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月睫毛輕顫,手指揪著衣角,下意識的問:“怕什麽?”


    秦時輕笑,帶著點揶揄:“怕你不上鉤。”怕你太理智,怕你不夠衝動。怕自己的籌碼分量不夠。


    “你這樣條件,勾勾手,怕是都能排成一排了——”


    “但是你圖的,跟她們圖的,不一樣。”秦時語氣輕軟,“所以我害怕。”


    “怎麽不一樣,你——”


    “有錢,有排麵,”秦時堵了她的話,心想著,如果她真圖的這些,就也真不用自己百轉千回這麽些天了。“好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聲音輕飄飄的,透著縱容,哪裏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那語氣,分明就是在說:你就狡辯吧,我聽著。


    時間漫長的過。門外依舊嘈亂成一團。秦時攬著人往懷裏收緊臂彎。


    “會、會有人進來的。”冉月心砰砰跳的難以忍受,兩隻手撐著將人往外推。


    “沒事,他們離得遠,”兩人氣音相互推就,離得近,混成一團。話音沒落,冉月已經感覺到一片柔軟,帶著電,正一點一點,輕觸著自己的耳根。


    她大腦瞬間變成了空白。整個身體,已經緊繃到不能動彈,秦時暗啞的耳語像是帶著魔咒,“月月,這些年,我一直都沒忘了你。見了麵,我們也一直都在爭吵,一直都沒問,你過的好不好?”


    冉月短促的在難熬中尋覓一絲呼吸,腦袋混混沌沌。


    眼睛泛著潮。


    你過的,好不好?


    她竟是嗓子堵著,一時間發不出聲。


    “沒事,你以後有我了。”


    冉月不出聲,秦時兀自的說。


    冉月看著人的目光氤氳,莫名音顫,她看不透他,“我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她的話,像是喃喃自語,有點不著調兒。鼻尖泛酸,“那些天,我一直都見不到你人……”說到這裏,她就停住了。


    “好了。”秦時聲音繾綣溫存,吻過她的鼻尖,“我不好。”


    “那年...為什麽突然走?”


    冉月聞言愣怔了片刻,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那些天,一直見不到你人——”接著停頓了足足有半分鍾,而秦時一聲不吭的,耐心的等。


    短短的半分鍾,卻漫長的猶如風打著旋兒,穿過了整個春夏秋冬。


    “我再怎麽說服自己,其實已經覺得、我們是沒戲的。就覺得,即使我們真的在一起了,也不會是有結果的那種。但是我還總心存僥幸。”冉月頭抵著秦時的肩,話說的很慢,“之後,之前帶我的老師給了我上學的消息,我挺開心的。但又很傷心,因為當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個視頻……”


    冉月說了很多,秦時沉眸,將人往眼前推了推,看人的目光一點一點往下沉。


    時間又停頓了片刻,秦時方才沉沉的出聲:


    “經常出現在我房間門口的那個女孩兒,你還有印象嗎?”


    “沒有,找你的女人那麽多……”


    秦時聽到這裏嗤的一下禁不住笑出了聲,“還有哪個?”


    “我親眼看到過你帶著一個女人辦入住手續,那時候好像是從滑雪場回來後我第一次再見到你,但你沒看到我。你已經很多天都沒住酒店了。”來了,就帶了個女人。後麵的話,冉月忍著沒說。


    秦時目光流轉,似乎對什麽有了印象,聲音涼如深潭:“她是我爸找的女人。我媽早年走後,她就進了門。”


    說這話時,他嘴角都是揚著的。可嘴角彎著在笑,目光卻冷的結成了霜。


    冉月似乎當下就讀懂了那個眼神,無奈又絕望。她突然,什麽都不想他往下說了。雖然,曾經那麽的想知道一切。


    “你看到的視頻裏,其實就是她。”


    秦時話說的很慢,後麵的,半晌方才接上:


    “我跟她,說不得真話……”


    時間像是停止一般,誰都沒再繼續往下說什麽。


    我跟她。


    說不得真話……


    冉月望進一雙深潭。


    她第一次主動,試著攔上他的脖子,湊近。


    起初是她生澀的輾轉,但很快就失守,被更為肆虐的攻勢而節節敗退。甚至到最後,隻能在推就的夾縫中覓得一絲呼吸。


    時間拉扯的越長,冉月推搡在秦時胸膛前的力道,越發的軟。


    秦時的吻,一點一點,從唇、耳後,到下巴,又再到唇角。接著一隻手伸過,往下輕扯了扯冉月的下巴,勾著舌尖,深探,一切便混沌在了口腔間。同時混雜在一起的,還有絲絲鹹澀。


    濕滑糾纏,冉月被扼住了呼吸。睫毛輕顫,掃著心尖。


    外邊嘈雜成了一片,情況似乎愈演愈烈。隱隱約約能夠聽見有人開始吆喝著報警。


    冉月本能的,將人往外推。


    喧鬧聲越來越大,甚至能夠感覺到人馬上就要衝進屋子的後麵來了。


    “月月。”


    “嗯?”冉月低低的應著。聲音低低的,似真似幻。仿佛不是從自己喉間溢出的似的。帶著沙啞。


    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時間過的漫長而又廝磨纏人。


    外邊的一個男聲高亢的很,似乎對這次事情,極度的不滿。砰的一聲,聲音很大,多半是他用腳踢了門。


    然後門板又碰上了後麵的牆壁。


    彼時,秦時抱著人的力道稍稍一鬆,就被她強拉回一點的理智給撐開到了一邊。


    秦時倒是也鬆的很及時,退開一並理了理冉月身上被他揉亂的衣服,接著慢條斯理的抽身從沙發間坐起。身前的衣服,因為被冉月剛剛緊緊篡在手裏,此刻褶皺一片。看著她粉紅的一張臉,眸光輕閃,知道是不自在,隨即將話題扯開,從衣服口袋裏拿了一把鑰匙出來放到了冉月的跟前,那是一把雕著精致花紋的鑰匙,龍飛鳳舞,好看的很,古樸特色的,像是一件藝術品。


    秦時開口前,又特意將鑰匙往她那邊推了推,說:“這是這家酒店對麵那家民宿酒店的一個房間的鑰匙,在二樓,周邊住的也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我讓他們空了一間,你處理完了事情,累了就過去那邊休息一下。”


    冉月含糊不清的應著,耳根到脖頸的紅,還沒褪盡。秦時看人的目光微斂,想說什麽,卻是沒說出口。


    秦時在一邊坐著又喝了兩口水,接著便被一通電話催著走了人。


    冉月立起身,看過秦時剛剛消失的樓道口,發了會兒愣。


    她依舊沉浸在剛剛沒抽回魂的樣子。


    接著就不由自主小跑的跟了過去,拐了個彎,沒看到人,最後是在最後一排小房子出口那裏,看到了灰暗路燈下,停著的秦時常開的那輛車。


    他依舊在接著電話向車邊走著,多半是沒察覺到身後一直跟著的人。


    秦時收起電話裝進衣兜,另一隻手剛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車燈微閃,他抬眸的一瞬,就看到了,那個靠在柱子旁邊的小女孩兒。


    在他眼裏,她似乎永遠停留在穿白色裙子的那年樓下。


    秦時目光深暗,兩人四目相對。


    他向往的其實一直都是很簡單,小時候媽媽在廚房做著糖餅,他在外邊玩耍,那時候家裏條件也沒多麽好,但是父親每天下班都會回家。


    愜意又溫馨,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虛偽,沒有偽裝,每句話出口,也都是真心的。


    但是一切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了。


    可能是父親母親著手開始經營那家小公司的時候。


    可能是公司一天天做大——


    可能是那個女人突然的一天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


    還可能是母親突然離世的那一天。


    還可能是他的父親娶那個女人入門的那一天……


    可能,太多的可能。


    從此,他有時候,自己都開始不認識自己了。


    可以虛偽到明明心裏討厭的要死,但是依舊能夠相談甚歡,上演一場母慈子孝。父子承歡。


    不喜歡的人,不管多麽的不喜歡,也照樣可以談笑風生,坦然自若。


    然後他背著那重重的殼,在一個漆黑的夜晚,遇到了冉月。


    其實那是秦時第一次對冉月有印象,他原本正靠在牆角抽煙,而她在跟她的哥哥糾纏。


    一個小姑娘,沒有依靠,畫著濃妝,紋著身。


    偽裝著自己,保護著自己。


    仗著身上那隨身攜帶,可憐的一把小刀,仿佛就真的可以扭轉乾坤一樣。


    天真的很。


    他們太像了,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報複心太強。


    蟄伏十年,隻為一場翻盤。


    而她隻是懂得如何艱難的來保護自己。


    之後印象的再次加深,是在他跟蘇瀚打賭,冉月下樓撿衣服的那個晚上。那時冉月給秦時的印象,是真的幹淨和清透。


    小臉細細白白,很漂亮,柔軟中帶著一絲倔強。


    他也是那時候從張印嘴裏知道的她就是那天晚上畫著濃妝的人,原來隻是個小姑娘。


    單從長相上來看,可以說是個男人都會喜歡。


    而當時的秦時,也沒能例外。


    他承認,當時就動了心。


    -


    酒店那群人到最後還真的有人報了警,想來也是景區理虧,人家訂好的酒店不讓住。一個人兩個人就算了,這可是一群人。


    經過協調,最終結果是翻倍賠償了旅客的損失,然後就近安排了住處方才作罷。


    冉月累的不行,秦時造的孽,卻讓她折騰到半夜。


    而且這個渭河街跟自己的住處離的又遠,還沒車。冉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經將近夜晚十一點。整條街道也沒了剛剛的嘈雜,變得安靜了不少。


    秦時劇組拍戲取景的地方是在最裏麵的一排仿民國建築的旅遊區域裏,距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但是街上三三兩兩的還能看到幾個劇組的工作人員,有的拿著道具,有的穿著戲服。像是剛交接完了工作,回來住處休息。


    冉月抱著一摞資料,騰出一隻手摸出來一把鑰匙,是秦時給她的那把。她現在累的,還真是隻想找個地方能躺一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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