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明明已經知道我的異能了吧。”金發青年輕輕地說道,“這並不是單靠我所能左右的事,我不想因為這個隨意殺人,就是這麽簡單。”綾行人,在日後被異能特務課監管時,被稱作“殺人偵探”。他的異能力【another】堪稱極致的因果律異能,隻需要被他指認出真正的犯人就能發動。那名被指認的犯人將從此被各種致命的意外纏繞,並最終因為意外淒慘死去。政府嚴格管控著他的這項異能力,並在“合適”的時間將人投放。破獲疑難案件,或殺死該死的人。而在這個時間段,未被異能特務課監管的綾行人,還隻是一個熱愛著推理卻又排斥著推理的普通青年。“這世界上懲罰罪人的規則有很多種,唯獨不該由我來。”他這樣說著。“這便是你的真實想法嗎。”鍾離點了點頭,卻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看法,臉上依舊是不變的平靜,“那麽這次的炸彈由我去解決,這顆玉石先由你收著,便當做是預付款項了。”他將一枚漂亮的玉石放在綾行人手心,轉身融入慌亂的人群。綾行人沉默著坐到了一旁的休息用長凳上。手心的玉石觸感溫潤,顏色是略微暗沉的紅色,與玩偶見崎鳴的眼睛顏色很是相稱。是一枚不管做成什麽飾品裝點在玩偶上都能讓玩偶更加出彩的珍寶。大概與那位奇怪的鍾離先生的相遇也就到此為止了吧。他漫無邊際地想著。最初也隻是想要那位明顯能手搓玉石的先生幫自己做一塊石頭罷了,現在目的達到了,還在特等席位旁觀了原本就想來看的偵探比賽。那為什麽會如此失落呢?“因為人總是在追逐著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金發青年喃喃自語。他呆滯地看著眼前慌亂的景色,直到滋滋作響的廣播裏突然響起了菲茨傑拉德的聲音。“隱藏在遊樂園裏的炸彈已經被拆除了,請各位遊客不要慌張……”菲茨傑拉德無疑是個出色的演講者,在他的言語誘導下,原本慌亂的人群逐漸平靜下來。綾行人漫無目的看著前方的雙眼突然瞳孔一縮。他看到一個穿著大衣的男子正要將一隻箱子塞到一名小女孩手裏。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做什麽別的舉動,綾行人直接跑了起來,連一直以來寶貝地擁在懷中的見崎鳴掉落在地都顧不上。“不要接!”他喊著,一腳將箱子踹飛到旁邊激流勇進的水池裏,下一秒,整個水池都被炸出了幾米高的水花!綾行人轉身將小女孩護到懷裏,為她擋住潑頭蓋下的洶湧水流。四周遊客的議論聲和尖叫聲刺入耳膜,渾身狼狽的綾行人甚至顧不上抹一把涓涓流下的水珠,右手直指想要逃跑的男人。“抓住他,他就是犯人!”偵探高聲下達了自己的宣判。滑落在衣兜裏的紅色玉石發出柔和的光芒。第52章 突如其來的爆炸令四周原本已經勉強鎮定下來的遊客全都慌亂起來, 也有人聽到綾行人的話後試圖去抓捕犯人,這令驚惶逃跑的男人更加慌張,竟被平地上翹起的地磚一角絆倒。旁邊比較膽小的遊客頓時向後躲去, 慌亂中碰倒了路旁用作裝飾的架子。低矮的架子“砰”地一聲撞到一旁的吉祥物雕塑身上, 本應該牢牢固定在地上的巨大吉祥物微微晃了晃, 緩緩向著摔倒在地的男人倒去。遊客們尖叫著躲避著,綾行人瞪大了雙眼看著這一幕, 強迫自己的目光死死定住,仿佛要將即將到來的死亡銘記在心。那是被他“殺死”的人,理所當然將由他來銘記。一隻被驚擾了睡眠的野貓炸著毛從身邊跑過, 慌不擇路間一頭撞上停靠在路邊販賣冷飲的小攤車,撞開了原本卡著車輪石塊。小攤車在略有坡度的道路上自行滾動, 又被不知哪個慌亂的遊客撞了一下, 幾乎是瞬間加速,向著倒下的雕塑急速衝去。“砰”地一聲巨響,緩緩倒下的雕塑被撞得偏轉了一個微妙的角度,最終狠狠砸在了男人的雙腿上。“啊!”雙腿被壓斷的男人發出淒慘的尖叫。鮮紅的血汩汩地在地麵上肆意流動著,男人掙紮著想要將雕塑推開, 卻無論如何都是徒勞無功。但他終究是沒有死。綾行人怔怔地看著那中氣十足地哀嚎的男人, 幾乎要忘記自己身處何地。“感應到那玉石被觸發便立刻趕回來了, 沒想到還是出了這般亂子。”熟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綾行人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眼睜睜看著手提長槊的男人走到身邊站定,俯身說道:“可還有力氣站起來?”“……我還不至於廢到這種程度。”綾行人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撐著膝蓋站起身來, 從衣兜裏掏出那枚玉石。玉石觸手依舊溫潤, 但那原本鮮明的紅色卻無端暗淡了些許, 顯然是無法配得上見崎鳴的眼睛了。“啊,見崎……”“在找她嗎?”少女外形的玩偶被遞到眼前,漂亮的裙子不出意外地染上髒汙的色澤,但那並不結實的軀幹卻奇跡般並沒有多少損傷,未被眼罩遮住的紅色眼睛安靜地注視著自己的主人。綾行人默默地伸手接過少女人偶。“很漂亮的孩子。”鍾離公允地稱讚道,“隻是還需小心,日後莫要再丟棄了。”如果是尋常有人稱讚見崎鳴的話,綾行人還是會禮貌性開心一下的,但此時的他卻完全沒有這個心情。“……很感謝您的幫助,鍾離先生。但是我不明白。”他深吸一口氣,“您為什麽要幫我?”他隻是個因為異能而四處旅行的普通人,此前與對方素不相識。綾行人不覺得鍾離像是那種僅憑廉價的憐憫就多管閑事的人。鍾離看了金發青年一眼,“左右閑來無事,想做便做了,還需什麽理由?”他做事向來順從心意,一切但求念頭通達,又哪裏有這般多的“為什麽”。聽出鍾離是什麽意思的綾行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種不問常情隻求心中因果,甚至在下了判斷後便連招呼都不打的態度……某種程度上也可稱得上一聲“傲慢”了。隻是……並不討厭。畢竟對方甚至連自己事後會作何反應都納入考慮範圍了。綾行人挫敗地歎了口氣,又無奈地笑起來,“怎麽會有您這樣的人。”“這世上總有你不曾見過的。”鍾離輕輕笑了笑,又轉而看向路的盡頭,同樣返回的菲茨傑拉德正向著這邊走來。“你的異能過於特殊,那玉石撐不過許多次,不過一次比賽的量還是擔得起的。”他說道,“這一次,是否想要嚐試一番呢?”*等到三個少年提著主謀的幾人交給警方後,遊樂園這邊的警報才終於解除。犯人的藏身處剛好距離摩天輪不遠,江戶川亂步順手將大賽藏在摩天輪指定包廂內的通關獎章拿了,在抓捕犯人的同時不慌不忙地完成了比賽。一直跟在少年偵探身後狂奔拍攝的攝影師差點累成狗,菲茨傑拉德倒是很高興這次的收視率有了保障,大手一揮給人加了不少工資。例行誇誇後,鍾離讓三個孩子先回去住處,自己與菲茨傑拉德一起來到了警局。在菲茨傑拉德的金錢攻勢下,警局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加班到天色剛暗時便將所有主謀全部審訊完畢,與之前的檔案一同送到了菲茨傑拉德手上。“一夥盜竊慣犯,前幾天剛剛洗劫了一家珠寶店,由於數額巨大被通緝。前段時間跑去荒無人煙的林子裏躲了幾天,本來已經準備去國外了……”菲茨傑拉德看著手中的資料,眉頭微皺,“有點奇怪啊……”鍾離點了點資料上的話,“那位領頭之人交代,此番作為全是因為氣不過而想要與當地警方添堵,看似合理,卻經不起仔細的推敲。”“人在做計劃或決定時,本身就已經是一個煎熬的過程。”他慢慢說道,“在這一過程中,他的內心自會衡量各種作為的得與失,去思考如何行事才是自己最需要的,一旦做下決定,便意味著心中的平衡被打破,輕易不會更改。”“尤其是這般生死攸關的大事。”菲茨傑拉德不爽地“嘖”了一聲,“他們是突然中邪了嗎?”“中邪……”鍾離思索著,突然說道,“明日我先去那些人的藏身之處調查一番,暫且莫要與他們提起案件詳情。”菲茨傑拉德比了個“ok”,“偵探當然要好好比賽,我會幫你照顧好你家男孩們的。”於是,到了第二天的比賽現場,原本下定決心才湊上來打招呼的愛倫坡成功看到了板著臉的江戶川亂步一隻。“江戶川……你怎麽了?”愛倫坡咽了下口水,小聲說道。“別讓我推理出那家夥是誰。”江戶川亂步幽幽地說道,“否則我要橘子君給他好看。”“唉……唉?”“鍾離先生之所以不告訴你們,就是不想讓你們身陷險境,別辜負他的心意。”旁邊有人這麽說道。剛注意到這人的愛倫坡被嚇得猛退一步,“你你你你不是那個……”“解說。”綾行人好心地幫他把話說完,“昨天答應了你家團長參加偵探比賽的事,原則上是不行的,不過鑒於那些參賽者的腦子像上了鏽一樣不好使,我依舊順利進入了第二關。”在他晚了那麽多時間解題,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還沒能將晉級名額補滿,按照菲茨傑拉德的話來說,“這樣的人就算進入下一關也不會對收視率有多少提升”。可以說是相當資本家的發言了。“反正最後奪冠的一定是我。”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說道,“就算是鍾離先生邀請你來的也沒用!”“哦,同樣的自信我這邊也是不少呢。”綾行人幫懷裏的人偶整了下衣服,淡定地說道。愛倫坡左看右看,用小聲但堅定的語氣說道:“我也不會輸的。”三個種子選手各自下達了奪冠宣言,後台看視頻的菲茨傑拉德高興壞了,頂著妻子包容的目光對著通訊器命令:“快把這段保存起來!我要正式播出的時候不能有一點剪輯!”中原中也小聲吐槽:“有時候覺得菲茨傑拉德先生還是蠻可怕的。”一旁無聊到哄司各特小姑娘玩猜拳的太宰治嗤笑一聲,不對此發表任何評價。比賽現場“其樂融融”,另一邊,鍾離也來到了更深處的山野。他先前已經在那些人交代的藏身之處搜尋了一番,沒有任何發現,卻在循著生活痕跡往更深處走的時候發現了一點血跡。已經氧化到發黑的血沾在樹樁的年輪上,乍一看仿佛原本就長於樹樁上的漆黑斑點,一些石塊堆積在根部的位置,壓彎了幾株雜草。鍾離仔細查看那些血點的分布,發現更多的血都滴在較寬的年輪上。他走向不遠處的河道,並順著河道向上遊走去。空氣中突然傳來了血腥味。剛開始還隻有一絲,混在河流散發的濃鬱水氣裏並不明顯。隨著距離的縮短,那絲血腥味逐漸變得濃重,並最終蓋過了其他所有氣味,洶湧地鑽入鼻腔。已經是不論是誰聞到都隻能感歎“到底死了多少人”的程度。鍾離的臉色沒什麽太大的變化,眼中卻早已經暗沉下去。他終於來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個隱藏在密林深處的土著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