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瑤有所動搖,欒良硯繼續說道:“賬本放在張姑娘手裏,就是一堆廢紙, 交給我的話, 就是一把斬殺鄭友潛等人的利刃。張姑娘,你也沒別的選擇,要不要賭一把?”


    張瑤怔怔地看著船外的河水,好半晌後, 才說道:“賬本是不可能交給你的,我要求你帶我進京,讓我能麵見聖上,親自將賬本呈上去,能做到嗎?”


    “可以。”欒良硯鄭重地應道。


    張瑤仔細分辨著欒良硯的臉色,見他目光坦蕩,神色不似作假,便問道:“何時啟程?”


    欒良硯臉上終於有了些笑意,“明兒便走,隻是我身邊都是鄭友潛的眼線,恐怕得委屈一下姑娘。”


    “有什麽話可直說。”此時的張瑤,身上完全沒了前幾日所見的嬌柔。


    “我如果直接帶著你走,鄭友潛他們肯定會懷疑,所以需要姑娘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離開這所花船。”


    張瑤想了想,說道:“這個好說,一般上午的時間,我都在睡覺,連紅媽都不會在這個時間去找我,所以隻要我今兒晚上離開了船,一直到明兒中午,都不會有人發現我不見了。”


    聽完,欒良硯走到窗旁,指著遠處的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說道:“不知姑娘水性如何?我需要你夜深人靜時,自己遊到那艘船上去,張伯也在上麵。如果姑娘不會水的話,那隻能由我的人帶著你遊過去。”


    張瑤看著那艘兩層的雕花木船,估量了幾次它與花船的距離,又將手伸出窗外,感受了一下外麵的溫度,很肯定地說道:“沒問題。”


    “那好,我就先告辭了,姑娘早做準備,”欒良硯邊往外走,便輕聲說道,“船上已經準備了衣服,姑娘盡量少帶東西。”


    待欒良硯下船後,張瑤想了想,端起桌上的酒壺,一把將裏麵的酒,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而後搖搖晃晃地朝後艙走去。


    “哎喲,欒爺怎麽灌了你這麽多酒,”紅媽見張瑤一身酒氣地走了回來,連忙扶住了她,“我讓人給你煮碗醒酒湯。”


    “不用,不用,”張瑤含糊不清地擺了擺手,“我現在隻想睡覺,紅媽,你明兒中午也別讓人去喊我起床了。”


    “好好好,你趕緊睡,”紅媽見張瑤剛挨到床就睡著了,一邊往外走,順手關上了房門,一邊搖頭嘀咕道:“這欒爺也真是的,怎麽能這麽灌人酒。”


    張瑤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待河麵上的喧鬧聲徹底消失後,才坐了起來。她摸黑推開窗戶一看,隻見四周一片靜寂,朦朧的月色下,隻有兩三艘船上還有零星的燭火。


    換上一套深色的衣服,又用絲線將寬大的衣袖綁在了手臂上,張瑤才滿意地點點頭。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房間的角落處,捏著鼻子將裝有夜香的恭桶提到一旁,而後用剪刀將原本放恭桶的那塊木板撬了起來。隻見那塊木板,中間已經全部被挖空,一本薄薄的冊子,正安靜地躺在裏麵。


    張瑤將冊子拿了出來,又將木板和恭桶都放回原處,這才鬆了口氣。


    翻開冊子一看,隻見裏麵寫滿了蠅頭小字,隨便掃一眼,都是哪年哪月哪日,什麽人給京城的誰誰誰送了多少銀子珠玉一類的,上麵還有經手人的簽字畫押,鄭友潛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雖然早已經看了一遍,但瞧著賬冊上麵記錄的數額之大,張瑤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驚。


    她抹了一把眼淚,找出一張牛皮紙,將賬冊包了一層又一層,而後用絲線,緊緊地綁在了自己大腿上,又在屋裏走了幾圈,確定賬冊不會掉落,才輕輕的從窗口滑進了水裏。


    臨近三更,衛甲一身濕氣的回了行館,“大人,張姑娘已經安全的到了船上,屬下也確認過,周圍沒有任何異常。”


    “好。”一夜沒睡的欒良硯這才放下心來,“收拾東西,天一亮我們就走。”


    “大人,欒大人來了。”剛起床,都還未洗漱的鄭友潛,便聽到下人來報。


    “快快快,趕緊去迎接。”鄭友潛隨便摸了把臉,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欒兄,今兒怎麽起這麽早?”


    欒良硯笑道:“家裏來信,出了點事兒,所以我準備今兒就回京了。”


    “現在就走?”鄭友潛的腦袋瞬間就清醒了,嘴角的笑意怎麽壓都壓不住,但還是故作挽留地說道:“莫不是老弟照顧不周,才讓欒兄這麽早就要走?”


    “哪裏,哪裏,江南這一趟,老兄我真覺得沒白走,”欒良硯拍了拍鄭友潛的肩膀,“放心,老弟你的功勞,我可都看在眼裏,保證如實向陛下匯報。”


    “哈哈哈,那就有勞欒兄多費費心了。”鄭友潛忍不住大笑起來,“我送送欒兄。”


    “不用了,這兒到碼頭也沒幾步路,老弟你事務繁忙,我自己過去就好。”說完,欒良硯便轉身準備上馬車。


    “下官恭送欒大人。”這次鄭友潛倒是真心實意地拜了拜,“欒兄,有機會再來江南玩啊。”


    欒良硯揮了揮手,笑道:“鄭大人就安心的在府衙裏等待陛下的聖旨吧。”


    “表妹,現在就回去?不多住幾日嗎?”納蘭笙看著陶茱萸說道。


    陶茱萸提起裙角,踩著腳蹬,坐進了馬車裏,“我們兩家隔著又不遠,日後有的是時間來玩。”


    聞言,納蘭笙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恐怕不會有這種日後了。


    “納蘭哥哥,要不你送我們回去吧?”齊晚月從窗戶裏伸出腦袋說道。


    納蘭笙看了眼緊閉的車簾,輕笑道:“不了,我還有事兒,過幾天我再去看老夫人。”


    剛進國公府,陶茱萸便發現府裏的氣氛有些沉悶,而且下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齊晚月,“奶奶和爺爺呢?”


    迎出門的墨香說道:“陛下壽誕快到了,皇後娘娘請老祖宗和忠勇伯夫人進宮去了,國公爺和大公子去了城外的桃花林。”


    陶茱萸想桃花林裏那些特殊的刀痕,便說道:“等爺爺和哥哥回來了,告訴我一聲兒。”


    “是。”墨香點頭應道。


    “你是誰?芍藥呢?”剛下馬車的齊晚月,看著一個臉生的丫鬟在幫白荷拿東西,便問道。


    那丫鬟怯生生地看了齊晚月一眼,“奴婢玲蘭,芍藥她……還是等姑娘回了院子,由劉媽跟您講吧。”


    齊晚月便滿臉疑惑的回了挽月苑,半晌後,隻聽見房間裏傳出一陣陣瓷器碎裂的聲音,以及齊晚月的怒罵聲。


    “祖母將我院子裏的人都趕了?”


    “小祖宗,您小聲點兒,奴婢不是還在嗎。”奶娘劉媽的聲音隨後傳了出來。


    “小什麽聲!自從那村婦回來後,我就沒一件順心的事兒,現在連她的丫鬟都欺負到我頭上了,我還要忍?”


    “走,去找那村婦,她必須給我個說法!”


    “姑娘,姑娘,您可別!這事兒本來就是芍藥的錯,老祖宗還說了……”


    “祖母真這樣說了?”


    房間裏的聲音慢慢小了下來,而後便一片寂靜。


    “你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回到熹和苑的陶茱萸,見墨香一直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


    “夫人,伺候晚月姑娘的人,除了她的奶娘劉媽外,其他人都被遣散了。”墨香小聲說道。


    “趕得好!”陶茱萸還未出聲,琴音便已經拍手稱快起來,“那院兒裏的人,一個兩個的,都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我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


    “怎麽突然都被趕了?”陶茱萸好奇的問道。


    墨香有些猶豫地說:“其實這事兒跟我也有關。”


    “嗯?詳細說一遍。”


    時間回到前一天上午。


    “墨香姑娘,我有件事兒想拜托姑娘,不知你現在可否有空?”


    將陶茱萸和琴音送上馬車後,墨香正想回後院,將平日裏不穿的衣服都曬一曬,然後收起來,卻不料被人給攔了下來。


    墨香抬頭一看,見是齊文軒的貼身小廝明棋,便笑道:“明棋大哥,什麽事兒?”


    因著兩人主子的關係,墨香和明棋也很是熟悉,再加上兩人老家又是一個地方的,比旁人更多了幾分親密,因此空閑時,兩人便喜歡湊到一起,聊聊家鄉的事兒。


    待到了後院無人的地方,明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家妹想讓我給她畫一些時新的描花,不過我哪懂那些,這不就想著,拜托你給我畫幾張。”


    看著明棋緊張的樣子,墨香忍不住笑道:“這又不是什麽難事兒,晚一點我畫好了,就給你送過去。”


    “有勞了。那個…我…”明棋又看了墨香好幾眼,紅著臉結結巴巴起來。


    “怎麽了?可是還有什麽事兒?”墨香不解地問道。


    明棋深吸了一口氣,視死如歸地問道:“你覺得我怎麽樣?我是說你…你願不願意和我過一輩子?”


    墨香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等她聽明白明棋說的是什麽後,整個人如同煮熟的蝦子一樣,從頭紅到腳。


    瞧見墨香的神色,明棋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你可以先考慮考慮再回答我,多長時間我都可以等。如果你願意的話,等我攢夠了錢,我們便一起回老家,過自己的小日子。當然,如果你舍不得主子的話,我也可以攢錢在京城置辦一套小宅子,我們一起跟著主子到老。”


    看著麵前眼神明亮的少年,墨香慢慢笑了起來,她們這樣的人,遇到一個好主子不容易,若想再遇到一個喜歡自己,自己也不討厭的良人,那更是難上加難。


    她一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讓她將這兩樣都遇到了,“那可說好了,不管是回老家過日子,還是在京城置辦宅子,這錢都由你來攢。”


    明棋瞪大了雙眼,有些懷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而後狂喜道:“我來讚,我來讚,放心,我一定讓你後半輩子無憂。”


    墨香看著明棋那傻樣,紅著臉笑道:“不過這事兒我要先跟我家夫人說一聲。”


    墨香都離開了半天,明棋還站在原地傻樂,好半晌後,才傻笑著回了自己屋子。


    而這時,從院牆的另一邊走出一個人影來,一雙紅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墨香離開的方向。


    第55章 偷雞不成   蝕把米


    半晌後, 芍藥才心有不甘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將手裏早已揉爛的薔薇丟在了地上,大步踩了過去。


    “一大早你跑哪兒去了?”奶娘劉媽衝著剛回院子的芍藥說道, “你拉肚子好些沒?”


    “已經好了。”芍藥有氣無力地回道, 若不是她一起床就開始拉肚,今兒就會陪著她家姑娘去王府, 也就看不到那糟心的一幕。


    聞言,劉媽也沒仔細看芍藥的神色,隻吩咐道:“趁天兒好,趕緊把姑娘的衣服鞋子都拿出來曬曬。”


    “好。”


    齊晚月的衣服可不少, 平日裏齊老夫人從不會短了她的吃穿,每季都會吩咐繡房給她做上上十套,再加上她自己逛街時看中的,足足裝滿了近十口大箱子。


    芍藥忙了一個多時辰, 才將衣服和鞋子都放在院兒裏曬好, 她揉了揉酸軟的肩膀,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最裏麵的一個描金小箱子。


    她伸手摸了摸上麵的銅鎖, 一個計策慢慢在心中成型。


    “衣服我都已經曬好了,”芍藥對著在太陽底下參瞌睡的劉媽說道, “今兒早上起得太早了,你要不去睡一會兒?剛好姑娘也不在,有啥事兒我去叫你。”


    “也好, ”劉媽伸了個懶腰, 打著哈欠說道:“人老了,不中用咯,你看好院子啊。”


    “放心吧,你就安心的去睡。”


    莫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 芍藥輕手輕腳地推開了劉媽所住的偏房,走到床邊輕聲喚道:“劉媽,劉媽。”


    見劉媽依舊呼吸悠長,她便小心翼翼的將劉媽袖子裏的一串小鑰匙拿了出來,而後快速走了出去。


    進了齊晚月的房間後,芍藥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的手不至於抖得那麽厲害,她小心的打開那個描金小箱子,隻見裏麵翡翠珠寶,金銀裸子,堆滿了一小箱子。


    她快速的從裏麵拿出一些東西,而後才將箱子給鎖上。臨出門時,她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將箱子上的銅鎖取了下來,拿到院子裏,用石頭狠狠砸了幾下,將銅鎖做成被人用外力破壞了的樣子,這才掛回箱子上。


    待將鑰匙還回劉媽身上後,芍藥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過神色卻瞧著很是愉悅。


    捂著袖袋裏的東西,芍藥若無其事的在後院裏走走轉轉,臨近午飯時,才慢慢的朝熹和苑走去。


    “春桃,你這是去廚房端飯?”半路遇見提著食盒的春桃,芍藥笑眯眯地問道。


    見是挽月苑的人,春桃小聲地回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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