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去死的那種。”“他們會誘導中也做出不合規的舉動。”包間裏,太宰治豎起一根手指,這麽說道。“咒術界,尤其是最陳腐的那一批,一向不把普通人當人,更別提中也這樣的異類。但與此同時,他們又總是利用人性嚴於律人。”他說著,從桌上的蟹肉煲裏撈出一隻蟹腳,津津有味地吃著,含糊地吐槽一句:“很矛盾不是嗎?”鍾離在一旁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夾散獅子頭,不忘非常家長地推給吃蟹吃得忘我的小孩兒一杯薑茶。其實更想喝冰飲料的太宰治乖乖接過杯子,“更何況,中也怎麽說也算是看上去毫無破綻的鍾離先生最容易找到的破綻,能通過算計中也令鍾離先生妥協,在他們看來也是兩全其美的計劃吧。”“什麽?什麽計劃?”剛通過一路詢問摸過來的中原中也一進來就捕捉到了關鍵詞組。“中也,你來啦!”太宰治熱情洋溢地招手,“來來來快坐下,我們商量一下你怎麽殺人。”“哈?”第33章 【2005年11月09日, 5:25pm。橫濱國中校門前。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去快半個小時,人流高峰期早已過去,剩下稀稀落落的三兩隻, 也不過是因為課後的值日或走不開的部活。“那個少年”是後者。部活解散後, 赭發少年踏著夕陽走出校門,與同社團的同學走過一段路後, 在道路的分岔口道別。穿著秋冬季校服的少年微笑著揮手, 這樣的場景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再普通不過, 若非氣息不會騙人, 就連咒術師都不會相信這樣一個普通的少年體內埋藏著隱患。如此危險的怪物竟然就這麽潛伏在人群中, 宛如一顆隨時會被觸發的炸彈,而那些羔羊般一無無知的普通人卻在親近他,視他為同類。向來以祓除咒靈為己任的尊貴咒術師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他, 連他背後那個放任怪物融入人群的居心叵測之人也一並不能放過。隻是怪物的偽裝實在出色,身旁那些人類被他哄得團團轉,甚至會為了怪物而對正義的咒術師出手,這樣預料之外的阻礙這令咒術師相當苦惱。該怎麽辦呢?讓怪物露出本性就好了。】中原中也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若有所覺地看著右手邊昏暗的小巷子, 微微側著頭, 仔細傾聽那一瞬間捕捉到的動靜。得益於橫濱街道的荒涼, 在屏蔽掉更遠處的歸鳥叫聲後,聽力極好的中原中也很輕易地捕捉到了小巷中隱約的呼救聲。若是普通橫濱人,此時必定已經繞道走人。但中原中也是個有正義感的好孩子,他的實力也允許他在混亂的橫濱貫徹自己的理念。因此, 他毫不猶豫地踏入了小巷。小巷裏是橫濱再尋常不過的搶劫案, 隻是中原中也趕到的時候, 受害者之一的男性已經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而女性則尖叫著被壓在牆上撕扯衣服。中原中也一腳將旁邊的廢棄易拉罐踢飛過去。鋁製的普通易拉罐在重力的加持下成為了最凶狠的武器, 不偏不倚地擦著搶劫犯的臉頰飛過,尖銳的棱角在皮膚上留下深深的血痕。吃痛的搶劫犯怒吼一聲,略微放鬆了對女人的鉗製。得了瞬間自由的女人立刻用盡全身力氣地掙開了男人的雙手,連躺在地上的同伴都不顧,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小巷。“哪裏來的多管閑事的小屁孩。”搶劫犯不爽地衝地上吐了口口水,嘴裏罵著“晦氣”踹了腳血泊中的男人,將泡在血裏的匕首撈了起來。中原中也手指微動,臉色也陰沉下去,他看著掂著匕首準備衝過來的搶劫犯,說道:“是否管閑事,等你進了警署再說吧。”“警署?”男人就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小鬼,你知道我做過多少事嗎?那幫廢物警方什麽時候能管到我頭上來了。”先前割傷臉頰的易拉罐被當做角度的意外,麵對看上去毫無還手之力的少年,搶劫犯撚著手上的血,如數家珍地說著自己的罪行,期待著少年露出他預想中令人愉快的表情。然而什麽都沒有,哪怕少年的拳頭捏得咯嘣作響,他的臉上也沒有露出驚恐或憤怒的神色,更別說被激怒後的殺氣了。【滿地的鮮血、累累的罪行,這些依舊沒能激發怪物的本性。這有些出乎了咒術師的預料,不論出於怪物的凶性還是偽裝後的偽善,此時的怪物都不應該忍得住出手傷人的欲望。看來這隻怪物比他想象中還要善於偽裝。不過,這並不能構成問題。聰明的咒術師急中生智:若是立場出現異常,就算再精妙的偽裝,也抵不過身份的暴露。】某種微妙的氣息開始在小巷中擴散。中原中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立刻拋下了那個隨時能解決的搶劫犯,微微緊繃了身子,警惕地四處張望著。然而這舉動卻似乎刺激到了搶劫犯,認為自己被小看了的男人腦門上爆起青筋,揮舞著匕首衝上前來,又被全身心警戒的中原中也一手擋下。“我現在沒空搭理你這個人渣。”中原中也冷冷地看著麵前的男人,“現在還有危險潛伏著,所以你給我安靜點!”力道不小的一腳狠狠踢中搶劫犯的小腹,男人被踹得倒飛出去,與地麵上的鮮血滾作一團。全身的肌肉都在這一腳之下隱隱作痛,搶劫犯勉強從地上支起身子,剛要破口大罵,眼前卻突然投下了一片濃重的陰影。“!”那邊的少年在喊著什麽,但那濃重的危機感幾乎壓得搶劫犯動彈不得,也聽不清少年的話語。他僵硬地一寸寸回身,隻看見不知何時貼在他身後的龐然大物臉上露出一個醜陋的笑容,緊接著便是刺耳的咆哮。中原中也臉色一變,正要衝上前去,眼角餘光卻突然掃到了地上躺著的受害者。一瞬的猶豫,咒靈卻已經張開了嘴,哪怕搶劫犯盡力往旁邊躲,卻依舊被咬斷了半個手臂。“啊啊啊”搶劫犯尖叫起來,臉上有些許的驚恐,但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你們在幹什麽!我們的計劃裏沒有”【怪物放任了他的“同類”吞吃獵物的行為。這是自然的,人不是他殺的,事後還能用那是個人渣來繼續維持他偽善的假麵,又能滿足“同類”的需求,何樂而不為呢?隱藏在暗處的特殊攝像機記錄下了這一幕,不論是怪物明顯的冷漠放任還是作惡的咒靈。接下來正義的咒術師就應當出場,救下那個已經嚇得開始胡言亂語的可憐人了。哦,精神崩潰的人說的胡言亂語不能信,所以這必然不是正義的咒術師的計劃。】帶著咒力的指虎呼嘯著揍在咒靈的身上,醜惡的咒靈被揍得撞飛到牆上。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咒靈的尾部剛好拍擊在搶劫犯的頭上,頭部遭受重擊的搶劫犯話都沒說完便昏了過去。禪院佑生直起身,正義凜然地說道:“放任咒靈襲擊人類,中原中也,你果然還是暴露了非人的本質。”中原中也嗤笑一聲,“目標是我就直說,別那麽假惺惺地找理由。”“事到如今還在嘴硬嗎?”加茂雅人也走了出來,“這次你身邊可沒有被你哄騙的普通人幫你了。”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被揍飛到中原中也旁邊的咒靈突然狂性大發,咆哮著就要攻擊中原中也,與此同時那邊的禪院佑生也衝上前來,與咒靈前後夾擊。倒是那邊的加茂雅人一動不動,手縮在袖子裏不知道在做什麽。中原中也靈活地躲過夾擊,反手握住咒靈身上的褶皺,直接用重力將咒靈整個提起來丟向禪院佑生。禪院佑生沒料到中原中也竟有蠻力將咒靈當武器使,一時竟被拍到一邊,而丟出去的咒靈去勢不減,直直砸向站在一旁的加茂雅人。袖子中維持術式的手指痙攣了一瞬,加茂雅人看著發狂的咒靈那衝自己張開的血盆大口,眼角劇烈地抽搐一下,麵容扭曲地喝道:“停下!”咒靈的雙手在他的喝止下不受控製地狠狠砸入地麵,在水泥製的路麵上拉出長長的痕跡,火花與煙塵四起,最終堪堪停止在了咒術師的身前。翻滾的塵土間,有清亮的少年音響起。“【啊啊,這可真是意外的反轉。】”那個聲音語調誇張地說道,“【以祓除咒靈為己任的咒術師居然控製了咒靈?也就是說,襲擊普通人、令怪物與咒靈看上去像是包庇、然後再出現祓除,這些全都是咒術師自導自演的?】”太宰治手裏舉著兩個咒術師極其眼熟的、本應關閉的攝像機,將鏡頭對準場內狠拍,“【但明明那時的怪物也沒有救下受害者,真是奇怪,這又是怎麽一回事呢?】”“吵死了,太宰。收起你那副戲劇旁白的腔調。”中原中也揉了揉太陽穴,看向那邊臉色陰沉的兩個咒術師。“喂,我說,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因為那家夥是個人渣就放任咒靈殺了他吧?”中原中也不屑地說道:“律法覆蓋之所,罪惡之人的審判交給律法,而非自己動用私刑。你們到底是多習慣了私下處刑才會覺得別人跟你們一樣?”“那個時候,哪怕你們再遲一秒鍾,我都會用重力將人拖出攻擊範圍。可惜你們太心急。”兩個咒術師的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他們的計劃竟然被反過來利用了!還暴露了自己私自用術式控製咒靈襲擊普通人的事!這些誘導的小手段私自拿來用怎麽都行,甚至是高層處理某些事的時候心照不宣的規則。然而一旦被架到台麵上來,那就是他們的家族都不會庇護的嚴重罪責!“【哦,原來是這樣。原本的怪物是被誣陷的無辜好心少年,而正義的咒術師……才是真正殘害普通人的怪物!】”太宰治盡職盡責地做著旁白,“【罪證確鑿,真正代表正義的軍警小姐必然不會放任罪惡的怪物逍遙法外,怪物會被審判,而無辜少年的生活也終究回歸平靜。】”“【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中原小子說得沒錯,你真是吵死了,臭小鬼!”第一個字時聲音還在高處,等最後一個字時已經與地麵破碎的轟隆聲融為一體。從天而降的大倉燁子站在被硬生生踩出來的巨坑中央,臉上揚起一個堪稱嗜血的笑容。“準備好迎接地獄了嗎?罪惡的豬玀們。”接下來的畫麵實在少兒不宜,絕不是怕被揍的太宰治遺憾地關閉了攝像機,就見原本站得較遠的中原中也走了過來。“先生不在嗎?”他問道。“唔,鍾離先生。”太宰治擺弄著手中的攝像機,隨口說道,“鍾離先生說,他要去見一個人。”*嫋嫋的茶香回蕩在室內。鍾離端起一盞茶,輕啜一口。“入口醇厚,回甘清冽。這特一級的洞庭山碧螺春不負貢茶之名。”他看著對麵的男人,不吝稱讚。對麵的人哈哈大笑起來,“能得到鍾離先生一句稱讚,也不枉我一番準備了。”“這所謂的‘一番準備’著實充分。”鍾離垂眸掃了眼小幾上擺著的茶具,那並非日本傳統茶道的用具,而是一套完整的中式沏茶用具,先前這人沏茶的手法也在形上做到了完美。“為了貼合我的喜好,想必廢了不少功夫吧,福地先生。”名為福地櫻癡的男人就像沒聽出來鍾離在說什麽,豪爽地擺手,“哪的話,鍾離先生幫了我的副隊長,更何況還是那麽強大的異能者,我身為獵犬的隊長怎麽說也要好好招待一番。”“接下來還有我特意請來的廚師出品的中式菜肴,怎麽樣鍾離先生,我們現在上菜?”鍾離放下手中的茶杯。“茶與茶之間不可一概而論。有些茶水,若與飯食共飲,則有健脾開胃之效,亦能清口去味,強人食欲。然而另些茶水,卻隻可單獨品鑒,或配清甜小食,若與酒水飯食混合,反而口感兩敗,著實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