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李慧芸會罵她呢。


    —


    傅津南回到老宅,老太太正坐在院兒裏看雪,懷裏還抱了個小丫頭。


    旁邊生了火爐,明火上還煮著茶,茶水沸騰,滾出一圈又一圈的白泡。


    小丫頭看到傅津南,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頂著一張圓嘟嘟的臉喊他:“小舅舅、小舅舅,抱抱。”


    傅津南神色懶怠地瞥向小丫頭,見她穿得跟個福娃似的,傅津南眉一挑,打趣的話張嘴就來:“嘖,歡歡,你自個兒瞅瞅,你胖成啥樣了,再過兩年,太奶奶都抱不動你了。還有你穿這衣服,多喜慶,跟連廊掛的燈籠多像。”


    小姑娘正是臭美的年紀,聽傅津南這麽說,當場哭了出來,還非要把身上的衣服脫了。


    老太太最見不得重孫女哭,拿起一旁的拐杖就往傅津南身上招呼,“你這混球,快三十了,還沒長大,一來就惹歡歡哭。”


    “平時不見蹤影,一回來就惹人嫌。好好的,你逗她做什麽。”


    傅津南挨了兩拐杖,嘴上越發沒個正行:“您還是我親奶奶嗎?這大過年的,就拿我出氣。敢情就我是撿的,她才是您親重孫女唄。”


    把老太太氣得不行。


    小孩子沒氣性,轉眼就忘了事。見舅舅被打,傅歡護犢子,抱著老太太的胳膊奶聲奶氣求饒:“太奶奶,別打舅舅,別打舅舅。”


    “好好好,不打,太奶奶不打。”老太太護得跟什麽似的,心偏得傅津南沒眼看。


    伸手抱過老太太懷裏的傅歡,傅津南一邊揪著小丫頭頭頂的兩根辮子一邊打聽其他人:“羅老師還在廟裏?”


    老太太歎了口氣,說:“派人請了,說今兒不回來團圓了。讓我們自個兒吃。”


    “你母親這些年也不好受,你要是有心,多去陪她說說話。你爸這事,怨不得她,都是命。她如今怕是恨透了我們傅家。”


    說到這,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上多了兩分愧疚。


    傅津南除了最初有一絲波動外,沒任何反應。


    手指撥了兩下小丫頭的辮子,傅津南笑得一臉無辜:“您跟我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做什麽。要論親近,那也得我姐。我跟羅老師可沒什麽聊的。這一年到頭,我要能見著她兩次還是看歡歡的麵兒。”


    老太太也不說話了,隻顧著歎息。


    傅歡吵著要吃冰糖葫蘆,平日裏傅曼管得嚴,不讓她吃甜食,隻傅津南偶爾偷偷給她留幾顆。


    傅津南向來寵外甥女,要什麽給什麽。聽她要糖葫蘆,拿著車鑰匙就出去給她買。


    出去繞了一圈,買了幾串山楂口味的、還有兩串橘子、草莓口味的。


    到家門口剛好撞見傅曼的車,傅津南當場摁了兩下喇叭。傅曼瞧了,降下車窗問他:“剛回來?”


    傅津南嗬嗬一笑,“那哪兒能啊,自然是比您這大忙人要早。老太太那兒我可都請了安了。”


    姐弟倆打小兒就在傅家高壓教育下長大,不過長著長著傅津南就長歪了。


    傅曼隨了老太太,性格強勢,做事果斷,進的是政府機關。


    平日忙得天昏地暗,哪兒有功夫管家裏的事。


    聽傅津南這麽說,傅曼眼一眯,這威嚴自然而然來了,“你這是打算跟我鬧什麽?”


    傅津南立馬投降,“我哪兒敢。”


    傅曼這才收回眼神、開著寶馬進院子。


    傅津南幾乎是傅曼帶大的,對她有敬畏之心。


    在外麵他怎麽瘋都行,到了家裏,尤其是傅曼麵前,那一定是守著規矩的。


    倒也不是單純的怕,而是這些年傅家全靠他姐一個人撐著,要不是她,走這條路的人就成了他。


    傅津南最討厭這些麻煩事,自然不肯。


    傅曼這個做姐姐的也就認了。


    想到這,傅津南睨了兩眼剛買的糖葫蘆,忍不住喟歎——


    今兒的糖葫蘆歡歡是吃不成了。


    年夜飯還沒到點,傅津南趁著傅曼進了書房,還是留了一串糖葫蘆給傅歡。


    傅歡也怕她媽,握著糖葫蘆跑門口藏著掖著吃。


    吃到一半,傅歡邁著小短腿踉踉蹌蹌跑進屋抓著傅津南的手就往外走。


    傅津南人高馬大,自然是抓不動的。


    “跑外麵做什麽?”傅津南覷了覷不停吸鼻子的姑娘,隨口問。


    傅歡癟嘴,奶聲奶氣說:“爸爸在門口,他不肯進來。小舅舅,你叫爸爸進來好不好?”


    傅津南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去。”


    “為什麽呀?那爸爸怎麽辦……”傅歡年紀小,不知道爸爸媽媽正在鬧離婚,也不懂為什麽爸爸不敢進門。


    傅津南懂啊,那肯定不趟這渾水。


    “找你媽去。別問我。”


    傅歡瞪大眼,“可是爸爸說找舅舅,讓舅舅出去。”


    傅津南嘶了一聲,抱著看戲的心情走了出去。


    人剛到門口就被宋華池給拉住了。


    “南南,你姐今兒是鐵了心不讓我進這門。自從你姐嫁給我,哪兒年的團圓飯我沒在傅家吃。您要還認我這個姐夫,就替我求個情成不成?好歹把這飯吃了。”宋華池喪著臉不停埋怨。


    傅津南:“……”


    “宋家沒給你飯吃,非得跑這兒來受罪?”


    “我哪兒敢回去,老宋要知道了不得打死我。我反正今兒就賴在這,讓不讓進我都在這門口站著。”


    傅津南真心不愛管這破事,“那你擱這兒待著唄。”


    “南南,我待你不薄,你跟我要什麽我沒給你。如今我讓你跟你姐遞個好話你也不肯了。你也別……”


    “合著你是來討債的?”傅津南眉頭一皺,問。


    “……”宋華池站在門口,眼巴巴等著傅津南。


    到底臉皮厚。


    傅津南被磨得沒脾氣了,擺手跟他妥協:“我還真沒看出您臉皮能厚到這份兒上,早幹嘛去了。”


    “這等著吧您。我給您開麵兒去。”


    第31章 喜歡


    傅曼性子強勢,整個傅家除了傅老太太能壓兩分沒人能管得了她。


    傅曼剛上任那段時間,年紀輕,沒什麽信服力,處處受人打壓。她性子強,自然不服。


    用了短短幾年時間將反對的聲音全都平了。


    再到傅盛安出事,傅家幾乎是在刀刃上行走,連大聲喘口氣都不成,形勢用樹倒猢猻散形容也不為過。


    傅曼為了父親的事,又是到處奔走。無論是處理車禍現場還是平息醜聞,她都做到無可挑剔的份兒,沒讓整個傅家為傅盛安陪葬。


    傅津南人在國外,不清楚國內形勢,等回來已是半年後,一切塵埃落定。


    也是這半年,傅曼人瘦了好幾圈,進醫院住了好幾次院,差點把身體搞垮。


    因著這事老太太一直對她有愧疚,每每有意見、隻要不涉及根本,傅老太太都依著傅曼。


    當初嫁給宋華池就是她自個兒的主意,兩人是大學同學,互生情愫,算起來是自由戀愛。


    傅津南至今記得,為了這事,傅曼在祠堂跪了整兩天。


    從祠堂出來,傅曼當著一眾人的麵兒說以後她的孩子姓傅。


    宋家就宋華池一個兒子,跟誰姓這事倒也沒意見。非但如此,宋家父母還提議兒子入贅傅家。


    傅曼第一個反對,說這事不合適,也就不了了之了。


    算起來宋華池這些年一直是傅曼的後盾,一個公司老總,為了迎合她的時間隨時缺席公司的事。


    因著傅曼身子熬壞的事,宋華池那半年天天熬粥、熬湯給她,督促她休息、養身體。


    家裏的事就沒讓傅曼操心過,沒跟她吵過架有過不滿,就這兩點,傅津南對宋華池都是尊著。


    今日能開口求情,一是因為傅曼雖然嘴上說要離婚可心裏還愛著宋華池,要不然,宋華池再不肯她也能離,二是那事確實不是宋華池的錯。


    想到這,傅津南垂了垂眼皮,手搭在扶手瞥向辦公桌前不停忙碌的傅曼,問:“您跟姐夫是真不打算和好了?”


    傅曼動作一滯。放下手上的文件,傅曼抬眼不慌不忙掃向對麵的傅津南,見他懶洋洋地癱在座椅沒個坐相,傅曼眉頭微皺:“你這身懶相跟誰學的?”


    “這不討論您跟姐夫的事,管我幹嘛。”傅津南不滿地睨了眼傅曼,出聲提醒他來的目的。


    提起宋華池,傅曼的臉色不大好看,話也爭鋒相對起來:“他讓你來當說客?”


    傅津南翹著二郎腿,輕歎:“這不人杵門口兒眼巴巴等著您鬆口呢。大冷天的,歡歡也擱那兒守著。我能不管?”


    傅曼愣了愣,起身走到窗邊往院門口瞧了兩眼,剛好瞥見了門口停的那輛路虎。


    老太太聽說宋華池來了,讓張媽出去請人進屋。這會子張媽正苦口婆心地勸宋華池進去。


    宋華池怕傅曼生氣,隻說天氣冷張媽快進去,他自個兒依舊守在門口不走也不進門。


    傅曼目睹一切,嘴上冷嗤了一聲,冷著臉罵:“宋家怎麽出了這麽個不要臉的。離婚協議書扔他辦公室好幾張了還沒簽。我都淨身出戶了,他還想怎麽著?難不成出軌的人是我?”


    傅津南嘶了一聲,盯著眼前鑽牛角尖的人問:“他要真出軌了,今兒恐怕連家門都蹲不了。我就不明白了,你都知道怎麽回事兒還不肯原諒,到底想幹嘛呢?這當初死乞白賴要嫁給他的人不是你嗎?”


    書房裏驟然安靜下來,傅曼重新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剛坐下,傅曼審視的目光就落在了傅津南身上。


    “聽說你最近玩得挺開,身邊又跟了個沒出校門的姑娘?”


    傅曼養了一身政府機關工作的威嚴,盯著傅津南的眼神跟審犯人似的,隻差當場大義滅親了。


    眼見惹火燒身,傅津南禁不住懊惱,他沒事兒往傅曼身邊湊什麽勁?


    傅津南伸了伸長腿,從兜裏掏出打火機一邊摩挲著金屬邊緣,一邊吊兒郎當試探:“您打哪兒知道的?”


    傅曼一聽,明白他這是認了。


    “注意點分寸,別玩兒太過。爸的前車之鑒是什麽,你應該明白。”傅曼躊躇片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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