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開始,陶茱萸幹完家裏的雜活兒,便找一個無人的角落偷偷看起書來。


    隻是家裏人口多,還養有不少牲口,雖有大丫幫襯著,但真正留給她看書練字的時間卻不多。


    因此,欒良硯給她布置的課業,十次總有三四次完成不了。


    因著課業沒有十足十的完成,雖然欒良硯未曾說什麽,但陶茱萸每次見著他總有那麽幾分心虛,連話都不敢多說幾句。


    倒是這方,欒良硯察覺到陶茱萸的躲閃,心下頗有些不痛快。


    一日,欒良硯見家裏人都下田幹活兒去了,便攔住又想躲他的陶茱萸,“前些日子給你的字帖,練得如何了?”


    陶茱萸神色有些僵硬,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隻得喃喃開口道:“書看了數十頁,字帖…字帖還沒練完。”


    “所以,這就是你這幾日躲著我的原因?”


    第12章 來客   娘家侄女兒


    “嗯……”


    欒良硯歎了口氣,將陶茱萸拉到書案旁,安撫地說道:“字不是一日就能練成的,而且我也知道家裏事兒多,你每日也沒多少空閑時間,你大可不必因著這事躲著我。再說了,你天天躲著我,萬一看書時遇到不懂的,你問誰去?”


    “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陶茱萸輕笑著說道,心中鬆快了不少。


    “將你這幾日練的字給我瞧瞧。”好不容易逮著人了,欒良硯可不打算就這麽把她放走。


    遲疑片刻,陶茱萸將藏在梳妝台裏的一疊紙拿了出來,放在欒良硯麵前,而後神情忐忑地看著他。


    欒良硯細細地翻看每張紙上的字跡,末了拿出一張白紙,寫了一幅字放在陶茱萸寫的旁邊,“你看看,我們兩寫的有何不同?”


    陶茱萸漲紅著一張小臉,她寫的字單看還像那麽回事兒,但是和欒良硯的一對比,那真是和雞扒的差不多。


    “相公寫的好太對多了。”


    “你寫的字整體框架沒什麽問題,但是太僵硬了。“欒良硯將書案前的位置讓了出來,“你再寫幾個我瞧瞧。”


    陶茱萸便拿起桌上的紙墨認真寫了起來。


    站在她身後的欒良硯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便往前走了一步,一隻手按在草紙上,另一隻手繞過陶茱萸的後背,輕輕地覆在她握著毛筆的右手上,將她整個人圈在胸前,“手腕子放鬆,你手腕使的勁兒太大了,所以寫出來的字不甚流暢。”


    細細的氣流在耳尖上掃來掃去,後背上緊貼著另一個人溫熱的氣息,陶茱萸握著毛筆的手不由有些發抖,筆下的字便猶蝌蚪般扭曲起來。


    “靜心!”


    半晌,陶茱萸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小聲嘀咕道:“癢……”


    “嗯?”


    “耳朵癢……”


    欒良硯低頭一看,隻見被他圈在懷裏的陶茱萸一隻耳朵外加半邊頸脖都通紅通紅的,便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鬆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你自己寫吧,記住手腕放鬆。”


    察覺到身後的氣息離去,陶茱萸鬆了口氣,但又沒由來的一陣失落。深吸一口氣,壓住心裏的躁動,她筆下的字慢慢流暢起來。


    “啊!”


    沉浸在練字裏的陶茱萸,被突然摸上她耳後的一隻手嚇了一跳,手中的筆也掉在了地上。她捂著耳朵,瞪大一雙眼睛,驚恐未定地看著身後那人。


    欒良硯縮回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見你耳後有三個小黑點,還以為粘了髒東西,所以才……”


    陶茱萸揉了揉耳朵,“阿奶以前告訴過我,我耳後有三顆小黑痣,莫約是娘胎裏帶出來的。”


    “長得倒是別致,”欒良硯在案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歪著頭看向陶茱萸,勾起唇角,“按理說我們早就成了親,你還這麽怕我,難道是嫌棄我當時病得半死不活,由他人扶著跟你拜的堂?這樣的話,那我們重新再辦一次成婚禮?”


    “別,你可別瞎折騰。”陶茱萸連忙阻止,聲音也比平時大了不少。


    這人剛還一副穩重的模樣,怎麽突然又不著調起來?再辦一次成婚禮,她還不得被村裏那些人給笑話死。


    上午將家裏收拾一番後,陶茱萸便背著竹簍出了門,陰雨天兒要來了,家裏得多備一點柴火。


    “茱茱,怎麽還上山呢?木簞如今是舉人老爺了,也該給家裏找幾個粗使的人。”


    “英子嬸兒,挖野菜呢?”陶茱萸衝來人打招呼,“這些事我自己能做,哪用得找人。”


    “所以就說你這丫頭賢惠,要給別人,怕是早就躲在家裏享受了。”英子嬸將腳邊幾根枯枝放進陶茱萸背簍裏,又將籃子裏的野菜抓了一把塞進去,“今兒挖了不少,分你一點。”


    “謝謝嬸子。”


    陶茱萸和英子嬸一路說說笑笑回了家,待進門後發現家裏來了客。


    院子裏正坐著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姑娘,下著一條粉色繡著梅花的長裙,上穿一件鵝黃斜襟馬褂,梳著兩個精致的小辮子,看上去很是精神。


    自打陶茱萸進門後,那姑娘將她上上下下掃視了不下七八遍,而後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怎麽才回?趕緊做飯去,真是越來越不懂事兒了。”二媳欒劉氏向陶茱萸吩咐道,而後拉著那姑娘的手回了自個兒屋子,一路也不知道在低聲嘀咕什麽。


    開飯時,欒良硯剛進堂屋,那姑娘的一雙眼睛便一直黏在他身上。


    見狀,欒劉氏連忙將那姑娘旁邊的位置讓給了欒良硯,笑著說道:“這是我娘家侄女,小名燕兒,特意過來陪我住些時日,都是自家人,不用見外。”


    欒良硯瞧了劉燕一眼,勁直走到陶茱萸旁邊坐下。


    他在心底冷笑,這二嫂莫不是把他當傻子,前些日子還想讓這娘家侄女去參加縣太爺給他舉辦的宴席,今兒卻又推到他跟前來了。


    劉燕見欒良硯並沒有多看自己一眼,便笑盈盈地同欒劉氏道:“姑媽,這就是小叔叔吧?聽說是整個潯陽城最年輕的舉人,太厲害了。”


    欒劉氏聞言,立刻笑著附和道:“木簞可是我們整個上灤河村第一個舉人!不過你也不用叫啥叔叔,他比你大不了幾歲,叫哥哥就行。”


    劉燕立馬朝欒良硯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喚道:“木簞哥哥。”


    欒良硯夾菜的手微微一抖,淡淡道:“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劉姑娘這聲哥哥我可擔不起。”


    欒劉氏打著哈哈道:“你們讀書人就是講究,自家人不用分得這麽清楚。”


    劉燕見欒良硯臉上已露不快之色,偷偷扯了扯欒劉氏的衣角,嬌笑道:“小叔叔說得有道理,而且一家人也不用在乎怎麽稱呼。”


    她轉而又看向陶茱萸,羨慕地說:“小嬸子不僅長相好,運道也好,往後就是舉人夫人了,可羨慕死我了,我以後要是也能嫁給像小叔叔這樣的人就好了。”


    陶茱萸淡淡一笑,“劉姑娘這麽能說會道,以後定能找個好人家。”


    “我爹娘說姑媽見識的人多,這不就想讓姑媽幫我瞧瞧,哪家還有好兒郎。”劉燕一邊說著,一雙眼睛還不停的往欒良硯身上瞧。


    “放心,姑媽定給你挑個好的。再說了,你模樣又不比旁人差,而且父母雙全,還怕沒人要?”欒劉氏拍了拍劉燕的手,又看向欒良硯,“木簞,你覺得哪家哥兒能配上我侄女兒?”


    陶茱萸低著頭扒著碗裏的米飯,心想二嫂就差沒直接問欒良硯看不看得上她侄女了,也不知那人……


    第13章 不給臉   我家娘子無人能及


    正胡思亂想著,碗裏突然多了一筷子菜,陶茱萸抬頭看向旁邊那人。


    隻見欒良硯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帶著笑意說道:“哪家有好兒郎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我家娘子無人能及。”


    陶茱萸連忙收回視線,漲紅著一張臉隻顧吃著眼前的飯菜。


    那人……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


    這邊,欒劉氏臉色有些僵硬,訕笑著說道:“茱茱自是不錯,不過我家燕兒更是不差,幹活兒勤快,又會伺候人,哪個要是娶了她,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欒良硯撇了欒劉氏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能娶到茱茱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再多一點我可不敢要,怕折壽。”


    欒劉氏臉上這下徹底掛不住了,重重的將飯碗往桌上一擱,剛想站起來,卻被劉燕按住了。


    劉燕含著眼淚楚楚可憐地看向欒良硯,無比委屈地說道:“小叔叔這樣的人物,哪是我這種村野丫頭能配得上的。”


    “嗯。”欒良硯像是沒瞧見劉燕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似的,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一直冷眼旁觀的欒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她家兒子還是個拎得清的。


    當初二媳將這劉燕都快誇上天了,說和木簞怎麽怎麽般配,她也動了心思。不料木簞才生病,他們劉家立馬避得遠遠兒的,還說她家木簞一看就是個短命的,哪配得上他們劉家姑娘。


    現在巴巴地湊過來,哼,晚了!


    “老婆子我也認識不少人,要不我也給你瞧瞧?”欒母笑眯眯地看著劉燕,“村頭欒大麻子家的小兒子瞧著就不錯,力氣好,農活兒也幹得不錯。”


    “不了,不了,燕兒還小,我那兄弟還舍不得這麽早把她許給人家。”欒劉氏連忙拒絕道。


    死老婆子就是沒安好心,那欒大麻子家的小兒子跟他爹一樣,一臉的麻子,農活兒幹得好又怎麽樣,拿出去也不嫌丟人!


    劉燕也不敢再說什麽了,隻把碗筷甩的砰砰響。


    午飯後,欒家人各有各的活兒要幹,劉燕得了欒劉氏的吩咐,一直跟在陶茱萸身邊,美其名曰幫忙。


    陶茱萸覺得這姑娘當真是自來熟,才短短片刻的功夫,便一口一個“茱茱嬸兒”喚得十分親昵。


    陶茱萸被她捏著聲音的調子喚得渾身不自在,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客氣說道:“劉姑娘是客人,這些事兒哪能勞你動手,你快去歇會兒。”


    “這些事我在家也做慣了,不累。”劉燕依舊十分殷勤地圍著陶茱萸轉。


    陶茱萸將最後兩個飯碗洗淨,正準備放回碗櫃,卻不料後背上突然感到了一股推力,整個人向前倒去。


    “嘩啦”一聲,手裏的瓷碗摔得粉碎,連帶著一隻手也被濺起的碎瓷片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


    陶茱萸按住傷口,皺著眉頭看向身後的劉燕,卻不料劉燕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哭啼啼起來。


    “茱茱嬸子,我隻是想幫幫忙,你若是嫌我礙眼,直說便是,何必要在背後推我?”


    陶茱萸一愣,沒想到這人居然倒打一耙,她正要開口,隻見二嫂欒劉氏衝了進來。


    欒劉氏見自家侄女哭的稀裏嘩啦的,手上還有一道劃痕,再加上中午飯桌上被欒母下了臉麵,心底的怒火徹底爆發,“陶茱萸!平日裏見你不聲不吭的,沒想到心思這麽歹毒,這些瓷片兒若是劃傷了燕兒的臉,該咋辦?燕兒不就是多看了木簞幾眼嗎,你就這麽報複?”


    陶茱萸此刻哪還不明白劉燕打的什麽算盤,臉上也帶了幾分怒意,“是不是我推的,劉姑娘比誰都清楚,再說了,二嫂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我心思歹毒,是不是太過了?至於劉姑娘,一個未出嫁的姑娘盯著外男不眨眼,這難道是她一個姑娘家該有的教養?”


    “反了你!你居然敢這麽跟嫂子說話,”欒劉氏一把抓著陶茱萸的袖子,將她往外拉,“今兒我就讓娘瞧瞧,她的好兒媳婦兒,仗著要做官太太了,已經不把我這個嫂子放在眼裏了。”


    才走了兩步,欒母便一臉陰沉的從裏頭走了出來。


    她見欒劉氏那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皺著眉頭將陶茱萸拉到自己身邊,斥喝道:“大中午的,鬧什麽鬧?要是吃飽了沒事兒幹,就去地裏多刨兩鋤頭!”


    欒劉氏心知欒母一貫偏袒陶茱萸,當即便使出了一哭二鬧的本事,將劉燕那隻受了傷的手拉到了欒母眼前,幹嚎道:“娘,不是我鬧,你看茱茱,她居然將燕兒往碎瓷片兒上推,還好隻是傷到了手,要是劃破了臉可咋辦?”


    陶茱萸看著欒母,低聲說道:“娘,您是知道的,我不是那種人。”


    相比二媳欒劉氏,欒母自是更相信陶茱萸,隻是劉燕是客,在他們家受了傷總歸是不大好,便沉著臉說道:“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別一會兒又割傷了腳。”


    欒劉氏本就不忿欒母偏心陶茱萸,再加上心底對陶茱萸能做官太太的嫉妒,便想借著今日這事兒將陶茱萸踩壓下去。


    現見欒母想就此揭過,不甘地嚷嚷起來:“陶茱萸,你這是說我冤枉你了?還有你剛才那說的是什麽話?怎的,要做官太太了,就嫌棄我不配做你嫂子?今兒我就讓街坊們都瞧瞧,你真正的嘴臉!”


    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欒良硯低沉的聲音:“二嫂,你想讓街坊鄰居們瞧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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