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條罪狀列出來,細數那位口誅筆伐的記者惡意詆毀唐姓醫生,致唐姓醫生死後背上罵名,並被某三甲醫院除名事件的始末。


    又爆其家屬也深受其害,致年邁母親氣死,妹妹遠走他鄉,妻子帶女兒改嫁,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爆料一出,半小時後榮登熱搜第一。


    媒體網友紛紛轉載,指責記者沒有職業操守,並致電記者所待報社,逼他辭職道歉。


    當年記者已成報社主編,東窗事出後,記者主動辭職,寫長文道歉當年事件,並提出後半生會努力請求家屬原諒。


    彼時,唐晚坐在病房,捏著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那封長達萬字的道歉信。


    看到末尾,唐晚麵無表情摁滅屏幕,關機。


    梁焱躺在病床,鼓著嘴,偷偷瞄了兩眼床頭不吭聲的姐姐。


    姐姐不說話,好無聊。


    “焱焱,你現在要不要看熊出沒?”唐晚垂了垂眼瞼,摳著床沿的白床單問。


    “姐姐……今天還沒有到看動畫片的時間。”


    “沒關係,今天破例。”


    “姐姐,該看32集了!”梁焱得到允許,抱著小胳膊提醒唐晚。


    唐晚小弧度地勾了勾唇,夠長手拿過遙控器,跳轉到少兒頻道。


    上麵正在播熊出沒,梁焱看到熊大熊二,魂都沒了。


    走出病房,唐晚邊下樓邊給李慧芸發打電話,讓李慧芸來醫院照顧梁焱,她臨時有事,出去一趟。


    許是知道唐晚去做什麽,李慧芸隻在電話裏交代一句:注意身體,別太難過。


    唐晚吸了吸鼻子,沒回一個字。


    電話結束,唐晚去附近超市買了點水果、紙錢、檀香。


    付完錢,唐晚食指勾著塑料袋走到街尾叫了輛摩托車。


    去墓地的路上,唐晚前所未有的平靜。


    年前唐晚剛除完草,如今墳頭又是雜草叢生了。


    唐晚放下塑料袋,蹲在地上徒手一點一點扯去雜草。


    三小時後,唐晚盯著墓碑上穿白大褂、戴眼鏡,一身溫柔儒雅的唐丘章,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噗通—


    唐晚雙膝下跪,手心貼在泥裏,朝唐丘章實實磕了三個頭。


    頭磕完,唐晚跪在地上,翻開塑料袋,取出裏麵的紙錢——揉碎、點火。


    唐晚低著頭,折了根小樹枝一邊翻動紙錢一邊開口:“爸爸,我來看你了。”


    —爸爸,你的冤屈今天終於洗清了。抱歉,讓你等了這麽久。


    —爸爸,我好想你,你過得好不好?


    —我之前錯怪了一個人,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爸爸,你會原諒我的,對吧。


    ……


    —


    傍晚,天色暗下來,將遠處的山全籠揉在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


    一眼望去,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唐晚叫的摩的司機早就回去了,墓地荒涼寂靜,沒什麽人路過。


    走到一半,唐晚看著對麵一個人影走了過來。看不清人長什麽樣,隻瞧見他手裏舉著手電筒,電筒光照在土裏暈成一道小圓弧。


    除了那點光亮,隻剩漫山遍野的黑。


    荒郊野嶺,多少有點恐懼,掃了一圈田埂,唐晚默默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攥手裏壯膽。


    走近了才發現是周煜。


    對上周煜的眼睛那刻,唐晚緊繃的心突然鬆下來。


    扔掉手裏的石頭,唐晚走過田埂問:“你怎麽來了?”


    周煜瞥了眼唐晚扔在的石頭,站在一側,等唐晚走近了才說:“舅媽說你在這,天太晚,怕你出事,我過來看看。”


    唐晚沒說話,一路順著周煜照的地方走。


    走到馬路口,周煜一邊將手電筒遞給唐晚,一邊往兜裏翻電動車鑰匙。


    扶好電瓶車,周煜讓出後座空間,示意唐晚坐上來。


    黑暗中,唐晚猶豫兩秒,舉著手電筒,扶著周煜的肩膀坐上電瓶車。


    “坐穩了?”周煜回頭看了眼唐晚,問。


    唐晚點頭,“坐穩了。”


    周煜猶豫片刻,提醒:“我第一次開,你抓著我衣服,我放心點。”


    唐晚瞪大眼:“第一次???”


    周煜不好意思咳了一聲,解釋:“……天太晚,怕你出事,臨走前找舅媽借的。”


    唐晚歎了口氣,說:“我把命交給你了,你小心點開。”


    周煜摸了摸鼻子,說:“放心,不會讓你摔。”


    電瓶車一路開進冗長的黑夜,唐晚抓著周煜後擺不敢直視。


    中途,周煜為了安撫她,故意轉移話題:“姐姐,你膽子太小了。”


    唐晚哼哼兩聲,反駁:“我都敢坐你後座了,膽子還小?”


    周煜沉默幾秒,說:“姐姐,辛苦你了。”


    唐晚神色一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周煜低聲說:“抱歉,姐姐,我可能去不了r大了。”


    唐晚這才想起高考出分了。


    “……高考成績不理想?”


    “還行。”


    “那——”


    “我報了清華。”


    唐晚張了張嘴,想問他為什麽改變主意,可話到嘴邊,唐晚突然問不下去了。


    周煜似是猜到了唐晚的心思,解釋:“考上清華,學校會給二十萬獎金。”


    “姐姐,我不想你太累。”


    唐晚鼻子一酸,別過臉,迎著風,故作鎮靜問:“我記得你想考r大是為了喜歡的女孩子,你報清華,那女孩子不會生氣?”


    周煜醞釀半秒,說:“沒關係,她不喜歡我。”


    —


    滿娘剛準備關門,傅津南就到了。


    “今兒怎麽有空過來了?”滿娘瞅了瞅門口頹裏頹氣的人,搖著扇子問。


    傅津南懶懶掀了下眼皮,扯著唇角說:“你管我。”


    滿娘睨他一眼,又將闔了一半的門重新打開。


    門開,傅津南裹著一身狼狽走進屋。中途無論滿娘拿什麽話塞他,他都不回懟一個字。


    滿娘既好笑又好氣,最後大發慈悲,放了人。


    傅津南進包間沒多久就找滿娘討了兩瓶珍藏的好酒。


    滿娘提著酒進去,故意打趣:“叫我一聲二嬸,我把這酒送你。”


    傅津南人仰躺在沙發,長腿擱在桌麵,抬起下巴看她一眼,吊兒郎當問:“這得問問我二叔去。要不我現在就讓他過來,我當他麵兒叫您聽聽?”


    滿娘瞠他一眼,笑罵:“你這嘴,遲早一天壞事。”


    傅津南不為所動,彎腰勾住紅酒瓶,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


    滿娘要再看不出傅津南心情不好,可就白混這麽些年了。


    繞過桌,滿娘找了個座坐下來,握了握扇骨,滿娘試探著問:“怎麽了這是?”


    傅津南充耳不聞,當沒聽見。


    滿娘平白無故討了個沒趣,起身叮囑傅津南一句別喝多了,便朝門外走去。


    喝到一半,祝政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找他有事。


    傅津南報了空山居,掛斷電話繼續喝。


    等祝政趕過來,傅津南快把自己喝死了。酒氣熏天,人躺沙發跟死人似的,一動不動。


    祝政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找人打了盆冷水將傅津南從頭澆下,傅津南渾身濕透,坐起身罵祝政是不是有病。


    祝政叉腰,指著傅津南罵:“你他媽喝死得了。都他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喝。”


    傅津南抱著胳膊,斜躺在沙發,似笑非笑問:“什麽時候?不就徐世民進去了,能什麽事。”


    祝政脫下外套坐傅津南對麵,抓了把頭發,滿臉厲色說:“我前不久同潘家偉投了一筆,誰他媽知道這狗比跟徐家有牽扯。”


    “這玩意兒知道徐家出事把鍋全甩我頭上了。我他媽當初就不該信這貨,他媽自尋死路。”


    傅津南酒醒了不少,坐直身子,揉了揉眉心,滿臉不耐:“你他媽竟然信那姓潘的?腦子有坑你。”


    祝政氣急,拿過傅津南沒喝完的酒灌了幾口,一口氣沒吐完,繼續罵:“這狗東西就沒安好心。 ”


    “上個月關潔被他老婆打,我看不慣,飯局上踹了他兩腳,他媽記仇故意整我。老爺子知道這事氣進醫院,年紀大了,動手術也不行。非要我給柯珍打電話,喊她回來分家產。”


    “嗬,上午給她打通電話,老子話還沒說就給掛了。你不是跟她交情好,這事你出麵給她打個電話。”


    傅津南聽完這話,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問:“不是跟珍珍合不來,都跟你分家產了你還能容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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