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很想問問這身飾品是誰的審美,屬烏鴉的嗎?全身都弄的亮晶晶。隻不過他的抗議無效,因為除了這一套重新趕製也來不及,以前的穿出去也不合適,用大家的話說就是:“不符合現在甌雒族大祭司的身份地位了。”就算不讓經略使來莊園,人家也是要住到北帶縣裏的,北帶縣在附近的縣城之中已經是鶴立雞群的存在,基建做到這個地步說甌雒族沒錢都沒人信,駱時行作為大祭司當然也要看上去就很有錢才對。駱時行拗不過大家,無奈說道:“這一身穿上也太俗氣了一些。”但他這次還真說錯了,換成平庸一些的人穿上這一身,大家可能就隻顧著看他身上的飾品寶石,但如果換成駱時行,那大家就隻顧著欣賞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顏了。越是俗氣,就越是襯托出他的氣質清貴,這些漂亮的飾品在他那張臉的映襯下都顯得有些黯然。程敬微坐在那裏托腮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駱時行,滿心的喜愛都快要從眼裏溢了出來,他甚至還親自幫駱時行編了頭發。在編頭發的過程中,程敬微還突發奇想直接在裏麵編入了金線,最後發尾也是以金線纏繞。駱時行:……算了,隨便吧,他現在就是覺得自己好像很貴的樣子。這樣盛裝出場當然引人注目,當天他跟著阿勒真騎馬出行去迎接經略使的時候,跟著他們的侍衛眼睛一直時不時看駱時行。別說這些侍衛,就連阿勒真都忍不住經常回頭看他一眼。好在駱時行已經習慣了受人矚目,隻是平靜地提醒道:“看路,堂堂北帶縣縣令摔下去就不好了。”阿勒真笑了笑,回頭去看路,隻是他們的行進速度實在不怎麽快,倒不是路的問題,而是路上時不時就有小部族的族長過來匯合。不用說這些也是去迎接經略使的,這些部族雖然看起來不把廣府當回事兒,但實際上頂頭上司的上司過來他們還是要巴結一下,畢竟每年的撥款還要這位同意。更何況交州刺史的位子空了出來,雖然知道很可能是要從廣府空降過來一個,但好歹也先從經略使那邊探探口風,他們也不要求別的,隻求新任的刺史能跟之前那位一樣,別太管他們。這些族長匯合之後肯定是捧著阿勒真的,沒辦法,甌雒族現在單從本族人口上來說算不得第一大族,但總人口不少啊,人家一點都不排斥其他部族的人,來了就照單全收,然後發展得一騎絕塵,其他人說不羨慕是假的。不過他們在奉承阿勒真的時候,眼睛時不時就要往駱時行身上瞟。其實他們都知道,北帶縣最厲害的那個就是這位,阿勒真都是給人家打下手的。可惜駱時行越長大就越是不可接近,板起一張臉的時候分外的凜然不可侵犯,搞得大家都不敢往他身邊湊,隻能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再看一眼。以前見過駱時行的人心裏都很感慨,也不過才幾年的光景,怎麽也想不到當初那麽可愛的一個小不點,長大了居然是高冷風格的。也隻有在他笑的時候還依稀帶著一點小時候的影子,笑容又靈又可愛。可惜駱時行為了杜絕眾人過來跟他套近乎,一直不怎麽笑,大家都覺得很遺憾,同時更遺憾的是這位怎麽不是自家的大巫/大祭司呢?當地每個部族都有自己信仰的神明,自然也有相應的神使,叫什麽的都有,翻譯成漢語也就是那麽兩個稱呼。這些神使能勝任外形條件自然是族中最好的,哪怕以前不好,被選中成為候選人之後也會養得好。在這個缺吃少穿的年代,外表健康在看上去就已經勝過很多人了,更何況這些人外貌都還不錯。可再怎麽不錯也隻是在內部看起來,到了外麵聚在一起,這些人加起來都沒一個駱時行引人注目。如果說駱時行是鳳凰的話,那其他神使被他襯托的就宛若灰撲撲的小山雞。不僅如此,這些平日裏在族內也是高高在上的神使麵對駱時行的時候居然一個比一個瑟縮,都不敢開口跟他說話!阿勒真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差點沒笑出聲,心想小猞猁裝的還挺像模像樣的。駱時行對這個現狀十分滿意,深深覺得跟程敬微學板著臉的樣子還是挺有用的。隻可惜在見到經略使的時候,就不能這樣了。經略使帶著四萬大軍過來,在見到迎接他的諸位族長的時候臉上也掛著笑容。他掃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駱時行。此時的駱時行已經不用再為身高發愁,他的身高雖然比不上程敬微,但放到南邊也是難得一見的高挑,這時候可不就顯出他來了嗎?那邊阿勒真已經學著漢人的禮儀矜持地站在那裏正準備行禮說兩句場麵話,結果就看到那位看上去十分英武的經略使從馬上下來,大踏步的直接走過來了。阿勒真一臉摸不到頭腦,心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難道是大佬們誆他?這迎接的禮儀他還是跟那群大佬們學的,那幾個人一個個引經據典,把現有的禮儀都拿出來選了一遍,最後選了一個最合適也是最簡單的。反正偏遠山區也不需要多麽大張旗鼓。結果沒想到一上來對方就這麽不配合。經略使一臉笑意的走上前來,阿勒真迅速調整好自己,到嘴邊的說辭也準備換一下,結果他剛張嘴就看到經略使從他麵前目不斜視的路過。阿勒真:????他僵硬地轉過頭正好看到經略使站在他們家大祭司麵前含笑問道:“這是哪家少年郎,當真是英姿勃發,品貌非凡。”第264章 駱時行眨了眨眼,好在他也算是見慣大風大浪,此時便微微躬身,語氣波瀾不驚:“在下甌雒族大祭司駱時行,拜見經略使。”經略使略有些詫異:“甌雒族大祭司?駱小郎看上去不像是甌雒族人。”不僅長相不像,名字也不像。一旁的阿勒真此時才反應過來,連忙湊過來笑道:“回經略使,此事頗有些曲折,大祭司乃是意外之下被火神親自選中。”經略使又多看了兩眼駱時行笑道:“我與駱小郎一見如故,等等到了驛館,駱小郎就陪我說說話吧。”駱時行:……他以為自己就是過來當個群演的,結果怎麽一不小心就變成主演了呢?還一見如故,誰跟你一見如故啊?隻是經略使這麽說了,駱時行也隻能頂著他人豔羨的目光上馬跟在經略使身邊。路上的時候經略使就時不時問他一些問題,是哪兒的人啊,怎麽過來的,家裏還有幾口。搞得跟查戶口一樣,駱時行也大方,沒有遮掩自己的身份。經略使在聽到駱時行是被流放到這裏,然後還聽阿勒真說駱時行甚至差點死在流放路上的時候,先是一臉可惜,繼而就是帶著些許後怕,然後拍著駱時行的肩膀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駱時行聽了之後對著經略使笑了笑:“多謝您吉言。”從一開始見麵,他臉上表情就淡淡的,就算有笑容也是矜持的微笑,此時這一笑,眉眼彎彎的樣子讓經略使當場忍不住說道:“若我兒有此等品貌,無憾矣。”駱時行:……他現在隻希望經略使的兒子沒有跟過來,他對當別人家的孩子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何況經略使以前都不知道他,現在就開始各種好詞往他身上堆,一看就是個顏控。不是他自戀,主要是經略使這一路上經常說著說著話就扭頭看他。駱時行隻能裝出一副略顯冷淡的樣子,不過偶爾還是會回應一下,算是給經略使一個麵子。按照正常情況來說,經略使應該會生氣。此時的駱時行勉強能算經略使的下屬,還是隔了很多層的下屬,畢竟他的直屬下屬應該是交州刺史以及刺史府的官員,然後往下才是縣令。當上司的還沒擺架子,當下屬的反而愛答不理,給誰都要生氣。結果沒想到經略使似乎並不在意。阿勒真出麵賠罪說道:“駱時行性子清冷,還請經略使莫要責怪他。”經略使不僅沒責怪甚至還笑道:“年少英才,驕傲氣盛是正常。”阿勒真都要懷疑經略使是不是知道什麽情況了,要不然怎麽會話裏話外誇讚駱時行有才華呢?他有心想問,但是周圍人又有點多,這些人對駱時行可未必都心服口服,那些被他搶了風頭的神使們就不說了,別的部族的族長也不是都帶著善意。阿勒真就曾聽說過有族長感慨:“駱時行很好,可惜不是在我們族內。”糾結了半天他才笑道:“大祭司年少,當不得經略使如此讚譽。”一旁的白木族新任族長趁機陰陽怪氣說道:“哦?經略使都這般稱讚你們大祭司,難道你是想說經略使眼光不好嗎?還是你們這個大祭司不過是外表好看,內裏草包呢?”駱時行抬頭看了一眼很想告訴他那句話叫金玉其表敗絮其中,不會說成語就不要說。不過還沒等他說話,一旁的經略使就說道:“看來你們大概是不知曉,當年那封傳揚天下的檄書可是駱小郎改寫完畢之後才有如今這樣的名氣,就連太後都讚歎不已,我聽說當初太後就是為此對駱小郎網開一麵,判了流放。”白木族新任族長表情微微僵了僵,原來這人還真有真才實學?駱時行在一旁忍不住閉了閉眼,這檄書的事情什麽時候能過去啊?他剛想解釋是他爹寫得好,他就幫忙修改了幾個字而已。隻是還沒等他開口,一旁的阿勒真便得意說道:“大祭司有才華我自然是知曉的,當年大祭司剛到這裏的時候,聽聞我喜歡漢學還曾當場賦詩一首,勸我好好讀書。”駱時行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就那麽去了,外人坑他就算了,怎麽自己人也坑他?經略使有些好奇:“哦?寫的什麽詩?”駱時行十分頭大說道:“年幼所作,登不得大雅之堂。”“呦,那可不一定,漢家的神童所作,怎麽會差呢?正好經略使精通漢學,說不定還能指點你一二呢。”駱時行看了一眼白木族這個新任族長也上了一點脾氣,心說陸放翁的詩句那是一般人能指點的嗎?哦,如果是乾小四說不定還真有這個可能,然而這個經略使怎麽比得上順風順水的皇位繼承人?他也有些生氣,淡淡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經略使多加指教。”經略使倒是沒察覺他們之間的針鋒相對,或者說是察覺了也當做沒看到。交州這邊的部族關係很複雜,顯然他也不想參與太多。駱時行也沒想到阿勒真居然還真的記得當年那首詩,一字一句的背了出來。經略使在聽到前兩句的時候還在點頭,聽到後兩句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呆滯,阿勒真念完詩之後半晌都沒開口說話。他不開口其他人也不敢開口,白木族的族長哪裏懂得什麽詩詞,心中竊喜故意說道:“這詩太過一般,怕是入不了經略使的耳,不過經略使見你年幼不好意思打擊你呢。”駱時行沒理會這個智障,隻是看著經略使,心中想著若是這個經略使也不懂的話,他的確就要想別的辦法證明一下自己了。不過白木族的族長這一句話就讓經略使回了神,他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就斥責道:“愚蠢,此詩……此詩足以傳世!”白木族的族長一怔,臉上表情明顯是不可置信。而那邊經略使已經在重複後兩句:“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妙極,妙極。”經略使有些激動地看向駱時行:“這首詩是你四年前寫的?”駱時行點點頭,經略使忍不住感慨道:“不足十歲就有如此才華,稱一句神童不為過,後來呢?後來寫了什麽?”駱時行輕描淡寫說道:“後來沒有再寫過了。”經略使略微一愣:“為何?”