要暗殺的目標名叫橋本三司,是東京市內一家藥企的社長。琴酒提供的線索裏並沒有提及組織暗殺橋本三司的原因。這個任務乍一看平平無奇,實質內含玄機。橋本三司在明麵上和組織沒有半點關係,他認真經營,按時交稅,常常捐款,是名聲在外的企業家。  組織為什麽要殺死一個平平無奇的藥企社長,說實話,他很難不往組織研發的藥上麵想。  藥企,藥。  “你們的任務是什麽?”金發青年靠在牆上,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的任務是在莫桑酒店對麵的公寓樓頂狙擊橋本三司。”諸伏景光盡可能裝出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但還是壓不住凝重的神色。  “我的是在莫桑酒店背後的塔樓上狙擊。”  安排了一前一後兩個狙擊點,這個布置不可謂不嚴密。  耗費如此多的時間隻為殺死橋本三司,這個人背後到底藏著什麽秘密?組織的藥,和藥企……或許他得一個人再調查一下。  “按照日本的時間,今天就是四號,目標會在明天晚上的晚宴上出現。我們得去踩個點了。”  ·  東京塔上。  腳底下是連成串的燈火,這份繁華觸手可及,又仿佛隻存在於另一個世界。  新海空站在那個四年後就會被炸掉的觀景台上眺望,遠處是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建築物和暗紫色的夜空。從地鐵車站出來之後,他陰差陽錯地發現自己竟然到了東京塔附近,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對他而言有著特殊意義的地方,那索性就上來看一眼。  給假酒三人組的短信,當然也是他在這裏發的。  遠處莫桑酒店的外牆上,掛著巨大招牌,彩色的藝術字從上往下,顯得格外炫目。背後高聳入雲的塔樓和前方的稍矮一點的公寓樓連同正中間的莫桑酒店一起,構成了一個完美的直線。塔樓上的狙擊手是高狙低,而在他的安排下,會於明天晚上抵達公寓樓的諸伏景光,則需要低狙高。  那群家夥要完成的任務其實很簡單,就是暗殺掉一個沒什麽武力、防護也一般般的公司社長而已。唯一特殊的地方在於橋本三司開的是一家藥企。  這讓新海空忍不住想到他剛剛到這個世界,在列車上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同樣是暗殺一個藥企的老板,石田榮一。不過這家夥後來被另一個人疑似仇殺了,使得新海空不用親自動手。  當時,他根據酒廠內部對立的兩個派別,以及這一次任務和之後任務的不同口吻,分析這個任務是朗姆為了惡心琴酒,特地分派給莫斯卡托的。但安室透那邊提供的信息卻說,朗姆認為完成這個任務的人是m。這兩方的說法顯然是矛盾的。  現在他已經推理出莫斯卡托就是一個馬甲,所以搞了半天,這個任務是他自己派給他自己的?  這是m派給莫斯卡托的任務,還真是惡趣味。難怪發任務的姿勢和老大哥完全不一樣。  新海空當初判斷的標準之一,就是第一次的任務沒有之後幾次那種保姆級別的資料搜集和整理工作,所以他誤以為派出這個任務的人對他心懷惡意。但其實仔細想想,這個任務本來也不需要他完成,那麽信息充不充裕,有沒有署名這些又有什麽關係呢?  所以思考了半天,酒廠為什麽老是要跟藥企的老板過不去?想要進軍東京製藥業?  黑發青年把手搭在冰涼的金屬扶手上,任由裹挾著刀刃似的寒風刮過他的手指。  溫泉旅館的時候,易容成衝矢昴的赤井秀一疑似追蹤石田榮一的兒子石田佐一郎。到了伊斯頓莊園的時候,衝矢昴和石田佐一郎再次同時出現,和他們一起出現的還有類似組織a藥的神秘藥劑。  組織當時給他的任務是毀掉那顆藥。  結合這兩部分信息,其實可以很輕易的得到一個結論。石田榮一應該的組織長期合作的對象,但他們在合作過程中發生了某些事情,導致組織撕破臉殺掉石田榮一。而石田榮一的兒子石田佐一郎攜帶著類似a藥的東西出現在伊斯頓莊園的拍賣會上。  從赤井秀一一路追著藥進去,說明fbi很看重那顆藥,而且他們有著非常充裕的情報來源。  既然石田榮一是死於組織之手,而組織現在又派人暗殺橋本三司,他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橋本三司其實就是前一個石田榮一。  橋本三司在與組織的合作過程中發生齟齬,導致組織反手幹掉了這家夥,隨後又找來了另一個合作對象石田榮一。  這樣算起來,和組織合作的危險度還真是高啊。稍有不慎就會被幹掉然後換一個新的。  新海空忍不住笑出聲。  赤井秀一後來對於石田榮一的過分關注,是不是和他這一次接觸橋本三司的暗殺任務有關係?他在脫離組織之後,隻能夠循著之前得到的訊息繼續往前走,會死追著這條線不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麽問題來了,既然威士忌三人組是同時接到這個任務的,那為什麽在四年之後,一直追尋藥的線索的隻剩下來自fbi的赤井秀一?諸伏在他的安排下暫時下線倒是可以理解,那安室透為什麽不在意這件事了?  日本公安難道就對組織的藥絲毫不感興趣了嗎?  新海空很清楚的記得,他當初從一堆文件裏翻出那個來自不知名臥底提供的信息裏,提到伊斯頓莊園正在進行某種非法的藥物交易時,公安部的警察全部是一臉不想多管閑事的表情。  如果他們真的對“藥”保持著較高的關注度,絕對不可能這樣輕易地放過這條線索。  同樣的一次任務,為什麽、赤井秀一從此之後對組織的藥念念不忘,而安室透的注意力卻全完全不在這上麵?  這背後一定還有他沒有挖掘出來的線索。  新海空的手有節奏地敲擊著金屬欄杆,一聲聲脆響仿佛叩在他的腦海裏。  按照安室透的敏銳程度,他不可能沒有注意到橋本三司身上的問題。但他沒有查下去,而是在四年後表現出一副完全不關注這方麵事務的樣子。  一定是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不願意再關注“藥”、又或者是無法再關注“藥”。  是諸伏景光在明麵上的死亡?不對,如果諸伏真的因為這件事而死掉,安室透反而會拚盡全力追查到底。但他沒有這樣做。  說明安室透的異常和諸伏的死沒有直接關聯,那是什麽阻止了他?  四年前的現在到底應該發生一些什麽?  不知道他現在給諸伏景光設計出來的劇本,到底合不合適。第107章 時空的逆行者4  初冬夜晚的風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裏鑽。  粗糙的砂石台階冰冷堅硬,上麵的金屬欄杆恰好抵在腰間,形成一個天然的座位。  正對麵的莫桑酒店頂層,全玻璃的外牆使得那裏頭的燈光、酒水、賓客清清楚楚、一覽無餘。  青年的雙手壓在身後,手腕和金屬欄杆形成一個夾角,緊緊卡在那裏。  他仰麵看著正對麵的酒店,被風吹得毫無血色的嘴唇開開合合,仿佛在呢喃些什麽。  ·  莫桑酒店頂層。  金發青年在白襯衫的外麵套上一件的黑色馬甲,脖頸處還帶著一個純黑的領結。他手上托著一個木製托盤,極其自然地遊走在賓客之間。  賓客三五成群,但都隱隱約約以中間的一個人為核心。  那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麵容還算整潔、皺紋不多,但兩鬢已經泛著些若有若無的銀絲。他獨自一人端著酒杯,站在大廳中央,神色隱隱有些慌張,還時不時側頭朝著門的方向張望。周圍那些衣著光鮮的賓客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在替那家夥遮擋視線。  估計這家夥早就知道組織要殺他的事情了,一個人默默布置了不少安保吧。  如果這家夥一直呆在正中間的位置,守在塔樓上的萊伊根本不可能開槍命中他。  這樣也好,省得他想盡辦法保住那家夥的命。  降穀零捏緊手裏的托盤,不著痕跡地掃了窗外一眼。  這個酒店的頂層采用無柱結構,外牆全部都是由高強度的玻璃圍成。但即便是再高強度的玻璃,也不可能抵擋狙擊槍的子彈。  他的身後就是高聳入雲的塔樓,組織派來的那個叫萊伊的成員,眼下正守在塔樓上尋找合適的時機狙擊。  一想到對方此時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這邊,降穀零的心就忍不住提起來。  昨天晚上,他借著踩點的機會和景光單獨相處了一段時間,這才得知對方早已經把消息傳回來警視廳公安部。  景光這樣做絕不是過於魯莽,橋本三司的事情確實很重要,很有可能關涉到這個組織一直以來的最高機密。不光是景光想要消息傳給警視廳,降穀零其實也想向公安申請特殊證人保護計劃。  如果日本公安或是警察能夠把橋本三司控製起來,從他口中問出組織要殺他滅口的理由到底是什麽,他們說不定就能夠揭開這個組織潛藏最深的秘密。  降穀零唯一擔心的,是警視廳裏潛藏著的組織臥底。  他所屬的公安警察廳和景光所屬的公安部雖然聽起來極其相似,但內部的運行機製極其不同。公安警察廳的審核機製遠遠超過公安部,所以如果組織真的往日本派了臥底,那這個臥底大概率會出現在公安部,而不是公安廳。  也就是說,這個消息由他來往公安廳傳,要比景光往警視廳公安部傳,來得安全許多。綜合考慮其實由他來做這個傳情報的人,要更好一點。但估計景光也是這樣想的,寧可讓自己麵臨暴露的風險,也不願意把風險轉嫁給他。  降穀零歎了口氣,咬緊牙關。  眼下景光已經把消息傳回去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先配合景光的行動,盡可能把人往中間或者是靠近景光的那一邊拉,阻擋住來自萊伊的狙擊。  希望一切順利。  ·  遠處的塔樓上。  黑色長發的青年一點點挪動著槍口,墨綠色的眼睛透過槍裏自帶的倍鏡,關注著酒店頂層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這次琴酒突然安排他和組織裏的另外兩個有代號的高級成員一同執行任務,還極其罕見的親自指揮,這其實很不尋常。琴酒這家夥,從來沒有這麽關注過一個任務。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這次的目標橋本三司,一定不隻是表麵上的醫藥公司社長這麽簡單。赤井在和宮野明美接觸的過程中,隱隱察覺到組織內部似乎正在耗費大量精力研究一個“藥”,但他還沒有搞明白這個“藥”的作用是什麽。這次的目標剛剛好是家藥企的老板,或許會成為fbi一個重要的突破點。  昨天晚上,他們三個人分開去踩點時,他就借機聯絡了駐守在日本的fbi搜查官,要求他們隨便找一個什麽罪名及時將橋本三司逮捕,盡全力阻止組織今天晚上的這場暗殺行動。  赤井自然是不會主動暗殺目標,不過是到時候開個槍隨便裝個樣子罷了。那些同事更需要防備的……  黑發青年的目光緊緊盯著莫桑酒店的頂層。在這個酒店的背後,還有一個稍矮一些的公寓樓,公寓樓頂上,是守在另一側狙擊點上的蘇格蘭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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