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螢微微蹙眉,“什麽意思?”


    宴之攬著她坐下,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我承認,一開始確實存了幾分逗弄的心思,畢竟我也不是第一次當新人的引導者,別的新人若是見我如此示好,早就扒著我想要走捷徑了,但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這話並非作偽,他確實不止一次的作為引導者來幫助首次執行任務的中繼者減少障礙,也不止一次的在自己後伸出援手後,看到那些新人自以為是上天的寵兒,想要依附自己作為靠山,繼而胡作非為等著自己為他們善後。


    嘁,簡直愚不可及。


    “因為隻有我不肯接受你的‘好意’麽。”池螢似乎想通了什麽關節。


    “是,”宴之定定看向她,“我明明給了你一條坦途,但你不僅不接受,還硬要自己去殺出一條血路來,我都不知道究竟該說你聰明還是死板。”


    池螢哂笑了聲,微微搖頭道:“那他們後來又如何了呢?”


    “他們……嗬,”宴之笑著撫了撫她的發尾,“你還是太聰明了,他們自是去了該去的地方。”


    池螢沒有繼續問下去,之前零零幺三緘其口,恰恰說明第一個世界另有乾坤,所謂有引導者幫助降低難度,大概率其實是另一層的考驗。她才不信零零幺背後的協會有這麽好心,誰都想有金手指,但金手指卻並非毫無代價。


    所以她選擇放棄這個看上去無比誘人的外掛,現在看來可能倒是個明智的選擇。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池螢微微側身,躲開了他的手。


    宴之麵色微變,隨即歎了口氣道:“怎麽還在賭氣,不是都同你說清楚了麽?”


    “所以呢?就因為在你眼中我更特別,我就應該接受你對我的另眼相看?”池螢嗤笑出聲,站起身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夥子清醒一點,現在是你還沒達到我的標準。”


    “你的……標準?”宴之微微發愣,似是對她的話有些不解。


    “對啊,”池螢坦然點頭,聳了聳肩攤手道,“我又不用借你的勢,你若是繼續擺出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也不稀罕,現在是你要討好我吧?”


    宴之下意識點點頭,池螢輕笑了聲,抬起下巴衝他揚了揚眉,宛如一隻高傲的朱雀。


    “既然如此,那就要按照我的規矩來。”


    第58章 皇上的白月光08   還是同朕回宮去吧


    宴之似是被她這番言論所震懾,凝眉望著她半晌後,竟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真是..……”


    可他話還未說出口,卻隻見眼前的池螢麵色一變,慌忙將他推到牆邊,示意他翻牆而出,“快走,元辰來了!”


    宴之無奈,輕躍至牆頭衝她回首一笑,“倒是少有見你如此慌亂,莫怕,他不敢動你,我下回再來找你。”隨即輕巧地翻身躍下,隻餘一縷淡淡的檀香在她的鼻尖縈繞。


    池螢見他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倚在牆邊扶著胸口緩緩鬆了口氣,幸虧她五感比普通人機敏,對院外的動靜還有些感知,不然就要被捉個正著了。


    她自嘲一笑,誰能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體會到被捉奸的刺激呢,人生真是處處是驚喜啊。


    池螢氣還沒喘勻,便隻聽得院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明黃身影闊步邁入院中,那人見著池螢似是有些疑惑,接著若有所思地看向方才宴之越過的牆頭,半晌後目光轉了轉,十分自然地上前兩步攬住她的肩頭,嗔怪道:“為何將宮人都遣了出去,身邊沒個照應的人可不行。”


    宮女溪翠跟在他身後,聲如蚊蚋地低聲通報了句:“娘娘,陛下駕到。”


    池螢擠出一抹淡笑,不著痕跡地躲開他的懷抱,後退兩步行禮道:“臣妾參見陛下。”


    “你同朕何必如此生疏,”元辰再度上前兩步將她扶起,牽著她的手將她帶至石桌旁坐下,看向她的目光中似是飽含著柔情蜜意,“你來皇廟中住了這麽些日子,朕都未曾來看過你,心裏可是怪朕了?”


    池螢頓起了身雞皮疙瘩,這人肯拋下他的小嬌妻來看自己這個沒死透的亡妻,鐵定沒打什麽好主意。


    她十分善解人意的搖了搖頭,笑道:“陛下日理萬機,臣妾自然省得,又如何會怪陛下呢。”


    “你這樣說便一定是怪朕了,”元辰用指腹親昵地蹭了蹭她的下巴,語帶誘哄,“你是朕的元後,朕怎麽會舍得讓你在這皇廟中過苦日子,住上一月也就夠了,還是同朕回宮去吧。”


    池螢頓覺得被他觸碰過的地方一陣黏膩,恨不得一把揮開他的手,但也隻能強壓下心中不適,搖頭懇切道:“陛下,如今的中宮已有新後入主,臣妾若是現下回宮也於理不合,況且臣妾並不覺得皇廟苦,能為天下百姓欺祈福,乃是臣妾三生有幸。”


    “螢兒這分明還是在怪朕,”元辰歎了口氣,語氣戚戚然,“你放心,無論如何你都是朕的元後,回宮後你便是後宮之主,沁芝也會從旁輔佐你,誰也越不到你頭上去。”


    池螢心頭暗暗冷笑,這人倒是會說漂亮話,可這分明是見輿論走向不對所以才想把她帶回宮去吧,自己好不容易跑出來,傻子才想回那個鳥籠子裏去爭寵呢。


    “陛下,您要相信臣妾,臣妾從未怪過您,”池螢仰頭看向他,目光澄澈而篤定,“臣妾相信萬事萬物皆是天意,既然老天讓臣妾在陛下另擇新後之後才回來,便自有他的深意。


    “臣妾不僅是您的皇後,亦是大齊的皇後,臣妾不願讓前朝為此事爭論不休,更不願讓天下人嗤笑我皇室沒有章法,或許,讓臣妾全心守護百姓,便是老天這般安排的原因。”


    嘁,漂亮話誰不會說啊!


    元辰聞言卻閉了閉眼,似是心痛萬分地握緊雙拳,“螢兒,你為前朝考量,為天下人考量,又為何不為朕考量一番呢?”


    池螢:???喵喵喵?您這是要打感情牌了?


    “陛下,臣妾並非..……”


    他一把扶住池螢的雙肩,眼眶微微泛紅,“螢兒,朕曾以為失去了你,所以朕不願再踏入後宮,不願再另立新後,十年過去了,十年,朕都不敢再看你的畫像一眼。”


    池螢暗暗撇嘴:那是因為你心虛吧!


    他微微垂下眼簾,似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麵,低聲喃喃:“可你就這麽回來了,朕仿佛做了一個夢,朕不敢靠近你,朕害怕碰到你便會醒來,所以朕隻能遠遠的望著你,這樣就可以讓夢再久一點,隻要朕沒有看見你消失,你就會一直活在朕觸手可及的地方。”


    池螢:……哦,好感人哦,那你還來這兒幹嘛。


    “但現在朕知曉了,天下人也都已經知曉,朕的皇後是真的回來了,”元辰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躬身垂頭緩緩靠近她的臉側,聲音低沉帶著蠱惑,“螢兒,朕思念你已久,你當真忍心就這樣將朕拋下麽?”


    池螢看著他漸漸放大的臉,心下不免有幾分慌亂,不是吧?大哥你要幹什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請你不要靠近我哎喂!


    池螢現在的修為雖低微,卻也足以將元辰推開,但她卻並不想這麽早在他麵前暴露自己的實力,可若放任他繼續下去,自己的犧牲未免也有點兒太大了。


    正當她盡退兩難之時,卻見一顆石子從牆邊飛入院內,正正砸在元辰的後腦上,那石子隨即彈到地麵,咕嚕嚕地滾到了牆邊。


    元辰的動作微微一滯,時間在此刻仿佛突然停止,半晌後他才僵硬地回頭看去,語氣沉沉地吐出一個字:“誰?”


    池螢心中暗笑,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她輕扯了扯元辰的袖子,緩聲解釋道:“陛下,我剛見著隻貓兒從牆頭跳了下去,應當是不小心踢到了碎石,您消消氣。”


    “喵嗚~”她話音剛落,牆外十分合時宜地響起了一聲慵懶的貓叫。


    池螢笑道:“您看,確實是隻貓兒呢,陛下何必跟他置氣。”


    “是麽?”元辰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既然皇後這麽說了,朕自然也不會同那畜生計較。”


    他在“畜生”二字上加重了讀音,咬牙切齒似乎要將那兩個字生吞入腹一般。


    “陛下說的是,”池螢淡笑著隨口附和,接著扭頭吩咐道,“溪翠,還不快給陛下上茶。”


    “是,娘娘。”溪翠喏喏應聲,隨即宮人宮女便魚貫而入,打扇的打扇,奉茶的奉茶。


    被這般突然打斷,元辰倒也不好繼續對她上下其手,但也依舊沒死心,緩了緩繼續攛掇道:“螢兒,你還是同朕回宮去吧,你既是鳳命之後,如何有一直住在宮外的道理呢?”


    池螢心中冷笑了聲,小樣終於肯說實話了吧,果然還是看上了自己這個鳳命的名頭,整出這麽一番情真意切的唱念做打,要真是公孫螢本人指不定就心軟了呢。


    她語氣淡淡,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陛下,一宮僅容一後,若是要讓臣妾回去,那自是要有旁人出來才是。”


    第59章 皇上的白月光09   死鬼,你怎麽才來嘛……


    元辰似是難以置信地瞳孔一緊,接著眉頭蹙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螢兒,你……過去不是這般斤斤計較的人啊。”


    池螢暗暗翻了個白眼,是啊,我過去哪兒哪兒都好,然後呢,還不是被你抄了滿門。


    她淡笑著搖搖頭,“陛下,臣妾自然也可不爭不搶,守在這廟中了卻殘生,又如何談得上計較,宮中僅留一後不過也是為了社稷安寧罷了。”


    元辰望著她默了默,半晌後突然起身,居高臨下冷聲道:“你可想好了,當真不願同朕回宮?”


    “陛下,臣妾心意已定。”池螢的目光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不見半點怯懦。


    元辰怒極反笑,“公孫螢,你這是在抗旨不成?”


    池螢神色坦然,鎮定自若道:“陛下明鑒,臣妾自然不敢違抗陛下的旨意,但陛下也瞧見了這皇廟中的情景,臣妾受民所托,自然不能輕易辜負才是,有道是民心如流水,載覆一念間,陛下……可要三思啊。”


    “你這是在威脅朕?”元辰麵色陰沉,咬著牙道。


    “臣妾不敢。”池螢垂下眼簾,看似恭謹,但話中卻並沒有半點兒真心認錯的意思。


    元辰默了默,接著躬身在她耳邊低語道:“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天生鳳命,朕就不敢動你?”


    “陛下,臣妾自然也是會怕的,”池螢掩麵輕笑,笑聲清泠卻猶如魔音入耳,不著痕跡地帶著些許蠱惑與威脅,“但是您要知曉,臣妾既然能回來一次,便能回來兩次三次,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一試。”


    元辰瞳色微震,看向她的目光中夾雜著驚懼與憤怒。半晌後恨恨然轉身,頭也沒回地闊步離去,隻留下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既然皇後心意已決,那便好好在此一心禮佛便是,莫要隨意走動了。”


    話裏話外的意思便是要將她軟禁於此。池螢卻依舊麵不改色,對著他的背影躬身行禮道:“臣妾恭送陛下。”


    *


    隨著那日皇廟上空鳳凰飛天的消息傳播開來,隻為能一睹池螢這個所謂“鳳仙娘娘”真容而蜂擁而至的香客也越來越多。


    起初隻是京城的民眾口口相傳,後來漸漸擴展到京郊的十裏八鄉,近些日子甚至還有從江南或塞北大老遠跑來的香客。


    皇廟雖說倚靠皇室又香火旺盛,一時卻也應付不來這等突增的客流,一向氣定神閑的皇廟住持也些焦頭爛額。


    靠著這些香客的信仰之力,池螢近日裏自覺修為大有進益,但在此處進行修煉,卻與之前在修行界依靠靈力修煉有些不同。


    以靈氣為基修煉,可使人突破肉體凡胎的極限,故而能憑虛禦空縮地成寸,或是隔空取物感應天地;但以念力為基進行修煉,卻並不能使她在這些方麵有多大的進益,但卻似乎使她說的話擁有了特別的力量。


    換句話說,她現在似乎可以輕而易舉的控製人心。


    至少這能力在她身邊的宮女和內侍身上還算好使,比如宮女溪翠對她信口胡謅自己前朝公主轉世這事兒就深信不疑,但在皇廟的僧人身上卻偶有受挫,估計這能力也和個人的心智堅定程度有關。


    池螢仰倒在床榻上,明明已經到了夜半時分卻並無困意,實在是這些日子過得甚是悠閑,皇廟之中的念力已經多到她有些吸取不過來。


    三更的梆子剛剛敲響,她便頓覺有些不對,似是有人悄悄躍進了院中,在她的窗前徘徊。


    池螢一咕嚕坐起身來,卻並不怎麽慌亂,隨即便聽見輕巧的落地聲,那人應當是從窗口進入了自己的房中。


    “你來了。”她隔著床幃悠悠開口,語調卻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嬌懶。


    屋內的人聞聲一滯,似是並未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膽,而且好像還比往常要……熱情?


    池螢見他並未應答,繼續捏著嗓子嬌嗔道:“死鬼,你怎麽才來嘛,奴家等你等得好苦哇!”


    那人足下一歪,差點兒被她這一嗓子叫的站不穩,緩了緩神忙拱手道:“不好意思走錯了,打擾。”語罷便立刻轉身,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池螢將床幃撥開,對著那人的背影嗤了聲,“嘖,這麽不經逗。”


    那人本扒著窗框準備躍出,聞言身形微頓,接著滿臉不可思議地轉過身來,正是身為昱王的宴之本人。


    他張了張口,略帶遲疑問道:“你……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池螢隻淡淡掃了他一眼,接著隨意躋起鞋子坐在了床邊的繡墩上,示意他上前坐下,“不過區區十日,已經從偷聽牆角發展到夜探閨房了,小夥子進步挺快啊。”


    宴之倒是很快緩了過來,神色坦然地坐下她左手邊,“那是自然,能為皇嫂解憂是我的榮幸。”


    “說罷,”池螢並未接下他的話茬,轉而問道,“是公孫螢的事兒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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