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你有空啊?


    池螢也隻當沒聽見,拉著於蘭娜走向了下一件展品。


    於蘭娜的目光卻粘在了簡遂身上,擰著身子看了半天才肯回過頭來,一臉八卦地湊近了池螢:“薛老師,剛才那位先生真的很帥氣啊,是你朋友嗎?”


    “不是。”


    看於蘭娜還欲繼續追問,池螢直接甩出了兩個字,“前夫。”


    於蘭娜麵色微變,這才突然想起為什麽簡遂看上去那麽眼熟,他不就是經常出現在薛螢和秦夢昀三角八卦中的第三張臉嗎?


    “真的很抱歉,我……我剛才不知道。”


    “沒事兒,”池螢見她這副噤若寒蟬的樣子倒是心有不忍,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吐出去的苦水而已。”


    於蘭娜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半是苦澀半是釋然地輕笑了聲,“薛老師,我雖然隻是個家庭主婦,但好歹也是讀過大學的,我不傻,你的意思我都懂,但我和你不一樣,你年輕美貌,家底殷實,而且……至少還沒有孩子,一身輕鬆才能說走就走。”


    “我自己其實怎麽樣都無所謂的,但我是一個媽媽,你還沒有這個經曆,不知道對於媽媽來說,孩子究竟有多重要,這些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會懂了。”


    “嗯,所以媽媽就應該為孩子付出一切,母愛就應該是無私的,隻有這樣才是一個完美的媽媽,對麽?”池螢拉著她坐到了休息區的長椅上,轉頭反問。


    於蘭娜毫不遲疑地點頭:“對!”


    “我有一個朋友。”


    池螢並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猝不及防地將話鋒一轉,雲淡風輕地講起了一個似乎與己無關的故事:“在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分開了,她跟了爸爸,因為法院覺得爸爸能給她更好的生活條件,而她的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偶爾才能回來見她一次。”


    “她那時候很生氣,覺得媽媽怎麽能丟下自己,所以也不願意見她,後來家裏有了別的阿姨,她又很害怕,害怕要是這些人成了自己的後媽,她是不是就會變成故事裏的灰姑娘,每天被後媽非打即罵。”


    於蘭娜被故事牽動,一副揪心的模樣:“哎,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但確實是這樣的,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爹。”


    池螢並沒有接話,而是用平靜無波的語氣繼續道:“她過去經常在心裏怨恨媽媽,恨她為什麽不能陪在自己身邊,為什麽一定要走,難道自己對就她那麽無足輕重嗎?但突然有一天,她不恨了,你猜為什麽?”


    “為什麽?”


    池螢倏地一笑,“因為,她知道她媽媽過得很快樂。”


    “快樂?”於蘭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自己的孩子撇下不管,她居然還過得很快樂,天底下哪有這麽..……”


    “哪有這麽自私的媽媽是麽?”


    池螢接上了她未說完的話,“但是媽媽為什麽一定要無私呢?媽媽首先是人,人都是自私的,強行給自私的人賦予無私的神性,不外乎是為了方便他人更好地從對方身上吸血罷了。


    “神愛世人沒錯,但你我皆凡人,作為人,首先要自愛。”


    “……..自愛……自愛..……”


    於蘭娜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前,指節被按得發白也毫無察覺。


    池螢輕覆上她的雙手,溫柔地將她的指節掰開,一字一頓道:“於女士,你不用對自己那麽嚴格,你也沒有必要當一個完美的媽媽,你就是你自己,不是王太太,也不是於媽媽,你有你的姓名,蘭娜,高潔如蘭,娜妍自開,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當然,你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但是這些並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也不應該是你生活的全部。”


    “你要記住,最重要的永遠是自己,你要學會讓自己快樂。”


    於蘭娜緩緩轉向池螢,發出了不太確定的疑問:“我真的……可以快樂嗎?”


    池螢笑:“當然。”


    “我..……”於蘭娜扯了車嘴角,笑得有些苦澀,“說實話,我都快忘了快樂是什麽滋味兒,也就這兩天才稍微找到了一點兒上學的時候無憂無慮的感覺,但同時又總覺得愧疚,好像是……像是背叛了我的孩子一樣。”


    “那你的孩子們呢?他們這幾天有什麽反應?”


    說起自己的孩子,於蘭娜的眉眼瞬間柔和了不少,“我那兩個兒子還小,話也說不太清楚,但大女兒已經懂事了,這兩天倒是天天抱著我猛誇‘媽媽你真好看’,小嘴兒可甜了,誇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池螢輕歎了聲:“有些包袱其實是你自己背上的,當真放下來了以後,會發現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走起來還更輕鬆。”


    於蘭娜反握住池螢的手,胸前起起伏伏醞釀了許久,最終隻是帶著氣聲說道:“謝謝你,真的,謝謝。”


    ——————


    池螢從展館側門中出來的時候,日頭已升至當空,春夏交際暖陽的已帶上了幾分熱度,她忙後退了幾步撤回到陰影中,也終於有時間看一眼手機中的消息。


    “拍攝結束了?”


    池螢從屏幕上抬眼,神色卻毫不意外,淡然得仿若開了天眼的先知,“哦,簡總在等我啊。”


    “……”


    簡遂在她麵前已然沒了脾氣,認命般答道:“是,我在等你,現在有空可以聊聊嗎?”


    “沒有。”


    “那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可以提前預約一個檔期。”


    “小螢,走啦走啦。”白尋突然從她身後出現,一把挽上了池螢的胳膊。


    “伯母好。”簡遂早就知曉了白尋的身份,立刻恭敬問好。


    白尋腳步一滯,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篤定道:“我認得你。”


    簡遂剛準備鬆一口氣,卻聽白尋繼續說道:“你和你爸爸當年長得一模一樣,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吃瓜群眾池螢:???


    我覺得我突然有空了不如大家一起坐下好好聊聊吧!


    第157章 總裁的白月光13   簡總,您難不成是以……


    簡遂原本完美的神色微微有了一絲裂痕,但麵上還是恭敬回道:“伯母可能和我的父親之間有點誤會,但是晚輩一直相信,誤會的根源都是信息的錯位,隻要當麵抽絲剝繭一一複盤,將事情說開了就好。”


    這話不僅像是對白尋說,更像是在暗示著池螢什麽。


    白尋將墨鏡向下移了半寸,從鏡框上方露出瞳仁,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輕人,語氣還算和善:“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謝謝伯母..……”


    白尋接著道:“不過自信太過也不是什麽好事。”


    “伯母放心,晚輩自有分寸。”簡遂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


    “…………”


    白尋腹誹著你是我誰啊我到底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再度將墨鏡推上了鼻梁,並未繼續同他搭腔,隻轉頭了輕拉了下池螢的指尖,“小螢,現在要走嗎?”


    還是說你要……


    “走啊,”池螢不作二思欣然應聲,“今天可要去吃點兒好的,我跟你說我經紀人天天管著我,什麽好吃的都不讓我吃,就逼著我吃那麽些個青菜葉子,還總拉著我去舉鐵,我都快成兔子了!還是有馬甲線的那種肌肉兔!”


    “哎呀真是我可憐的娃,想吃點兒什麽,我請了!”


    “先吃一頓火鍋吧,如果一頓不行,那就兩頓。”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欸?說到兔子,我倒是知道有一家兔肉火鍋還不錯。”


    “嗯!兔兔這麽可愛,我們就去吃兔兔!”


    …….


    母女二人誰也沒想著和簡遂打聲招呼,你來我往有說有笑地相攜而去,徒留他煢煢孑立在陰影中,待二人的身影消失了許久後,他才從懷中抽出一支煙,點燃後卻隻輕吸了一口,將奶白的煙圈緩緩吐出,任憑剩餘的部分在指尖燃盡。


    “沒事,我等得起。”


    ——————


    “來吧,啃個兔頭兒。”白尋從鍋裏撈起了個兔頭丟給池螢。


    “那給你啃個兔腿兒。”池螢也有來有往地還了個禮。


    “你知道嗎?”白尋盯著認真和兔頭鬥爭的池螢,突然有些惡趣味地拋出了個問題,“啃兔兒腦殼在川渝方言裏其實還有別的意思。”


    “什麽意思?”池螢頭也沒抬。


    白尋認認真真地回道:“接吻。”


    池螢手裏的動作一滯,和啃到一半兒的兔頭大眼瞪小眼,“為什麽?”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白尋攤手,“可能是一樣臉紅心跳的感覺吧。”


    “這麽說倒也有理。”池螢點點頭,繼續低頭和那半個兔頭談情說愛。


    白尋眼珠一轉,突然笑得燦爛:“所以呀,你最近有啃兔頭兒的對象嗎?”


    池螢姿態優雅地擦了擦手,接著端起一旁的果酒輕啜了口,將火鍋吃出了米其林的架勢,“可以有,但沒必要。”


    白尋挑眉:“為什麽?因為一朝被蛇咬?”


    池螢語氣高傲地有些造作:“不,因為男人隻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噗嗤..……”


    白尋笑著連連拍桌,“哈哈哈我一定要把這句話記下來,下回說給我的離婚律師聽!”


    “對,說到這個,我也得給自己尋摸個離婚律師了!”池螢也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有一大堆財產分割文件沒簽呢。


    “你還沒離完呢?”白尋托腮,臉色有些酡紅,似是微微上了頭,“就跟……就跟剛才那個小夥子?”


    “嗯,”池螢點頭,接著苦惱地眯了眯眼,“可能是他多少有點大病,像個冤大頭似的硬要分我錢,我不要還不答應,但我總覺得他要算計我,所以還是找個律師比較妥當。”


    “嗯,說得對,算計!”


    白尋撫掌,“男人就是這樣,滿口甜言蜜語,其實骨子裏都是算計!所以不要被眼前的蠅頭小利所迷惑,隻要你比他算得精,他就永遠算計不了你!”


    池螢莞爾,“沒看出來白女士還是個哲學家。”


    “還敢編排我,”白尋抬手扯了扯她的耳朵,“你是不是在心裏嘲笑我呢,‘哎呀算得這麽精怎麽還離了這麽多次婚呀,真是理論上的巨人行動上的高位截癱,說了這麽多其實都是在自欺欺人吧!’”


    “因為我啊……特別容易上頭,不是喝酒啊,雖然喝酒也容易上頭,哎現在就有點兒……哎?我剛說哪兒了?”


    “上頭。”池螢適時提醒了句。


    “對對對,上頭!我的意思是,我就容易被那些蠅頭小利蒙蔽,每次都是,但人就是這樣,腦子明白是一回事,多巴胺作祟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說知行合一,難呀..……”


    在酒精的作用下,白尋的語言區開始有些混亂,但池螢還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回道:“嗯,我懂,藝術家嘛,大都是感性思維占領高地,但這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真的嗎?”


    “當然啊,沒有人生下來就是耳聰目明的,人總是在不斷的體驗中才能逐漸戰勝自我的劣根性,你體驗的比別人多,升華的自然也比別人快嘛,好事兒。”


    白尋靜靜望著她,似是在思忖她話中的深意,半晌卻又忽地笑開:“你怎麽小小年紀說起話來這麽老成,照你的說法,你得有多少體驗才能升華現在成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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