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李慧芸氣急敗壞地追問唐晚,話說得又密又急,壓根兒沒有唐晚插嘴的餘地。


    唐晚幾次張嘴想要解釋都被李慧芸的責問堵在了喉嚨。


    “你之前在我身邊的時候多聽話啊,怎麽上了大學就學壞了,是不是我對你這些年太縱容了?晚晚,你別總拿你那病當借口,該做的事你還是得做。”


    眼見李慧芸越說越起勁,唐晚呼吸緊了緊,握著手機破口而出:“媽,到底是誰先拿我的病說事的?”


    “我明明是一個正常人,你為什麽總是把我當成脆弱不堪的病人呢。為什麽我非得按照你規定的方式去活呢?”


    或許是唐晚的話太重,又或許是唐晚從未這麽反駁過李慧芸,李慧芸被驚得好半晌都沒說話,隻那越來越重的呼吸聲提醒唐晚這通電話還沒掛斷。


    唐晚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吸了下鼻子,聲音平靜如水:“媽,對不起,我剛剛情緒有點激動。”


    李慧芸也被唐晚的語氣傷到,也沒了追問的力氣,“我先掛了,你自己冷靜冷靜。以後你的事我不管了。”


    電話掛斷,唐晚心髒一疼,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胸腔處一股名為委屈的情緒不停地冒出來淹沒她的理智、瓦解她最後的體麵。


    她不懂,她不懂到底錯哪兒了,她隻知道,在李慧芸那裏她錯了,因為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反駁過她。


    這次不但反駁了,還說了不少氣人的話。


    —


    唐晚昨晚其實並沒睡得太死,她聽見了傅津南說的那句“孫計,空調關了。別開太快。”


    也知道這間房是他開的,比起她開的那家180一晚的單人間,這應該是算是高級套房了吧。


    唐晚沒著急動,一個人赤著腳坐在床邊,仰著頭安靜地打量起一圈房間的環境。


    北歐風裝修,房間明亮寬敞,地處繁華地段,一睜眼就能透過落地窗瞧見對麵的cbd大樓。


    能在這座城市有一個安居之所應該是不少北漂人的夢想了吧?


    可惜,有人鮮衣怒馬、有人食不果腹,還有人生來就在羅馬。


    晃了晃神,唐晚赤/腳走到衣櫃旁,放倒行李箱,唐晚蹲在地上拉開拉鏈從裏麵隨便找了套衣服換上。


    換完,唐晚又將昨晚的髒衣服裝了回去。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唐晚這才提著行李箱走出房間。


    剛走出臥室就見傅津南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他興致不大高,看得並不認真。


    聽到動靜,傅津南扔下手裏的報紙,不慌不忙看向門口站著不動的唐晚。


    見唐晚穿戴整齊、提著行李箱一副要走的模樣,傅津南這才問:“就要走了?”


    唐晚不太敢看傅津南,避開視線回:“上午還有課。”


    “多久?”傅津南撿起手機,看著眼時間問。


    “十點。”


    “還早,陪我吃個早餐。”


    —


    電梯口,唐晚望著那不停變換的數字才發現這棟樓也高,有64層,他們住的最頂層。


    說起來,她還不知道傅津南昨晚睡的哪,至少不是跟她一起的。


    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唐晚提著行李箱跟著傅津南走進電梯。


    電梯裏剛開始隻他兩人,後麵陸陸續續進來幾個人。


    每進來一個,落在唐晚身上的眼神就多了一道,她們的眼神好像都在說:你這樣的,怎麽有錢住這種酒店?


    唐晚從未覺得坐個電梯有這麽難熬。


    其實最難堪的不是那些人的目光,而是自始至終傅津南都不曾投遞給她一個眼神。


    那感覺就好像她被人扒/光了暴露在了太陽底下,而唯一可以替她撿起衣服的人卻任由她出醜、被人圍觀。


    這頓早餐吃得並不愉快,唐晚全程埋著頭、一個字都沒說,甚至沒碰一樣傅津南點的東西。


    唯一說過的話便是服務員給她倒溫水時,她說了聲謝謝。


    眼見傅津南吃得差不多了,唐晚舔了舔嘴唇,問:“我能先走嗎?”


    “吃不慣?”傅津南望著唐晚麵前沒動分毫的早餐,問。


    唐晚搖頭,“不太餓。”


    傅津南沒出聲,就那麽波瀾不驚地看著唐晚。


    看著看著,唐晚態度突然軟了下來,妥協,“就吃一點。”


    說著,唐晚端起傅津南點的豆汁兒喝了起來,隻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


    一大股餿味,唐晚一喝下去就想嘔,要不是礙著傅津南在,恐怕早就吐了出來。


    到底沒忍住,唐晚最終還是哇的一聲幹嘔出來。


    “喝不慣就不喝,又沒逼你。”傅津南扯了兩張紙一邊遞給弓著腰幹嘔的唐晚,一邊說。


    唐晚胃裏難受得緊,顧不上其他,接過紙巾就不停擦嘴。


    到底給她留了點臉麵,沒吐出來。


    見唐晚情緒不大好,傅津南又替唐晚倒了杯溫水,“你來北京這幾年沒喝過?”


    唐晚捧著水杯喝了兩口,喝完,滿臉難看地搖頭:“沒。”


    魏琳倒是給她推薦過豆汁兒,可她一次都沒嚐過,這是第一回 。


    “那可不巧,我挺愛喝這玩意兒。”


    傅津南的話接二連三地踩在唐晚的痛點,尤其這一句,讓她再也沒法辨別真假。


    以至於回到寢室唐晚還沒琢磨他到底什麽意思,隻是想破腦子都沒得到答案。


    “晚晚,你怎麽了?”陳可上完課回來就見唐晚一個人動也不動地坐在椅子上,跟個木頭人似的,給她嚇得不輕。


    唐晚緩過神,偏頭問陳可:“可可,你喜歡喝豆汁兒嗎?”


    陳可聽到豆汁兒眉頭一皺,急忙拒絕:“那東西我可喝不慣。上回小琳子非逼著我喝,媽呀,差點喝吐了。突然問這個?你不是不喝嗎?”


    “沒,我隨便問問。”


    陳可鬆了口氣,下一刻,陳可放下書快步走到唐晚身邊,悄悄咪咪說:“晚晚,跟你說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見陳可一臉興奮,唐晚眨了眨眼,配合問:“什麽秘密?”


    陳可神神秘秘地掃了一圈,見沒人才彎腰湊近唐晚的耳朵小聲說“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


    唐晚點頭。


    “關潔她媽來了。”


    “……”


    陳可哎了一聲,繼續說:“我還沒說完呢。她媽現在在校長辦公室跟校長正鬧著呢。”


    唐晚擰眉,“她鬧什麽?”


    “聽說前幾天關潔被當成小三打了,她媽現在正逮著校長要賠償呢。也真是的,自己女兒什麽德行不知道呢,我看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就她媽那潑婦樣,誰招惹誰慘。據說這事還牽連了一個大人物。那人還跟前不久校慶那位學長認識。哎,晚晚,你去哪兒?”


    唐晚抓起手機,邊走邊回:“找關潔。”


    第9章 有些人,你是躲不掉的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唐晚可能會認為陳可那番話摻雜了太多個人感情色彩。


    可事實證明,關潔母親的做法遠比陳可說的無恥、甚至下流。


    校長辦公室外,那個年過四十的女人竟然披頭散發、一/絲/不/掛地躺在走廊撒潑打滾,絲毫不顧及旁人的眼光,任由白花花的身體裸/露在眾人麵前。


    單從女人那張隻眼尾長了幾絲細紋的臉上仍然可以窺探出幾分她年輕時有多漂亮。


    身材管理也算不錯,到了這個年紀還風韻猶存,身上還沒多少贅肉,歲月好像在她身上沒留下多少痕跡。


    隻是一開口便滿口謊言、汙穢,一會兒罵校長不要臉、以/權/欺人,一會兒又罵關潔賤/貨。


    無數個難以形容的肮髒詞匯從她嘴裏冒出來,讓人很難想象、相信這樣一個人能低俗到這種程度。


    學校保安早在接到電話後沒多久就到了現場,保安想去伸手抓她離開,結果人還沒碰她一根頭發,她便開始罵他們想強她。


    換了女保安,力氣不敵女人,不但沒把人帶走,還被扯了好幾撮頭發,


    一時間,女人成了燙手山芋,沒人敢碰、沒人敢惹。


    連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校長都隻能勾著背、避開臉站在辦公室門口不停扶眼鏡。


    女人見沒人敢碰她,越發放肆,白花花的屁股往地上一坐,昂首挺/胸道:“關潔是個不要臉的,可也是我女兒,也是肚子裏掉出來的肉,不是讓你們學校白白欺負的。”


    “今天你們要不給我個說法這事就沒完了。除了住院的費用還得賠精神損失費,還有我今兒過來的車費、住宿費!”


    說到這,女人臉色一變,扭過臉就開始罵那位在學術界影響頗深、到哪兒受人尊敬的校長,“你這種人表麵有多慈眉善目,背地裏就有多淫/蕩不堪。人前正人君子,人後遇到個女的,兩/腿/一/張就恨不得死在床上。”


    校長這樣的斯文人哪兒能敵這樣蠻橫不講理的女人,硬是被女人這番話氣得臉紅脖子粗,可顫著手、指著女人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tui!你今天要不賠錢我就告訴所有人,r大的校長故意強我!”


    唐晚本來被擠在最外圍,不知道是誰推了她一把,她一個沒站穩,身子往前一栽,一下子被擠到了最前麵。


    距離女人不過一米,她這次終於看清女人的長相。


    五官、眉眼跟關潔很像,都是狐狸眼,可眼裏流露出來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唐晚隻用一秒就明白,關潔跟女人完全不同。


    場麵實在太過難看,唐晚也明白今日輕易收不了場,到底是關潔的母親,唐晚終究沒狠心看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這麽赤/裸/裸地露在眾人麵前。


    脫了身上的長外套,唐晚趁著女人不注意,蹲下身將衣服蓋在了女人肩膀上。


    關珍容罵了大半天也有些口幹舌燥,見身上突然多了件外套,關珍容扭過脖子瞧了眼唐晚。


    瞧完,關珍容喘著粗氣、掐著嗓子問:“你叫什麽?”


    雖然態度不怎麽好,倒也沒罵人,算是這群人裏待遇最好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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