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此時的軍營防備鬆散,跟後麵追著他的那些閻王爺們感覺不是一個層次。於是丁建咬了咬牙說道:“成敗在此一舉,你我兄弟如今已是走投無路,不如拚一把。”事到如今大家也隻能振奮精神拚一把。這一拚,就把叛軍的信心又給拚回來了。猝不及防之下,喝的醉醺醺的馮子猷壓根就沒能組織起有效抵抗,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衝了營。丁建等人闖入軍營如入無人之地,一時之間忍不住說道:“這……似乎也並不是很難。”他們連軍營都能占領,馮子猷都能活捉,那麽他們打後麵的唐軍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吧?他們之前被追著跑根本原因還是沒吃飽啊,畢竟沒有補給,現在他們得到了軍營的補給,這邊還有足夠的器械,完全可以跟對方一較高下!馮子猷跟他的廢物手下們給丁建帶來了無窮的信心,然後……然後這個信心一個照麵就被程敬微帶人給打散了。在看到丁建帶人轉頭衝過來的時候,程敬微頗為無語,他放人過去是為了借刀殺人的,結果現在這把破刀居然還膨脹了。那還說什麽?剛才他按兵不動就是為了等丁建徹底占領軍營。按照這些人的習慣,占領之後肯定是先誅殺首領,然後才是其他,結果丁建不做別的,搶了糧食跟武器就派人轉頭打他,他就沒見過腦子這麽不清醒的人!程敬微才不慣著他這些,一波箭雨下去,真正的敵我不分,反正馮子猷的手下大多都是他們家族的親兵,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麽聽他的話。但凡有親人在府城的,哪兒能坐視不理呢?混亂之中,丁建跟馮子猷一起被活捉,程敬微得知之後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把刀……不太好用啊,但凡他好用一點,今天晚上程敬微都不至於大開殺戒。馮子猷雖然不認識北帶縣士兵,但打擊叛軍的肯定是自己人啊,此時的他酒已經醒了一半,在程敬微走入軍營的時候就認出了他,連忙喊道:“程縣尉!”程敬微轉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十分冰冷,冷得馮子猷當場噤聲,愣是沒敢說出求救的話。王安同看到他之後也皺了皺眉,嗬斥道:“這人怎麽還留著?”馮子猷當場一驚:“你們……你們要做什麽?”王安同抽刀走過去,冷笑著說道:“做什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之前不就是這麽對待府君的嗎?”馮子猷瞪大雙眼:“府……府君沒死?”王安同微微揚起了下巴:“府君早就料到你有反意,提前布置,當然不會落入你的圈套。”“可……可交州城不是已經破了?”馮子猷一臉的不可置信。王安同嗤笑一聲:“外城破了內城又沒破,更何況外城也是府君放任的,好了,你的疑問都已經得到了解答,下輩子記住了,別耍小聰明。”王安同說完直接一刀捅進了馮子猷的心髒,馮子猷當場氣絕身亡,死後雙眼睜大,依舊一副不甘的模樣。程敬微看了一眼在一旁瑟瑟發抖已經有些搞不明白的丁建說道:“此人乃是叛軍首領,帶回去交給府君發落吧。”他說完也沒在此地停留,直接讓人將馮子猷的部下全部殺了之後,帶著叛軍離開了軍營。丁建此時已經有些茫然了,馮子猷是交州司馬,他手下的兵是大唐的士兵,這些人把唐軍殺了,反而把他們這些叛軍留下……難道……是自己人?丁建思及此,立刻喊道:“好漢饒命!我願奉您為首領,踏平交州府城。”騎馬走在前麵的程敬微深吸口氣,轉頭吩咐道:“把他的嘴給我堵上!”這些人是不是一個個腦子不好用?哪隻眼睛看出他是叛軍了?王安同驅馬湊到程敬微身邊問道:“元帥,馮子猷的手下都被我們控製了,為什麽還要冒充是府君的人,說給馮子猷聽啊?”這些人都是要死的,何必跟他們廢話?程敬微低聲說道:“大族子弟都很狡猾,我們並不知道馮子猷有沒有安排後手,萬一消息泄露,馮家隻會仇恨劉延,而不會盯上猞猁猻。”至於他,就算真的知道了他的身份,大不了他這個縣尉不做了。反正小猞猁在哪裏,他就在哪裏,當不當官都無所謂。王安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好像又學到了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程敬微帶著人回到府城之後,手下的上校阿林立刻上前稟報說道:“元帥,刺史傷勢不輕。”他沉吟半晌問道:“用藥了嗎?”阿林說道:“沒您的允許不敢用藥。”磺胺是他們的救命藥,也是絕對機密,在沒有上級允許的情況下是不能隨便給別人用的,哪怕自己家人都不行。程敬微揚了揚下巴:“該用什麽藥就給用什麽藥,保住他的命。”小猞猁從一開始就想要讓他活下來,那程敬微自然是要讓對方活的,如果死了,小猞猁怕是要傷心。更何況,如今這個情況,劉延活著比死了有用,他順便還能跟劉延通個氣,到時候跟朝廷稟報戰果的時候,最好把他們的存在給隱去。相信有這一份救命之恩,劉延不會拒絕他。劉延是第二天醒來的,他醒來的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到了地府,唯有在認清床幔等東西的確屬於自己的寢室之後這才想起來他還活著,是有人帶兵打了進來救了他。他轉頭看向一旁伺候的仆人,老仆是一直跟著他的,對他極是忠心,此時見他醒過來連忙抹淚說道:“郎君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劉延閉了閉眼,聲音沙啞問道:“人呢?”老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我這就去請他過來。”老仆一邊安排人給劉延喂水,一邊跑出去喊了程敬微。此時的程敬微一身黑色甲胄,身上依舊帶著煞氣,在踏入寢室的時候,劉延一見到他耳邊就恍惚想起了兵戈之聲。程敬微對他行禮說道:“見過使君。”“是……是你。”劉延有些費力說道:“我記得你,你是跟在無咎身邊的那個縣尉。”程敬微應道:“正是在下,縣令得知州城失守之後立刻命令下官帶兵前來救援,所幸未曾來遲。”劉延看著他眼神十分複雜,大唐如今的規定,無論是州城還是各縣的縣衙,能夠擁有的兵力並不多。比如說在馮子猷不肯出兵的時候,劉延手下就幾百個人守城,當時他就果斷下命令放棄了外城,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堅持到程敬微到來。縣衙的人口更少,就算再怎麽精銳的將士也不可能幾百人打贏對方幾萬人。北帶縣的士兵,至少有幾千人。這在大唐是絕對不允許的。不過劉延這個人雖然有的時候很固執,卻也並不是不知變通。若不是北帶縣有這麽多兵,這一次他的性命怕是就要交代在交州了,所以他很聰明地沒有去詢問將成為手下到底有多少人。他隻是問道:“馮子猷呢?”他說到馮子猷這個名字的時候可以說是咬牙切齒,這個人才是他最恨的,若當初馮子猷出兵,他不可能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若是此次這件事情朝廷不知便罷,朝廷知道了,那他這個交州刺史也算是做到了頭。前前後後連一年都沒有就出了這麽大的岔子,劉延心裏恨得不行。他的確想要回歸中原,但他想的是升官回去,而不是被罷官!程敬微聽後眼都不眨地說道:“叛軍首領丁建守城失敗之後帶人倉皇而逃,一路逃到了馮司馬的軍營,他們走投無路,又沒有糧食補給,便直接衝了軍營,馮司馬派人發消息求援,下官便讓人帶兵過去,隻是……還是晚了一步,馮司馬極其下屬皆亡於叛軍之手,不過丁建及其黨羽已經被活捉,等待使君發落。”劉延聽後隻覺出了一口惡氣,大笑道:“好!好!好!”如今事情平定,叛軍被抓到了,馮子猷死了,劉延就覺得自己應該還有救,隻要朝廷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就上報一個結果,叛亂已經平定,那這件事情就能悄無聲息的消弭了。劉延想得很美,然而還沒等他傷好就聽聞朝廷派來了安撫使。第302章 劉延在聽到安撫使即將到交州城的時候,心都涼了。所謂安撫使就是出現什麽水災旱災或者戰爭引起的災難,朝廷派遣過去巡查安民的官員。問題是朝廷是怎麽知道交州出現叛亂的?他沒讓人通知朝廷啊!當然實際上就算他想通知朝廷也做不到,當初斬首李嗣仙之後他以為事情解決了,結果沒想到李嗣仙的同黨還有那麽多人,然後又糾集起來數萬兵馬,再加上馮子猷刻意隱瞞軍情導致交州城被圍困。他的人壓根出不去,想求援都不行,更不要提派人通知朝廷了。劉延麵沉如水,一拍案幾說道:“別讓我知道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程敬微站在一旁心中冷笑,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還想隱瞞?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過他沒有直說,隻是說道:“這件事情……說不定是馮子猷辦的,他對使君心存不滿,又意圖取代,怕是擔心放任叛軍不夠,還要在朝廷那裏告一狀,順便把自己摘清楚。”劉延的思維就這麽被程敬微帶進了溝裏,他一想這很可能啊。他歎了口氣說道:“也罷也罷,怪我識人不清,隻是如今……又該如何是好?”程敬微立刻躬身說道:“使君如今重傷未愈,強起迎接安撫使怕是會加重傷勢,不如下官前去迎接安撫使。”劉延聽後十分欣慰:“如此甚好。”程敬微又補充道:“不過,下官身份低微,隻怕安撫使心有不滿,所以還請使君寫一封手書陳明情況,到時我也好對安撫使有所交代。”劉延順嘴說道:“你官位低那就給你升官好了,此次你有戰功加持,哪怕當不成交州司馬,當個功曹參軍事也還是可以的。”程敬微垂首說道:“州府官員升遷是需要吏部同意,短時間內也來不及,更何況我與大令幼年相識互相扶持至今,下官隻想跟在大令身周護他周全。”劉延聽後十分感興趣問道:“就算是給你提官你也不要。”程敬微笑了笑:“還請使君恕罪。”劉延聽後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羨慕駱時行,誰不想要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又能力超強的下屬呢?他聽從程敬微的意思寫了一份手書交給程敬微。程敬微立刻帶人前去迎接安撫使。朝廷派來的安撫使心情也不怎麽美妙,雖然他們幹的就是這活,但是沒事兒閑的誰喜歡往嶺南跑啊,尤其是一到嶺南他就因為水土不服躺了兩天。在聽說交州刺史隻派了一個縣尉過來迎接的時候,安撫使忍不住勃然大怒:“此子竟如此藐視朝廷!”他可是代表朝廷過來的,你不來身邊其他官員也要來吧?哪怕派個縣令過來也不是不行,派縣尉過來又是幾個意思?縱然如此,他還是見了程敬微。在見到程敬微的時候,安撫使心中的怒氣直接去了一半。沒辦法,程敬微大概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縣尉,哦,不僅僅是縣尉,反正安撫使見過的這個年紀的小郎君,這位是最好看的。更何況這位縣尉也不僅僅是臉長得好看,還氣質沉穩,身上帶著殺伐之氣,一看就跟普通少年郎不同。當然就算程敬微再好看也無法抹殺被劉延看輕的怒氣,頂多就是讓他對程敬微的態度稍微好那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