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他們手底下原本活蹦亂跳的,經了這民間遊醫的手居然就此昏迷不醒了,此等醫術竟然敢出來招搖撞騙,便是暫時將陛下唬住又如何,還不是要等他們來收拾殘局。


    盧大夫心態倒是不錯,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沒看見,神色依舊坦然,並未被他們所影響。


    池螢關注著太醫院判的動向,半晌後見他收回了診脈的手,忙問道:“劉院判,你可有法子將陛下喚醒?”


    老院判撫了撫長須,卻並未立刻回答她的話,反而向人群中招了招手,喚出一位中年太醫,“來,你來為陛下診脈。”


    那名中年太醫被院判點名,麵上難免露出幾分驕傲之色,但待到他元辰診脈過後,卻皺眉對著老院判搖了搖頭。


    老院判不動聲色,又從太醫中接連點出幾位,但這幾位診脈的結果倒是出奇的一致,麵上皆露出了疑惑又凝重的神情。診過脈的太醫們垂頭低聲討論了一陣,最終還是由老院判出列,向池螢恭敬行禮道:


    “娘娘恕罪,陛下這脈象十分混亂,老臣……無從下手。”


    “連院判也無從下手?”池螢以手扶額,搖頭歎了口氣,似是無奈又似認命道,“罷了,還請劉院判暫留片刻,諸位太醫可以先退下了。”


    太醫們魚貫而出,獨留老院判一人留在殿內,這位院判也是見過風浪的人,麵上並未顯露出訝異,他知曉陛下如今這情形怕是不太妙了,皇後留他在此,估計也是讓他當個見證人。


    太醫走後不久,左右兩相和禦史大夫三位輔政大臣便相繼來到了宮中。


    “見過皇後娘娘,不知娘娘今日召見臣等所為何事?”右相在三人中官職最高,三人便以他為首向池螢見禮。召見的地點在陛下寢宮,卻不見陛下出現,他大概也猜出了些什麽。


    池螢將殿內大部分宮人清退,向眼前三人點了點頭,語氣略顯蕭索,“三位皆是我大齊的肱骨之臣,是陛下最信賴的朝廷心腹,本宮也就不瞞著你們了,陛下陷入昏迷,怕是……很難醒來了。”


    雖說他們能猜出一二,但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三人皆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什麽?陛下他……?”


    池螢似是痛心疾首地歎了口氣,以手撫膺道:“哎,確實如此,諸位太醫剛為陛下診了脈,劉院判,還是您來說說吧。”


    “是,娘娘,”劉院判向池螢拱了拱手,上前兩步道,“三位大人,陛下原本風邪入體,再加上陳年痼疾,又伴著急火攻心,故而陷入昏迷中,脈象十分混亂。摸不清脈象,下官便不敢隨意下方子,如今隻能用些平和的補藥靠陛下自己醒來,可陛下他這些日子本就因著風邪之症臥病在床,較之常人更顯體虛,故而..……”


    劉院判雖沒有將話說死,但三人也聽出了他話中深意,陛下如今怕是不太好了,而此番皇後召他們前來的意思,便更顯明了。


    三人立刻跪地叩拜,右相語帶戚戚焉,“這……皇後娘娘,國不可一日無君呐,臣等該如何是好?”


    “右相說的是,本宮今日召三位前來,便是為了商討此事,”池螢執著帕子拭了拭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痕,“此前陛下病重時曾交代過朝中安排,本宮以為,陛下一日未醒來,我們便可繼續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以保朝中安穩,但同時,亦要做最壞的打算。”


    “如今陛下膝下空虛,芝貴妃腹中皇嗣尚未降世,陛下亦未曾立下過任何詔書,若是陛下當真..……”池螢稍頓了頓,清泠的目光依次掃過眼前三人,“不知三位有何高見?”


    “……”


    三人皆有些踟躇,皇後這話分明就是顆雷,誰也不敢隨便接,但這皇位傳承也確實是個大問題,誰能想到這位陛下正當年,居然一個風邪就病成了這副模樣,就留下一個貴妃腹中的獨苗苗,還不知是男是女。


    池螢見三人誠惶誠恐的模樣,笑了笑道:“諸位無需有什麽顧慮,如今也是為了我大齊的國祚著想,不必拘泥於禮數,有什麽想法大膽說便是,今日也是為了商議出個大概的章程而已,並非要立刻定下來。”


    半晌過後,右相終於第一個打破沉默,“娘娘,臣想著……若芝貴妃娘娘誕下皇子,便是陛下唯一的正統血脈,臣等身為人臣,自當盡心竭力為陛下的龍嗣保駕護航。”


    池螢略略挑眉,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轉而問向他身側的那人,“不知左相意下如何?”


    左相官職雖略低於右相,但二人在政見上一向不太對付,當朝吵架也是常有的事兒,故而雖說右相已經給出了一條解決方案,但左相大概率是會同他背道而馳的。


    果不其然,左相側頭從鼻子中發出了一聲輕嗤,但還沒等右相反擊,便轉回身來向池螢作揖道:“回娘娘,依微臣愚見,貴妃娘娘腹中的皇嗣尚不知是皇子還是公主,即便是皇子,待到弱冠親政也要二十年有餘,這其中變數太多,難保沒有些別、有、用、心之人,會趁此機會把持朝政,擾亂朝綱啊。”


    他特意在“別有用心”四個字上加重了讀音,還對著池螢用餘光指了指身側的右相。


    右相恨恨瞪了他一眼,隨即立刻下跪叩首,字字鏗鏘道:“皇後娘娘明鑒,微臣一心隻為我大齊皇室的血脈延續著想,絕無二心!”


    “右相言重了,您自然是我大齊的忠臣,”池螢笑著安撫了句,又轉頭問向左相,“不過左相說得也有些道理,不知您可有什麽高見啊?”


    “謝娘娘信任,”左相麵上堆起笑意,“臣以為,即便尋找一位暫時監理朝政的人,也應當尋找一位已經成年的皇室子弟,如此方才有判斷是非的能力,也不至於隨意被奸人所蒙蔽。”


    “哦?不知左相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了?”池螢一臉虛心求教,心中卻暗暗哂笑出聲。


    元辰當年就是小小年紀被公孫家扶上位的,當年就是因為沒有年齡合適的皇家子弟才出此下策,如今左相口中所謂已經成年的皇室子弟,說來說去也就隻剩下昱王一人了。看樣子宴之早就把左相這邊的關節打通了,那隻狐狸動作倒是挺快的。


    “嘁,左相說的莫非就是昱王殿下,”右相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關節,冷笑了聲道,“陛下隻是暫時昏迷,左相便連自己的退路都選好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別有用心呢。”


    “右相此言差矣,”左相也不甘示弱,“本官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論理都是皇室血脈,王爺怎麽說也比一個奶娃娃要強。”


    “嗬,你這分明就是結黨營私!”


    “那你就是要禍亂朝綱,其心可誅!”


    “咳咳,”池螢輕咳了兩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轉而問向二人身後沉默的禦史大夫,“不知馮大夫可有別的看法?”


    馮大夫在這二位丞相麵前一向都是看戲的陪襯,沒想到皇後娘娘居然會在這二人爭執不下之時,主動問起自己的意見,不免有些飄飄然。


    他上前兩步,麵上有些難以抑製的抽動:“臣……臣以為,皇後娘娘乃是真鳳降世,究竟誰是真龍天子,當然是娘娘您說了算!”


    第73章 皇上的白月光23   皇嫂真乃能人也


    池螢執著錦帕半掩著麵,讓人看不出她的神情究竟如何,口中隻推辭道:“馮大人,本宮乃後宮中人,本不得幹政,如何能決定此等家國大事?”


    “娘娘何須自謙,”禦史大夫繼續給她遞梯子,“天下人皆知您是天生鳳命,我大齊除了陛下之外,便是娘娘您的話最有分量了。”


    “這..……”池螢似是被他說動,目光又掃向另外二人,隨即自嘲般笑著搖了搖頭,“可本宮說了也不一定作數啊。”


    左右兩相皆暗暗咋舌,沒看出來這位禦史大夫平日裏見人就呲,背地竟也是個會溜須拍馬的主兒,他們倆在這兒爭的臉紅脖子粗,這位倒好,居然另辟蹊徑的抱了根兒金大腿。


    不過想想倒也是,不論日後究竟是誰繼承了大統,這位娘娘在民眾心中的地位總之是無法被撼動的。他們在前朝混了幾十年,倒也不想一把年紀因為站隊問題而晚節不保,總之這大腿先抱著也不虧。


    兩位丞相垂著頭,不著痕跡地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隨即齊齊向池螢拱手道:“馮大人說的是,娘娘乃我大齊的天命鳳主,自然做的了這個主。”


    “哦?”池螢麵露訝異,“二位大人當真如此看得起本宮?”


    二人皆恭敬回道:“娘娘言重了,您自當得。”


    池螢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道:“好,既然三位大人如此信任本宮,那本宮再推辭反而顯得矯情,不過此事著實事關重大,不若還是先將昱王先召進宮來,再將芝貴妃也一道喚來,大家坐下來將話擺在明麵上說清楚,免得到時心生罅隙反而不妙啊。”


    此舉雖並無先例,倒也在情理之中,片刻後三人齊齊回道:“皇後娘娘英明。”


    六人的會麵定在了養心殿的外廳中,黎沁芝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早早趕來,她甚少會見外臣,故而麵對這三位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神情頗有幾分局促,隻能垂頭坐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自己的肚子。


    “臣弟參見皇嫂,”清朗的男聲從門口傳來,隨著腳步聲漸漸靠近,又聽他繼續道,“見過三位大人。”


    那三人亦齊齊向來人見禮,“參見昱王殿下。”


    “昱王,”池螢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複指了指右手邊的圈椅,“坐吧,本宮今日突然召你進宮,應是多有打擾了。”


    “皇嫂這是哪兒的話,”宴之大剌剌地坐下,斜斜靠在椅背上,坐姿甚是隨意,“隻要您召見臣弟,臣弟便是赴湯蹈火也得來啊。”


    池螢:……可閉嘴吧你!


    “咳,”她淡淡掃了他一眼,清了清嗓正色道,“今日召各位前來,實乃有要事相商,陛下近些日子身體欠佳,想必貴妃與昱王也都知曉。”


    “然則昨日陛下的病情急轉直下,陷入昏迷中已一日有餘,太醫院眾太醫會診半日,卻對陛下的病情束手無策,如今隻能靠陛下自己的意誌醒來,可陛下這些日子因風邪入體,身體本就比往日虛弱,故而陛下他很有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池螢的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瓷器落地的清脆響動,她眼簾微掀,卻見黎沁芝維持著端茶的姿勢,茶盞卻在她腳邊翻滾。她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掙紮著想要起身道:“皇後娘娘恕罪,嬪妾……失禮了。”


    “芝貴妃坐吧,不妨事的,”池螢衝她安撫地笑了笑,複轉頭繼續道,“陛下昏迷不醒,本宮雖不願接受這個現實,卻也隻能做最壞的打算,如今陛下膝下無子,唯有芝貴妃腹中這唯一一條血脈傳承。貴妃是以中宮之禮迎娶入宮的,若是足月後順利誕下皇子,便是陛下的嫡長子,按理也是當封為中宮太子的。”


    黎沁芝睜大了雙眼,原本撫在腹上的手瞬間握緊成拳,“娘娘,嬪妾不敢奢望..……”


    池螢拋過去一個眼神,打斷了她還未出口的話,“……..話雖如此,可一來這皇嗣尚未降生,是男是女也未可知,二來嘛,即便皇子降生也年齡尚小,若是陛下當真……怕是也難以服眾,故而今日將昱王和貴妃齊聚於此,便是為了商議出一個章程來。”


    “唔,皇嫂說了這麽多,可這跟臣弟又有什麽關係,”宴之晃了晃手中的扇墜兒,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臣弟也不懂這個,皇嫂和幾位大人說了算就行。”


    “昱王此言差矣,”左相聞言出列,向他懇切勸解道,“您亦是皇家正統血脈,這皇位更迭一事,自然與您息息相關。”


    “嗯?我啊?”宴之手中的動作一滯,隨即難以置信地看向池螢,“皇嫂,您該不會還想著讓我來……不行不行,臣弟就是個閑人,您讓我遊山玩水我是樂意的,但這事兒臣弟可真擔不起。”


    池螢:嗬,裝,接著裝,觀眾都看到你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她笑得大方得體,話中卻帶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昱王,若是貴妃未能誕下皇子,你便是大齊唯一的皇室子弟,這並非你願不願意,而是你作為皇家後裔的責任所在。”


    宴之似是被她教育的啞口無言,撇了撇嘴滿不情願道:“皇嫂說的有理,臣弟受教了。”


    池螢滿意地點了點頭:“自然,相比於芝貴妃的子嗣,昱王繼位的次序要稍靠後些,所以本宮有個提議,諸位且可一聽。”


    廳內眾人皆豎起了耳朵,卻聽她繼續道:


    “芝貴妃約莫四月後方能誕下皇嗣,在此期間,陛下若一日未醒,本宮與三位大人便按照陛下此前的安排,繼續處理前朝事務。”


    “待到貴妃腹中皇嗣足月後,若誕下的是皇子,則按規矩封為太子,若陛下那時還未醒來,那麽..……”


    池螢稍頓了頓,目光轉向一臉無所謂的宴之,“便由昱王作為攝政王,處理朝政,兼以輔佐教養太子。”


    “攝政王?”宴之挑了挑眉,隨即點點頭道,“這個還行,臣弟聽皇嫂的,日後一定好好對我的大侄子。”


    池螢暗暗白了他一眼,繼續道:“若芝貴妃誕下的是公主,那昱王殿下,便應當履行自己的職責了。”


    “嗯,知道了知道了,皇嫂放心便是。”宴之卻避開了她的目光,隨口應承道。


    池螢心中暗罵您戲也太過了吧,麵上依然不動聲色地轉向一旁,問道:“不知三位大人可還有什麽異議?”


    三人默了默,片刻後,右相率先出列,拱手道:“娘娘的安排自然十分妥當,隻是微臣尚有一事不明,若是陛下既不醒來,也不…….就這般一直昏睡下去,一兩年也罷了,若是過了十年二十年,那太子,豈不是要一直當太子?”


    “右相的考量,亦是本宮的為難之處,”池螢無奈地歎了口氣,“隻是陛下的身體究竟如何目前尚不明朗,本宮總不好這麽早便做了決斷,說多了反而對陛下不敬,況且皇嗣尚未降生,想那麽多反而徒增煩惱,故而本宮也隻是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日後有什麽變故,再另行商議便是。”


    話已至此,右相若是繼續逼著她下決定,倒像是盼著元辰早日歸西一般,這罪過她可擔不起,隻能垂頭認同道:“是,娘娘英明。”


    “好了,今日便到這裏,芝貴妃身子重,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池螢端起茶盞輕吹了吹,“諸位大人若是後來又想到了什麽好的法子,亦可來尋本宮商議。”


    見著她開始下逐客令,大家自然十分有眼色地一一告退,隻除了…….


    “皇嫂,臣弟好久未進宮,今日想去見一見皇兄,不知皇嫂可否應允?”宴之賴在椅子上並未起身,語氣也顯得有些懶散。


    池螢放下茶盞,斜斜覷了他一眼,半晌後終於還是緩緩點了點頭,“也好,昱王便隨本宮來吧。”


    然而剛出殿門的兩位丞相,聽到身後的對話卻稍愣了愣。


    左相的腦子轉的稍快些,他湊近右相,轉頭低聲道:“你說說,咱們這位皇後娘娘是鐵板釘釘的天生鳳命,若是貴妃娘娘誕下皇子便罷,他們好歹也是名義上的母子,可若是這位昱王殿下當真繼了位,便成了真龍天子,那豈不是叔嫂……”


    右相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拖到牆角邊瞪著他,“你這老頭兒不想活了可千萬別搭上老夫!這事兒你想想就行了,咱們什麽都不知道!”


    左相悶聲點了點頭,滿不在乎地雙手將右相的手扯開,“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兒啊,這麽點兒膽子還當什麽右相,趁早讓位給我回家種田去吧!”


    而養心殿內的兩名叔嫂當事人,此時正圍在元辰的床邊,饒有興致地盯著床上一臉死氣沉沉的帝王。


    宴之抱臂依靠在床架上,挑眉問道:“他真的昏過去了?”


    池螢坐在高椅上伸了伸腿,隨口答道:“不信你掐他一把試試,他要是疼醒了你就是大齊的大功臣。”


    “皇嫂真乃能人也,”宴之衝她豎了個大拇指,“怎麽做到的,下藥?催眠?”


    “商業機密,”池螢擺出一臉標準假笑,“你究竟有什麽事兒,直說吧。”


    宴之將衣袂一甩,就這樣坐在了她座椅的扶手上,一隻長臂搭在椅背上,身子微微向前弓去,看上去倒像是將她半攏在懷中。


    “你覺得芝貴妃腹中的皇嗣,究竟是皇子還是公主呢?”


    還沒等池螢回答,他又自顧自答道:“要我猜啊,一定是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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