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程敬微有自己的房子還經常蹭住在刺使府這件事情,大家一開始也私下討論過,隻是沒有拿到台麵上來說。不得不說,燈光搖曳之下,如果不介意這倆人的性別的話,單從外貌和才華上來講也的確是一對璧人。隻不過以前覺得他們兩個這一生可能都要在北帶縣度過,現在眼看著駱時行前途光明,程敬微也不差,他們就又有些矛盾。可惜這倆孩子一年比一年大,他們也越發不好提這些事情。大佬們都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駱時行還以為他們擔心京中針對他們的人,便安慰他們說道:“諸位先生不用擔心,隻要太後不懷疑我就沒事。”這也是駱時行哪怕聽說自己被彈劾都沒什麽情緒波動的原因,曆史上對於武則天是個什麽樣的人眾說紛紜,但是駱時行也不需要了解武則天,他隻需要知道處在當下這個時間點,武則天最需要的是什麽就行了。武則天想要登基,將國都搬到洛陽也是為了抗衡李唐皇室,那麽她就需要有相應的功績,隻依靠神諭之類的東西也就騙騙普通百姓。駱時行不敢說別的,如果他覺得需要,可以提供給武則天許多種辦法應對各種危機。隻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這麽做,他主要是擔心做的太好了,武則天一高興把他給調回洛陽怎麽辦?當官的往上走都想入京進入中樞,但是對於駱時行而言,他還是覺得留在交州更好。眾人見駱時行壓根沒有意識到他們擔心的是什麽問題,一時之間都頗有些哭笑不得,便胡亂揮手說道:“行了行了,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哎,管不了管不了,除非親爹媽,否則誰能管這倆孩子的婚配事宜?等把大佬們都送走之後,駱時行關心了一下巡察使的情況,仆人回稟說巡察使已經睡下,他才跟程敬微對視一眼,兩個人回到了主院。如今駱時行刺使府的主院都跟當初在嶺南的那套小院子差不多大,他們兩個都暫時沒想睡,想要談事情。駱時行問道:“去書房?”程敬微卻說道:“回房吧,反正就我們兩個。”談正事當然是去書房比較好,但問題是程敬微擔心在書房談完之後,他想要留下來就沒借口了啊。交州城當然是有宵禁的,但跟長安和洛陽一樣,宵禁禁的是主路,裏坊之內是不禁的,如果不怕鄰居抗議,就算裏坊熱鬧一整夜也沒人管。而刺史府跟州府主要官員的房子都在一個裏坊,宵禁禁不到程敬微。駱時行也想他留下來,倒不是為了占便宜,而是因為刺使府太大了,他的仆人又不多,一到晚上為了省電也不會讓外麵的電燈常亮,這就顯得整個刺使府特別的空曠。他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地方,總覺得有些孤獨,害怕倒是沒什麽可怕的,畢竟程敬微將刺使府的巡邏路線之類的布置十分嚴謹,各方麵都找不出漏洞,如果有刺客想要刺殺他除非會土遁,否則也是不可能的。是以他一聽程敬微這麽說便點頭說道:“好。”兩個人回到駱時行的寢室,十分默契地洗漱換了睡衣,嗯,駱時行的衣櫃有一半都是屬於程敬微的。換完之後躺在床上,駱時行才說道:“今天巡察使所說……你信嗎?”程敬微果斷說道:“不信。”說完他還補充說道:“吏部侍郎沒必要這麽做,除非他真的跟吐蕃或者蒙舍詔有所勾結,但若是如此……周興等人怎麽可能坐視不理?除非他跟周興等人都是同夥。”駱時行點頭接過來說道:“他們要是同夥的話,太後不可能一點不知道,不可能放任的。”朝中誰不知道太後視吐蕃為眼中釘肉中刺啊,膽敢勾結吐蕃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好過。這個時候就會發現,這些酷吏的動向很容易讓人辨別朝中的情況。程敬微也讚同駱時行的話便說道:“巡察使或許是被蒙騙,又或許隻是聽了一些八卦。”駱時行閉上眼睛說道:“京城果然水深,這件事情估計一時半會是沒有結果了。”他們都沒打算過分追究,當然李遊道等人已經說過要讓家人查一查,不過這種事情,隻是簡單探聽消息還行,如果真的想要深入,他們的家人也未必願意摻合進來。第二天巡察使醒來之後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想起昨晚自己喝多了,似乎說了很多話,但具體說了什麽他都不記得,見到駱時行便連忙詢問:“那個……昨晚……在下可否說過什麽不該說的?”駱時行對著巡察使眨了眨眼說道:“沒有啊,您就說了一下京城的情況,我們……哦,我沒去過京城,對這個比較好奇,您便介紹了一下那邊的風土人情,別的……也沒說什麽。”巡察使這才鬆了口氣,他知道駱時行未必說真話,但對方這麽說就意味著昨晚無論他說了什麽都已經過去,雙方可以很默契地當沒發生過。這在官場也是一種默契,巡察使會直接問也是擔心這位少年刺使年紀太小,不懂這些,如今看來,人家年紀小,但人家不傻,甚至還很有分寸。駱時行觀察了一下巡察使的臉色說道:“昨晚大家見到巡察使太過高興了一些,沒有注意分寸,巡察使若是身體不舒服,我們明日再去莊園便是。”本來昨天他們就定好了今天要去莊園視察稻田,駱時行擔心巡察使本身不舒服回頭再來個水土不服,這年頭水土不服是真的能夠要命的。巡察使卻比較敬業,十分堅定說道:“今日便去。”他說完之後也有些不好意思:“早些弄完,我也好早些回京城稟報,不敢讓太後久等。”駱時行倒也理解,社畜出差哪怕當地招待的再好,也比較想早點回家。他便說道:“若是巡察使有什麽不舒服可一定要說,這邊氣候濕熱,蚊蟲也多,不可疏忽。”駱時行一邊說著一邊讓人給了巡察使一個藥囊,解釋說道:“這裏是驅蚊驅蟲的藥粉,在嶺南生活,這些東西是必不可少的。”巡察使立刻將藥囊別在了身上說道:“好,多謝關心,我們這便走吧。”從州城到駱時行的新莊園距離並不算遠,隻不過因為道路還沒有修好,所以這一路上並不好走。最明顯的就是坐車反而不如騎馬舒服,巡察使坐在車裏被顛簸的受不了,便幹脆喊停了車隊說道:“我去更衣。”在野外,更衣的意思基本上等同於方便。駱時行立刻停了車隊,讓人保護巡察使進入了旁邊的樹林方便。過不多時,巡察使回來選擇了騎馬上路,一路上駱時行跟巡察使兩個人有說有笑,哪怕是這樣,到了莊園之後所有人也都比較疲憊,自然是要先休息的。駱時行在半路上的時候就看到王安同一臉的欲言又止,便也找了個更衣的借口。等回到主院之後,王安同後腳也跟著進來低聲說道:“使君,巡察使或許有同黨跟隨,剛剛他方便之時留下了刻有記號的石板。”第343章 駱時行聽後立刻問道:“是什麽樣的記號?”王安同立刻拿出一塊豬皮,這東西是他們在外出任務時遇到緊急事情需要記錄用到的材料,比紙結實一些,攜帶更加方便。駱時行看了一眼所謂的記號其實是很長一串……奇怪的符號,他認真看了半晌才皺眉說道:“這……是不是某種文字?”也不怪他這麽懷疑,主要是這個符號看上去跟後世的藏文十分相似。嗯?等等,藏文?駱時行認真想了想,記得後世的藏文其實就是從吐蕃文字變化而來的。而吐蕃文字還是鬆讚幹布命人創製,也就是說吐蕃文字從出現到如今還沒過多久,也沒有形成什麽體係,跟後世的藏文隻是有那麽一點點像而已。真要說的話,現在的吐蕃文字其實受到漢字影響很大,看上去都是方塊形,到了後世才一點點演變成類似於阿拉伯文的樣子。不過駱時行其實也不太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吐蕃文字,他擔心自己看錯,便告訴王安同:“派人將這個記號送回城中,看看李先生他們能不能分辨出來是什麽文字。”王安同立刻應了一聲,駱時行忽然想到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等一下,你們是怎麽發現的?”巡察使做事情這麽不謹慎的嗎?從昨天隨口就說出吏部侍郎的情況到今天這個記號,他怎麽總覺得巡察使是在刻意透露什麽消息一樣?王安同嘿嘿笑道:“其實不是我們的人發現的,而是狼發現的,他將記號隱藏的極好,是頭狼聞出了不一樣的味道,把他方便過的那片地給刨了,在地下發現了標記著記號的樹葉。”好家夥,你這是把狼當成警犬用呢?駱時行問道:“那片樹葉呢?”王安同抓了抓頭:“我怕打草驚蛇,又讓頭狼把樹葉給埋了回去,不過我在樹葉上又隨便添了幾筆,並且安排了幼狼在旁邊監視,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接頭的人。”這樣的安排可以說是無懈可擊,不得不說,這些年王安同在程敬微手下也算是曆練了出來。確定沒問題之後,他一臉嚴肅問道:“那麽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頭狼的爪子洗了嗎?”不得不說巡察使也是個狠人,在自己方便的地方賣暗號,估計一般人都不可能在那裏挖掘,要不是頭狼鼻子好用,可能還真發現不了。但是一想到頭狼的爪子……要真是野狼也就算了,可問題是頭狼在沒有事情的時候是養在刺使府的,駱時行還時常跟它和它的孩子們玩。頭狼的爪子不清洗幹淨就別想踏入刺使府了!王安同立刻說道:“我讓人去幫它洗爪子!”駱時行這才點點頭,然後真的換了一件衣服出去了。好在今天不算是正式迎接,不需要穿官服,那就容易多了,他換上的就是一套當地服飾跟漢服融合之後的產物。這是為了讓漢人們更好地融入當地,但是還保存自己的歸屬感設計出來的。當然為了配這一身衣服,駱時行又把自己的頭發重新綁了一頭小辮子,頭上的裝飾物和耳朵上的耳墜都是紅寶石所做,一出門就在陽光下折射出了漂亮的光彩。巡察使看到他這一身之後不由得眼睛一亮:“刺使這樣穿著倒是別有一番風味。”駱時行笑了笑:“在這裏穿成這樣比較舒適,若是巡察使不介意,回頭也送您兩套。”每個地方的服飾形成都跟當地的氣候有很大關係,中原的服飾放到這裏就不是很合適,在嶺南這裏必須保證身上衣服足夠遮擋大部分皮肉的同時還保障透氣涼爽,這就很不容易。至於為什麽要遮擋……那就要問問這裏生命力超強,種類超多,數量超多的蚊蟲了。駱時行跟巡察使討論著當地的一些風俗,然後一路到了稻田。如今的稻田正處在搶收搶種階段,也就是所謂的雙搶。駱時行的莊園比較大,放眼望去稻田裏全是在勞作的人們,大片大片成熟的金黃色水稻一眼望去隻覺得十分震撼。巡察使負手說道:“無論何時,看到豐收的場麵都會讓某感慨萬千。”駱時行看了一眼笑道:“下官是個俗人,不太會感慨,隻覺得心安。”巡察使大笑說道:“你若是俗人,世上可就沒幾個不是俗人的了。”駱時行詩文雙絕名聲在外,就憑著兩首詩追捧者無數,許多人甚至想要來嶺南追逐他的腳步,隻可惜這邊實在太遠,許多人在半路就開始生病,最後不得不打道回府。還有一些就算沒生病,想要跨越蜀中也不容易。所以駱時行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中原有那麽多追捧之人,聽了巡察使這話也沒往心裏去。他一邊笑著客氣一邊隨手拿起了一杆稻穗遞給巡察使說道:“您可以看看,大部分都是四分蘖,偶爾有更多分蘖的,當然少分蘖的也有,但不多。”性狀穩定並不代表真的能完全控製植物生長,駱時行不知道後世是不是做到了,但如果做到了也是需要花費許多心力去研究,去穩定性狀。如今他們沒有那些條件,能夠讓狸奴一號保持六成以上是四分蘖已經很不容易,剩下的少一點也並不影響什麽。巡察使倒是沒忘了自己的責任,拿起分蘖認真看了看之後,又拿起了好幾根,無一例外,這些水稻都是四分蘖,偶爾有三分蘖或者是五分蘖的都比較少見,不得不說,能夠穩定保持這一點已經出乎巡察使預料。他放下水稻拍了拍手問道:“真的無法讓這些水稻在中原種植嗎?”駱時行歎了口氣說道:“不是不行,而是要讓人去研究繁育,嶺南這邊無法模擬中原氣候,您跟我來。”他一邊說著一邊帶巡察使去了一間院子,院子裏是各種器具,而圍牆上麵則弄了一頭頂的玻璃頂,弄成了一個玻璃花房的樣子。隻不過玻璃花房裏麵種植的全是水稻。這裏的水稻跟外麵幾乎是沒辦法比的,看上去一個個蔫頭耷腦,稻杆本身也十分細弱,讓人懷疑這些水稻到底能不能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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