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擠在人群裏,默默回頭望向飛奔而去的保時捷。


    保時捷穿梭在車流裏,很快銷聲匿跡。


    以後,他倆就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了。


    惟願山高水遠,來日方長。


    —


    17年最後一天,江然終於迎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結婚。


    婚禮當天,唐晚作為伴娘,天不見亮就被人從床上叫醒。


    醒來外麵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唐晚又累又困,卻又不得不得打起精神照看江然。


    江然上完妝、盤好頭,換上訂製的婚紗,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那感覺很神奇,唐晚無法用語言形容。


    也是這一刻,唐晚意識到她們都長大了。


    曾經被數學折磨到哭,穿校服嫌醜,跟她吐槽高旭太難追的姑娘終於長大成人,嫁給愛情了。


    “晚晚,我今天漂亮嗎?”江然扯著厚重的婚紗,洋溢著笑容,問。


    唐晚看著眼前滿麵幸福的姑娘,笑著點頭:“漂亮,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啦。”


    江然一把抱住唐晚,趴在她的肩頭,感慨:“我有點想哭,嗚嗚嗚我終於要嫁給高旭了。我等這一天可太久了!”


    唐晚怕江然把妝弄花了,一直提醒她不要哭,哭了就難看了。


    江然聽了,立馬收住哭聲。


    “晚晚,我好緊張。”上台前,江然抓著唐晚的胳膊,小聲說。


    唐晚輕輕拍了拍江然的手背,鼓勵她:“今天你才是主角,其他人都是來襯托你的。你把他們全都當成小白菜,別緊張。”


    江然噗呲一聲笑出來,人也鬆懈不少。


    婚禮現場,江然哭得稀裏嘩啦。


    交換戒指時,唐晚親自送上兩人的戒指。下台前,江然紅著眼,偷偷提醒她:“記得搶捧花哦。”


    唐晚伸手抱了抱江然,湊她耳邊,小聲祝福:“我的然然,一定要幸福啊。”


    主持人是當年教務主任,姓張,是三中出了名的“張老虎”,他手底下棒打了不少鴛鴦,高旭兩人就是其中一對兒。


    江然結婚,特意回學校請他當主持人。張主任致辭時,提了他倆不少八卦。


    一下子夢回高中,在場不少人感慨青春一去不複返。


    唐晚站在台下,望著台上的兩人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真好啊,她的小姑娘終於得償所願,嫁給她高中就喜歡的人了。


    唐晚沒想去搶捧花,可江然一個勁地給她使眼色,甚至直接把捧花塞她手裏。


    她說:“晚晚,不能光我一個人幸福啊。你也要幸福,我才放心。”


    唐晚拿著捧花,笑著說:“好呀。”


    —


    婚禮結束,唐晚接到了關潔的電話。


    電話裏關潔說她在周縣車站,問能不能見見她。


    唐晚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了過去。


    趕到車站,唐晚一眼瞧見蹲在桂樹下抽煙的關潔,腳邊還放了兩行李箱。


    “關潔。”唐晚站在路口,喊她。


    關潔聽見有人喊,遲緩地抬起頭。


    迎上唐晚的目光,關潔掐斷手裏燃了大半的煙頭,站起身,掃了一圈唐晚身上穿的伴娘服、手裏握的捧花,問:“你去參加婚禮了?”


    唐晚舔了舔嘴唇,說:“我朋友今天結婚。”


    關潔沉默兩秒,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她說:“那祝你朋友新婚快樂、幸福美滿。”


    說著,關潔從兜裏掏出一條手鏈遞給唐晚,手鏈用紅繩編製,上麵還掛著一個純金的葫蘆吊墜。


    “抱歉,來得匆忙,沒帶什麽禮物。我前段時間買了條手鏈,還沒戴過,要是不嫌棄,送你你朋友當結婚禮物?”


    唐晚沒拒絕關潔的好意,替江然收了手鏈。


    “先跟我回去?”唐晚視線落在關潔的行李箱上,問。


    關潔搖了搖頭,拒絕唐晚:“我還有事要做,以後有機會再來。”


    唐晚隱約感覺關潔不大對勁,卻又猜不出原因。


    “你要去哪兒?”唐晚猶豫不決問,


    關潔又一次搖頭,神情迷茫說:“我也不知道。”


    “那——”


    唐晚話音未落,關潔突然出聲打斷唐晚:“祝政前幾天進去了。”


    “怎麽可能——”唐晚滿臉震驚,下意識反駁關潔。


    關潔神情頓了頓,繼續講:“柯珍出事不是意外,是潘家偉找人幹的。潘家偉那天的目標是祝政,柯珍是無辜的。祝政心裏有愧,一直說是他的錯。”


    “上個月潘家偉偷偷回了北京,祝政查到他的行蹤,故意開車撞殘潘家偉。潘家偉不肯私了,非要祝政蹲幾年。”


    “傅津南去找潘家偉周旋。潘家偉同意和解,可祝政不樂意。”


    “人證物證俱在,祝政又不配合,誰救得不了他。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進去替柯珍贖罪。”


    關潔說到最後聲音都在顫,顯然到現在都沒接受這個現實。


    唐晚張了張嘴,小心翼翼問:“那祝政判了幾年……”


    半晌,關潔垂眼盯著地麵的土坑,一字一句說:“三年。”


    “那你怎麽辦??”唐晚下意識問。


    關潔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蒼涼,“誰知道。”


    無論唐晚怎麽挽留,關潔還是走了。


    她提著兩行李箱,背上包,提了把破舊吉他,義無反顧走進車站。


    背影決絕落寞,宛如懸崖峭壁上長出的雪鬆,堅強隱忍、不為人知。


    那時候的唐晚不知道,那天關潔是在跟她做最後的告別。


    往後的很多年,唐晚都沒能聽到半點關於關潔的音訊。


    無論她怎麽找,怎麽問,都查無此人。


    —


    除夕那天,李慧芸嫌這一年過得太艱辛,一大早就起床將屋裏屋外掃了個遍。


    輪到唐晚那屋,李慧芸站門口砰砰砰一陣敲,恨不得把她從床上拖起來遊街展覽似的。


    唐晚又氣又無奈,最後沒辦法,隻能穿著絨毛睡衣起床打掃衛生。


    剛拖完地,李慧芸又在廚房嚷嚷:“晚晚,家裏沒鹽快沒了,你去張嬸那買包鹽回來。”


    唐晚癱在沙發長歎氣。


    掙紮幾秒,唐晚衣服都沒換,拿了零錢一骨碌跑出門。


    再不走,李慧芸怕是又要嘮叨了。


    出來才發現冷得要死,呼出的氣都是白的,唐晚邊走邊抱怨李慧芸。


    張嬸家走十分鍾就到了,唐晚嫌冷,走到一半把睡衣帽子罩頭頂遮了大半張臉,又把手揣衣兜,不讓冷空氣鑽進她的袖口。


    慢吞吞走到張嬸家的小賣部,唐晚輕車熟路走近貨架,彎下腰取了一包鹽,又瞥了眼裏屋的動靜,扯著嗓子喊:“嬸兒,我買包鹽,多少錢?”


    “大的三塊,小的一塊五。”裏頭傳來動靜。


    唐晚悶了悶聲,將手裏的五塊錢展開放在收銀台。


    見裏頭半天沒人出來,唐晚抱著鹽站了幾秒,又走向零食鋪。


    掃了一圈零食,唐晚拿了兩包魔芋爽抵那兩塊錢。


    剛準備走,裏屋傳來張嬸的聲音:“晚晚,你走沒走?”


    “正準備走。”唐晚撕開一袋魔芋爽,吃了一口,交代,“嬸兒,我把錢放收銀台了,你記得收。我走了啊。”


    張嬸急急忙忙走出來,拉著唐晚往裏屋走:“欸,晚晚,你等等。快來幫我打兩圈牌,我接個電話去。”


    “嬸兒,我媽還等著我買鹽回做飯呢。”


    “哎呀,沒事。你媽那脾氣,頂多嘮叨兩句。要真罵你我去找她說理去。”


    壓根兒沒法拒絕。


    唐晚就這麽被硬推上了牌桌,還沒來得及反應,張嬸已經把牌塞她手裏了。


    唐晚無法拒絕,隻能坐在桌上陪人打牌。


    剛把牌理好,對家漫不經心提醒:“出牌。”


    唐晚聽到傅津南的聲音差點把牌丟出去。


    捏了把牌,唐晚不敢置信抬頭。對上傅津南那張熟悉的麵孔,唐晚瞪大眼,滿臉驚奇問:“你怎麽在這兒????”


    屋裏有些暗,燈光照得不太清楚,可再不清楚,她也不可能認錯人啊。


    瘋了吧?


    這人不是在北京嗎??怎麽摸到這兒來了?還跟一群中年婦女打起牌來了?這人是怎麽混進來的?


    唐晚腦子裏有一萬個為什麽。


    傅津南半天不吭聲,裝作不認識她似的,一會兒跟他左邊的嬢嬢聊兩句,一會兒跟右邊的嬢嬢說兩句。


    唐晚氣得半死,咬牙切齒問:“你啞巴了?問你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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