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正想跟您說呢,”承國公主拉著齊老夫人的手,簡直要多親切有多親切,“前些日子我那胡鬧的弟弟把顏姝安置在了我的別院,說是他一個外男照顧起來多有不便,托我來照看,這我當然是樂意的啊,但我是想著齊老夫人您是顏姝的祖母,您若是照管起來肯定比我親厚,所以我就想著讓人把房契翻找出來給您送去,您這照管起來也方便不是?可是我這讓人一找才發現,這房契竟不知何時丟哪裏去了,我這也正著急呢。”


    承國公主話裏有兩層意思,一是您放心,顏姝現下住在我的莊子裏,又是頂著本宮親自照顧的名頭,絕對不會累及顏姝聲譽;二是房契不是我不想給,而是我找不出來,我這幹著急也沒辦法不是?


    這話一出口,齊老夫人也明白今天這事難辦了,你總不能說人一個公主睜眼說瞎話就是不想賣給你吧?


    眼見在此徒留無益,齊老夫人也隻得告禮回去再做打算,承國公主麵帶笑意禮數周全的招呼人將其送了回去,這才吩咐人將那房契給翻找了出來。


    承國公主接過房契隨意看了兩眼,隨手招來一個小廝道:“給本宮那弟弟送去吧,告訴他,本宮這回可幫了他大忙了,讓他想想該怎麽謝我。”


    齊老夫人的用意承國公主有什麽不明白的,把別院賣給齊家,自己弟弟總不好沒臉沒皮的賴在別人的院子裏不走,不過自己弟弟好容易遇到一個合心意的姑娘,承國公主又怎會放任旁人活拆了這對小鴛|鴦。


    侍奉的丫頭奉了新的茶水上來,瞧著承國公主的臉色隨和道:“齊老夫人也真是的,像咱們殿下這般清正守禮的人她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人家擔心的也沒錯,”承國公主心情好,也高興和她隨意攀扯幾句,“不過本宮有時候真恨不能撕了那不爭氣的弟弟身上的君子皮,那樣好的一個姑娘,還是他最喜歡的,你說他是怎麽做到恭敬守禮毫不逾矩的?”


    那小丫頭死死忍住,想笑又不敢笑,隻能低垂著眉眼道:“這……奴婢也不知道。”


    “不爭氣,簡直太不爭氣,”承國公主恨鐵不成鋼,“這若是換了旁人,這會兒恐怕婚事都辦完了,他倒好,算了,不提這不爭氣的玩意。”


    承國公主對自己的抱怨向祈是絲毫不知,公主府的小廝把房契送到別院的時候,他自己的那檔子事也還沒理清呢。


    第9章 。


    齊老夫人買別院的事泡湯,別院那邊向祈又扣著人不放,鎮南侯這回也來了脾氣,一紙折子遞到了禦前,麵見今上告起了禦狀。


    自己的目的很簡單,我自個的外甥女,我還不能接走了?


    鎮南侯府奉行清流準則,齊炳雖然頂著個侯爺的名頭,但基本上不摻和朝堂上的那些瑣事,平時也甚少在禦前走動,人家好不容易走動一回,提出的又是接自己外甥女回家這種合理的請求,皇帝沒理由不給這個麵子。


    但可能是家庭內部因素的影響,這位皇帝陛下裝傻充愣的本事也是一流,聞言先是大吃一驚,“啥?我兒子搶了你的外甥女?他還把人安置在別院不打算放人了?”


    “這小崽子,剛野回來就給朕興風作浪,”皇帝十分懂得安撫老臣之心,明確表示您放心,這小崽子朕還是能管教的了的,您回府靜候佳音就好,朕一定把您外甥女完好無損的給送府上去。


    齊炳得了準信,這才放心的告禮退下了。不過齊炳可能沒想到,皇帝當他的麵表示會好好管教這興風作浪的小混蛋,但齊炳前腳剛走,後腳皇帝就十分悠閑的躺回了龍椅上,臉上滿是傲嬌的神色,“這小崽子,隨朕,不錯,有朕當年的風範。”


    景和帝當年還是藩王那會兒,看上了鄭老將軍家的嫡女,那時候皇城的局勢已經有隱隱大亂的趨勢了,今上當時身份又太敏感,鄭老將軍不太願意讓自己的掌上明珠摻和到皇室的腥風血雨中,今上擺足了姿態誠意拜訪了好幾次,鄭老將軍還是沒有鬆口的打算,今上當時年少氣盛,脾氣也上來了。


    景和帝當年土匪似的深夜闖入鄭家小姐閨閣,二話不說將人抱了就走,鄭老將軍雖然知道是誰幹的,但為了自家姑娘的聲譽也不敢把事情鬧大,私下裏找到當時還是藩王的今上都快把嘴皮子磨爛了,今上這才答應放人,不過當時搶走的是一個,把人放回來的時候肚子裏又多了一個,買一贈一,鄭老將軍啞巴吃黃連,這門親事不答應也得答應。


    向祈搶親這回事皇帝早就知道,不過皇帝懶得管教,反而有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他能胡鬧到什麽地步的打算,到時候再幫著他收拾爛攤子也行,不過眼下齊炳都告狀告到禦前來了,表麵工夫還是要做的。


    皇帝大手一揮,‘惡狠狠’的讓內侍宣了向祈進宮來申斥。


    那內侍宣向祈入宮覲見的時候,向祈正打發著尚衣局的人幫著顏姝裁剪新衣呢,對於內侍的到來,向祈十分真摯的表示:不歡迎,不待見,您請便。


    這內侍是禦前的人,平時在宮中說是橫著走也不為過,那些個後妃宮嬪到了他跟前也得給他三分薄麵,但現下的這位爺,自己確實招惹不起。


    向祈直接忽略他,他也十分有眼色的充當隱形人,不過他見向祈一匹布料挑了小半個時辰還沒挑完,這心裏也開始著急了。


    “殿下,陛下還在宮裏等著您呢,您看這……”內侍忍不住出聲催促。


    “閉嘴,”向祈嗬斥完他又轉向尚衣局的那些人,“挑的孤眼花,每匹布料都給孤做一件。”


    內侍和尚衣局的人幾乎同時吐槽:那您挑這小半天是幹嘛?


    每匹布料做一件,那位大尚宮眼含熱淚,笑的比哭都難看,她拿著軟尺剛想給顏姝量完尺寸好快些開工,就聽向祈冷冷的出聲提醒,“手往哪放呢?”


    大尚宮一個哆嗦收回了手,小心翼翼的看著太子的臉色,“這個尺寸,臣總是要知道的。”


    “不用你,”向祈一把奪過軟尺,“孤親自來。”


    顏姝乖乖配合,太子殿下親自動手幫著她量了腰圍,想著還是要弄些吃的好好補補,可是再往上……


    太子殿下不知看到了什麽,耳朵尖突然紅了。


    如果周圍的人觀察仔細,就會發現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眼神飄忽不住躲閃,麵色雖然還算正常,但是從耳朵到脖頸已經紅成了一片,同時那雙手頗有種無處安放之感。


    向祈默念了幾句清心咒,順手把軟尺甩給了大尚宮,自己則倒了杯茶壓驚。


    大尚宮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態度為何轉變如此之快,不過自己隻想早些量完了尺寸早點交差,一直等尚衣局的人忙完了差事依次退下,那宮中來的內侍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


    向祈這回倒是沒難為他,隻讓人下去備馬,不過一直安安靜靜的顏姝突然開了口,“夫君要到哪裏去?”


    “進……”戰驍默默把那個宮字咽了下去,簡言道:“我爹找我,我得回去一趟。”


    “那阿顏也去,”顏姝雙手握住他的手,“祖母說了,成婚第二日就要麵見公婆敬茶的,夫君一直沒提,阿顏也不敢說,既然夫君要回去麵見公爹,不如帶著阿顏同行,否則少不得要被人指點禮數不周的。”


    向祈又一次感歎,該記的沒記住,亂七八糟的記得太清楚。


    向祈是真有心帶著顏姝過去露個臉,順便看看那二老會是什麽表情,不過轉念一想,又被自己給否決了,自己宮中的眼睛又不是白長的,齊炳進宮告狀的消息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皇帝召自己進宮,想也知道為了什麽。


    今天的這頓罵,鐵定少不了。


    “我回去挨罵,你跟著幹什麽?”向祈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樣,“會有一個好凶好凶的老頭一直數落你,你怕不怕?”


    “不怕,”顏姝把他的手攥的更緊了,“那阿顏更要跟著保護夫君。”


    這話說的向祈心頭一暖,他抽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我可舍不得你跟著挨罵,乖乖的,回來給你帶雲片糕。”


    向祈跟著那內侍來到宮中,皇帝不出意料的拉著一張臭臉。


    皇帝嫌他來得遲。


    回來幾天了?老子不讓人請你你都不知道進宮來問候一下老子嗎?


    向祈深知敵不動我不動,問了禮後就老實的待在一邊不在開口,皇帝等了半天終於耐不住性子了。


    “還知道回來啊,”皇帝口氣裏滿是埋怨。


    “西境的沙子太刮臉,”向祈答得誠意滿滿。


    “少貧,” 皇帝冷哼一聲,不再跟他計較這個,轉而道:“聽說你都給自己張羅上太子妃了?”


    該來的躲不過,再者說向祈也沒打算躲,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認了,“原本應該帶著她來跟父皇見個禮,可她最近身體不適,若是過了病氣給父皇就不好了,等過兩天她身體養好了,再帶過來給父皇問安。”


    “用不著,你要選誰當太子妃問題不在朕這,自個找你母後說去。”


    皇帝懼內,這些年被鄭皇後指教的服服帖帖向祈也是知道的,向祈望向皇帝的眼神略帶同情。


    “你那是什麽眼神?”皇帝終於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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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麽,就是覺得父皇您這些年飽受欺壓,發自內心聊表同情,當然,如果您想重振夫綱的話,兒臣肯定堅定的站在您這邊。”


    “少在這挑撥離間,”皇帝麵帶笑意道:“不過你要是想讓你母後鬆口呢,其實也簡單。”


    “兒臣洗耳恭聽,”向祈支著耳朵道。


    皇帝看著他的眼神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母後不一直想要個小娃娃嘛,你自己看著辦。”


    向祈望向皇帝的表情一言難盡,皇帝卻讀懂了他的意思,鄙夷,滿滿的鄙夷。


    “父皇您當年這事幹的倒是順溜,現在外公和舅舅他們還把您當土匪看呢。”


    “你什麽意思?敢嘲笑你老子?你當街搶親的事幹的就光彩了?都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麵的事,咱爺倆半斤八倆,誰也別瞧不起誰,”說到這個,皇帝陛下略顯鬱悶,“再說你老子我當年隻想搶個人而已,誰知道你母後色心那麽大,她都那樣了,我能把持得住嗎我?”


    向祈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正想再多聽幾句,皇帝陛下卻生硬的轉移了話題,“還把我當土匪,你老子我當年隻想做一個偏安一隅的藩王,是你母後非逼著老子勤王起兵的,誰比誰更土匪啊?”


    “對對對,父皇說的都對,”向祈道:“那顏姝……”


    “隨你便,既然都把人帶回來了,那就別委屈了人家,”皇帝表情慵懶,“不過人鎮南侯告狀都告到禦前了,朕也不好置之不理,待會兒陪朕做場戲。”


    向祈自然知道這做的是什麽戲,這戲又是做給誰看的,自是欣然應允,還不忘獻寶,“過些時日就是父皇的壽辰了,兒臣新得了一幅墨寶,剛好拿來給父皇賀壽。”


    “哼,”皇帝露出一個算你有點良心的表情,“朕還以為你帶十萬大軍回來給老子賀壽呢。”


    向祈聽完這話沒有絲毫緊張,甚至輕聲一笑,老頑童又在開玩笑了,他可不上這當。向祈自然而然的轉了話題道:“兒臣那幾位皇叔會進宮賀壽的吧?”


    “原本是要過來的,可是就你回來這幾天剛遞了折子,說是行至中途水土不服就先回去了,隻讓人送了壽禮聊表心意。”


    “兒臣這剛回來,幾位皇叔就同時病倒了,兒臣難不成和幾位皇叔八字相克?”向祈嘴裏這般玩笑著,心裏卻已經打定了主意,既然都走了一半了,想回去,哪有那麽容易。


    自己父皇仁善,不忍心對自己的手足下手,但自己的那幾位皇叔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皇帝膝下隻有自己和承國公主一子一女,自己在西北一待就是三年,這些個老油頭免不了生出了別樣的心思,否則怎會這麽巧,齊哄哄的入京賀壽,自己剛一回來,就又齊刷刷的病倒了呢?


    第10章 。


    向祈出宮的時候,父子倆依照商量好的主意,給鎮南侯府演了一出戲。


    傳聞父子倆拍桌摔盞鬧得不歡而散,皇帝氣向祈不服管教,頭痛的老毛病都犯了,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讓內侍給鎮南侯府送去了禮物好生賠罪,言明逆子不服管教,顏姝估計還得在別院多住幾天。


    皇帝的意思也很明白了,你看,不是我不管,我管了他不聽啊,而且朕氣得頭痛都犯了,你總不好再入宮叨擾朕了吧。


    鎮南侯氣得一肚子火沒處發,他算是終於知道向祈隨了誰了,這擺明了就跟他老子一樣,一肚子壞水。


    不過鎮南侯也隻敢默默腹誹這麽幾句,齊老夫人急道:“那咱們該怎麽辦啊,我的姝兒總不能一直跟他住在一個院子裏吧?”


    “娘,您先別急,”鎮南侯對外吩咐道:“備車,咱們再去別院走上一趟。”


    向祈十分不能理解齊老夫人心念孫女的心情,相反,他這會兒心情十分鬆快,甚至頗有興致的去了京中一家糕點做的頗好的點心齋,給顏姝挑了好幾樣零嘴,不過當向祈回府的時候,這份鬆快的心情就蕩然無存了。


    家將來報太醫已經在府中等候多時,向祈先讓人將小點心帶給顏姝,自己則先去見太醫,那藥顏姝吃了那麽久也不見好轉,向祈便讓太醫看看重新配服藥來,他原以為是藥配好了,不過見完太醫,他的臉色陰冷的能殺人。


    那太醫小心道:“老臣配藥總是要考慮藥性的,查了藥方倒是沒問題,可太子殿下讓人送來的藥渣中憑空多加了幾味藥,清心安神的藥生生給改成了亂人神智的啊!”


    誰做的?向祈的目光中滿是灼熱的殺意,她都已經變成這樣了,究竟是誰,還不肯放過她!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鎮南侯和齊老夫人再次登門拜訪。


    “來得正好,”向祈勉強壓製住火氣讓人將他們請進來,對太醫吩咐道:“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跟老夫人複述一遍。”


    向祈之前也曾稱他為老夫人,若說當時還存幾分敬意的話,現下這份敬意算是蕩然無存了。


    齊老夫人聽完不知是驚大於懼還是懼大於驚,和鎮南侯麵麵相覷,久久不能言語,向祈陰沉著一張臉道:“顏將軍夫婦過世後,阿顏在這世上最親近的應該就是二位了,孤現在就想知道,阿顏她哪裏得罪了你們,你們明知她心智有失還給她吃這亂人神智的藥!”


    齊老夫人心疼顏姝的心情未必就比向祈差半分,得知顏姝的藥中被人動了手腳他們也是懊悔不已,不過當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究竟是誰在藥裏動了手腳,安的又究竟是什麽心思。


    顏姝平日用的藥都是在本草大藥房抓的,向祈直接帶兵抄了大藥房,大隊的官兵將藥房圍了個水泄不通,那抓藥的掌櫃何曾見過這種架勢,嚇得話都說不清楚,隻不住的告饒。


    向祈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強迫他抬頭,另一隻手將一張泛黃的藥方在他眼前展開,“這張藥方熟悉嗎?”


    那掌櫃憋的嘴唇青紫,盡力去辨認藥方上的字跡,伸著手不住的比劃,向祈暫且鬆開他,那掌櫃咳嗽了一陣不住的叩首道:“貴人饒命,我這也是一時見錢眼開,被豬油蒙了心了,貴人饒命啊。”


    “誰讓你做的?”


    “小的不知道啊,”那掌櫃不住的叩首道:“那位姑娘麵罩輕紗,根本就看不清臉,她給我銀錢首飾,告訴我每月的十五若是有人照著這張方子來抓藥,就讓小的不動聲色的多添幾味藥進去。”


    齊老夫人也聽明白了,每月十五是府上派人過來給顏姝抓藥的日子,知道抓藥的時間和藥房,還對抓藥的丫頭了如指掌,想來定是內鬼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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