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這麽大這些個看守的人卻不見蹤跡,怕是早被人給料理了,那麽顏姝……


    向煦大步上前拽下丹陽侯腰間令牌,麻利的丟給那親信吩咐道:“立刻派人去四門通知嚴加防守,若有人要出城,無論是何緣由,一律拿了見我。”


    丹陽侯問:“你這是做什麽?”


    向煦強忍著將眼前這人剮上千刀的衝動,壓著心頭的不適:“舅舅放心,本王會給您個交代的。”


    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索性親自率人去追。


    陳致遠將顏姝藏在取水的隊伍中,謊稱是要出城取水,並將提前偽造好的手令遞了過去,那守將打開水車上的蓋子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實沒有藏人,不過眼前這人是向煦從京師帶過來的,丹陽侯前兩日剛下了令要小心防範他們,這守將一時也拿不準究竟要不要放行。


    “城中大火,此時正是急需用水的時候,耽誤了救火你擔待的起嗎?”陳致遠抱臂靠在水車上:“你不放行也成,你以為兄弟想幹這大半夜取水的髒累活呢,我這就原路回去,王爺和侯爺怪罪起來,你去交代?”


    那守將考慮了下,嘟囔道:“放行。”


    門被人小心的推開了一條縫,夜色中向祈率一小隊人馬在城外埋伏了許久,他透過那焦急的探尋著顏姝的身影。陳致遠剛鬆了一口氣要送顏姝出城,突然有人策馬上前高舉令牌道:“關城門,攔住他們。”


    那守將忙要關門,陳致遠順勢了結了他的性命拿身體抵住那半開的門,囑咐顏姝道:“走!”


    顏姝也不跟他墨跡,道了句謝趁亂往外跑。城內向煦發覺不對已經率人追了上來,陳致遠帶的這十來個人在大隊的人馬麵前毫無勝算。


    向煦下令放箭,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現在無論如何都是難逃一死了,陳致遠往外看了一眼,顏姝越來越接近那騎馬的人影了,他突然丟了手中的利刃,用盡所有的力氣去闔上那扇門,明明背上插滿了羽箭,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在瀕死的最後一刻,替顏姝堵上了那扇門。


    城外向祈拉顏姝上馬,城內陳致遠的嘴角笑意永存:“安全了。”


    等到向煦清理完屍首重新打開那扇門,哪裏還能追得上呢?


    大帳內,向祈抱著顏姝久不撒手,像是要將人揉進骨血裏,目光從她淩亂的發到她灰撲撲的小臉再到脖頸上未愈的紅痕,向祈滿懷歉疚的刮了刮她小臉:“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顏姝倚進他懷裏,堅實的臂膀好似格外讓人心安:“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若在往日向祈笑一笑也就過去了,可是今日向祈突然鬆開了懷中人,抱臂居高臨下的審視道:“是挺麻煩的,當著我的麵抹脖子,顏姝,知道我那箭射歪一點什麽後果嗎?”


    “我錯了,”這事顏姝理虧,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下次再不會了。”


    “你還想有下次?”向祈重新將人按在懷裏:“你就可著勁的嚇我吧,我要是有一天英年早逝,絕對跟你脫不了幹係,你爭取把我的心肝腸肺全捅爛了,以後你就開開心心的守寡吧啊。”


    這幾日情緒大起大落的,此刻重新依在他懷中,顏姝突然想逗他一逗。


    “你之前說過不會讓我守寡的?”


    向祈心頭一熱:“是,咱們兩個鐵定能白頭偕老,到老都要葬在一處。”


    “我不是這個意思,”顏姝鬼靈精怪道:“你之前說過,準我改嫁的,現在不作數了嗎?”


    “顏姝!故意氣我呢是吧?”向祈匝著她的腰不準人作亂,剛想湊近那眉心卻見顏姝不住躲閃,他挑眉:“不給親?”


    “殿下能先施舍些熱水嗎?”顏姝指著臉上的泥:“如果你不想啃一嘴灰的話。”


    向祈突然笑了,衝外吩咐道:“送些熱水進來。”


    顏姝沐浴過後著了一身藕色的小中衣,拿幹布巾打理著微潮的發絲,繼而乖順的倚在向祈懷裏,他將人圈在臂彎裏,隻在她的鼻尖上吻了吻略解相思,另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她小腹上:“這才幾次啊?你這也太快了點?”


    顏姝白了他一眼:“還好意思說,自己多能折騰心裏沒個數嗎?”


    向祈笑道:“我兒子怎麽不動呢?”


    “你女兒乖巧愛靜,”顏姝抿唇:“這才兩個月,想什麽呢?”


    顏姝想了想,突然翻過身和他麵對麵:“你是更喜歡男孩嗎?”


    向祈怕她多想,吻了吻她的發絲道:“其實隻要是咱們的孩子,男女無所謂。你生的,我自然都喜歡。”


    主要是蘇仲疾,近來喜得愛子,天天轉著圈的在向祈跟前炫耀,弄得就他有兒子似的。向祈聽的多了,剛才說的時候難免順嘴了。


    “睡吧,”向祈眯著眼睛道:“明日我讓他們送你回京,等我料理完這邊的事就回去陪你。”


    顏姝卻是睡意全無:“我聽說謝駙馬出了事,長姐她……”


    “回去多陪陪她吧,”向祈歎了口氣:“出了這樣的事,誰也沒辦法。好歹還有個小錦棠陪著,也算是一點安慰吧。”


    翌日清早,顏姝陪他用過了早膳,向祈依著昨晚商量好的,讓人備了馬車送她回京。顏姝既然已經回來了,向祈再對丹陽城用兵便再無後顧之憂了,此番免不了一場惡戰,顏姝在這多有不便,再者,回京養胎的話,有皇後和長公主幫忙照應著,向祈也放心。


    向祈抱了抱她,幫她係好鬥篷的係帶,扶著她上馬車又對著一眾隨從好一番叮囑這才作罷。顏姝無奈道:“你也太小心了。”


    “天氣轉涼了,記得多添衣,喜歡吃什麽吩咐小膳房去做就行,我讓人新找了位廚娘,聽聞做的湯水也是一絕,你回去嚐嚐喜不喜歡,但也不要吃太多了,沒事多走動走動,我聽說胎兒大了不好生。”


    “我知道了,”顏姝忙去捂他的嘴,怎麽忽而當著滿軍營的麵說這些。


    這邊風沙太大,向祈撫著她的側臉,在人唇上印下綿長的一吻:“路上注意安全,等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


    “那我在京中等你。”


    馬車愈行愈遠,直至消失不見。向祈在風沙中愣了好一會,啟唇吩咐道:“召各位將軍來我帳中議事。”


    第60章 終章   這一笑,便再未移開過雙眼。……


    丹陽城內早就人心惶惶, 這兩日有不少人商量著要出城受降的,丹陽侯發現之後料理了一批,可是在絕對的劣勢麵前, 哪裏是他殺幾個人就能穩住局麵的。


    楚邶急的在書房裏來回踱步:“爹, 您快拿個主意吧,向祈他攻勢那麽猛, 咱們這座孤城守不了幾日的,還有那蘇仲疾,也不知道湊什麽熱鬧,北境支援的兵力馬上就要到了。”


    丹陽侯有些猶豫了, 這幾日他不斷做噩夢,夢到以前的人和事,夢到自己的親妹妹,她一身華貴的鳳袍站在火光中, 質問他為什麽不救她, 自己的親外甥到了門口為什麽還想著算計他。


    他在心裏默念了句抱歉,囑咐道:“綁了他出城受降吧。”


    楚邶剛要去辦, 門被人從外踹開,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便被血濺當場。外麵的兩撥人馬已然動起手來, 丹陽侯瞧著眼前這瘋子,下意識的去摸自己身後的長劍,不忘周旋道:“你這是做什麽!”


    “看不出來嗎?反正這座城守不住了, 與其等著向祈入城, 不若我給舅舅來個痛快?”向煦挑飛了他即將到手的利劍:“原本讓舅舅綁了我出城受降也無所謂的,您確實沒必要陪我去死。不過,舅舅,您不該動我阿姐的。”


    丹陽侯明白了, 這小子是在不計代價的報複。


    “我是你親舅舅,眼下大敵當前,你不思如何退兵,反而把刀尖指向自己的親舅舅,究竟是何用意?”


    “你殺的是陪了我十幾年的至親!”


    丹陽侯盯著他,內心不由得有些發怵:“你現在殺了我,對你沒什麽好處的。”


    “我不要好處,隻要你的命,”向煦交談間又是一刀:“大家一起死啊!”


    門外的兩撥人馬還在內訌,向煦將兩顆頭顱扔出去,人群中暫時安靜了些許。他毫不在意道:“人是我殺的,想替他報仇的,盡管上來找我,想出城受降的,現在盡可以走,想卸甲還家的,也隨你們,給你們半個時辰,自己選。”


    人群中重新騷動起來,眾人議論紛紛,像是在努力分辨他話中的真偽。最終求生的欲望戰勝了心頭的那點恐懼,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論什麽為誰賣命的,活著最重要。


    有幾個人率先丟了兵刃出城,餘下那些飄忽不定的人看他並沒有要下狠手的意思,陸陸續續的棄兵而逃,最後城中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向煦從京中帶過來的親信和暗衛。


    “你們也可以走,”他道。


    沒人說話,也無人離去。向煦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依次掃過,沒有感動,也沒有絲毫的歉疚,終歸隻是困獸之鬥而已,無所謂了,大家一起陪葬就是。


    城外向祈的大帳,他正拿著城中的兵力布防圖和裴銘商量著明日這仗應該怎麽打,就見疾鋒匆匆跑了進來:“降軍,一堆的降軍,殿下快去看看吧。”


    向祈丟下手中的筆:“怎麽回事?”


    疾鋒據實相告:“聽聞是城中內訌,向煦殺了丹陽侯,讓城中守將隨意。”


    裴銘滿臉的疑問:“他瘋了不成?”


    不管他人瘋沒瘋,這座城向祈算是拿定了。


    城中所剩的兵馬不多,不過半日,向祈便拿下了這座城。他率軍入城,隻見城內屍殍遍布,血流成河,整座城基本上都空了,在一處廢置的院落,他發現了向煦。


    他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通身貴氣盡顯,隻那眉目間的疲憊神色怎麽都掩蓋不住,他整個人閑適的姿態坐在地上,手中則萬分小心的抱著一個骨灰盒。


    “太子殿下到了?”他掀眸瞥了一眼:“有失遠迎。”


    他隻說了這麽一句,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明明外麵日光正好,他卻瘋瘋癲癲的說太陽要落山了。


    疾鋒耐不住性子跟人竊竊私語:“這是真瘋了吧?”


    都到了這一步了,索性便給他留份體麵。向祈淡淡的吩咐:“處理掉吧。”


    “阿姐,你不要害怕,”向煦抱緊了手中的骨灰盒,在裴銘上前的瞬間突然打翻了殿內的燭台,他提前倒了火油,火苗霎時竄起數丈高,呼嘯著朝眾人撲過來。他在那火光中時而痛哭,時而大笑,嘴裏是無盡的詛咒與謾罵,伴隨著第一聲破風般的爆響,他在這滿殿火光中歸於沉寂。


    “快走,”裴銘大喊道:“他在殿內放置了黑|火|藥,保護殿下。”


    一聲接一聲的破風聲響起,大殿轟然坍塌,火苗蔓延的到處都是。向祈被那飛來的圓木砸了一下,一幹部將手忙腳亂的帶著他出城,裴銘幫他喂了些水,試圖將人叫醒,疾鋒一把將人推開:“一邊去,我來。”


    疾鋒不知哪裏學來的本事,那聲音像極了嚎喪,他拽著人的衣領使勁晃道:“殿下,我的親殿下嘞,您趕快醒醒吧,您要是出了事,那太子妃就得改嫁他人了,您想想您那未出世的孩子,他就得跟著別人姓了。”


    “我去你姥姥的,”向祈將嘴邊沾上的灰塵呸呸兩口吐幹淨,“晃的我頭暈。”


    蘇仲疾支援的兵馬也到了,向祈望了眼馬上那人,不甚滿意道:“你掐著時間來的吧?”


    蘇仲疾跟他對了下拳:“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然怎麽看到殿下被人殺的這麽體麵。”


    “去你的,”說起來向祈也是鬱悶,臨了挨了這麽一下,心裏不痛快極了。


    不痛快就要找人出氣,既然兵馬都帶到這了,向祈索性又找著由頭把離林和索塔人揍了一頓,兵力充足,開銷有京中頂著,就是西北兩線全境作戰也沒問題,蘇仲疾和向祈配合默契,打的兩境敵軍節節敗退,年關前後,離林和索塔人雙雙請降,向祈帶兵回京。


    鵝絨般的大雪灑滿了天地,火紅的燈籠掛滿了整條街,端的是國泰民安,又是一年新歲,向祈卸下了一身重甲還家,府中的眾人因著年節忙碌不停,廊下的顏姝對他笑的眉眼彎彎,就像初見時的那般,這一笑,便再未移開過雙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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